第二天是一個細雨綿綿的陰天，燥熱了很久的省城，難得涼爽起來，這讓每一個參加開標的人都感到了愜意，只是，愜意的是他們的身體，焦慮擔憂的是他們的內心。</p>
林雨鳴帶著張野和另外一個技術部的員工靜靜的坐在礦產局寬大的會議室里，在他們的對面，正好坐著張自強和他帶來的兩人，有那么一會，他們兩人都淡淡的看著對方，他們沒有笑容，也沒有緊張，因為他們都是很善于情感的偽裝。</p>
他們像陌生的兩個人，彼此對視著，卻沒有交流和探究的**，也許，他們的心里都正在嘲笑這對方，等一下吧，等一下你的表情要是還能這樣，那我才算真服你。</p>
另一個韓國企業的代表卻有些心神惶惶的，他們的經理一會站起來，一會坐下去，一會看看門外，一會看看淡然就坐的林雨鳴和張自強，在面對同行這兩個最為強大的企業和銷售經理的時候，他無法淡定，他似乎已經提前有預感，今天中標的可能性極為渺茫。</p>
九點整，礦產局的王副局長在一堆屬下的涌簇下，走進了會議室。</p>
在所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點頭招呼著，王副局長抬手虛虛的往下摁了摁：“各位請坐，首先歡迎你們參與礦產局的這次中央空調項目的招標，你們三家的資格也得到了我們的驗證，都合乎參與競標的規定，下面，我們開始唱標！”</p>
王副局長對身邊的一個中年人點點頭。</p>
那個中年人從一大摞投標的牛皮袋中挑選出了幾本：“這是韓國大民企業的投標文件，我現在當著大家的面開封！”</p>
他拿起一個牛皮袋子，正反兩面，示意了一下，封條完好，紅印清晰。</p>
“嘶”的一聲，他從蓋著公章的那個封口上撕開了袋子。</p>
他省去投標書前面的公司介紹，直接找到了后面和招標對應的一些條款，開始逐一朗讀，什么設備技術，售后服務，配件品牌，使用壽命，技術參數等等。</p>
隨同王副局長前來的七八個人，都手里拿著一張表格，在上面寫寫畫畫，其中還有兩人林雨鳴也是認得，是省建筑設計院的兩位專家，不過對前面這個環節，林雨鳴他們都并不太關注，所謂的技術，售后，質量分沒有什么太大的懸殊。</p>
要知道，在華夏所有的技術數據都是各家自己標注，相互之間根本不會什么太大的差異，你敢說省城售后人員接到通知兩小時到位，我就敢說一個小時售后人員已經幫你檢修設備，你說你的燃氣消耗每小時15立方，我就敢說每小時12，你說10，我就說9，至于最后能不能達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你用上了我的產品，請主意樣本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所有的解釋權在廠家！</p>
也不說他們了，就是評標的人員也都都得這個道理，所有，這前面的七十多分，各家都差不多，就算有個高低，也只在個位數之內。</p>
關鍵就要看最后的設備報價這25分，這相互間有著10分的差距，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更是多達20分。</p>
韓國大名的報價出來了：500萬整！</p>
林雨鳴鄒了一下眉頭，心里隱隱約約的有點擔心。</p>
張自強卻笑了笑，這個價格，恐怕只能當第三名，因為他手里有寧濤給予的第一手信息，他知道礦產局的標底在哪里！</p>
下面宣讀了米國科里公司的投標書，前面總分要比韓國大民的高出三分，情況在張自強的預料中。</p>
而后面的投標報價是565萬。</p>
這和韓國大民企業相差竟然超過了百分之十，但張自強一點都不擔心，他算準了礦產局的標底價格上下幅度不會超過他報的五萬之內。</p>
林雨鳴的眉頭鄒的更緊了，他不由的看了張自強一眼。</p>
張自強這次忍不住的對林雨鳴笑了，他覺得，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局已定，沒有必要繼續偽裝，林雨鳴一點都不傻，他只要聽到了自己的這個價格，便已經明白在他公司的某個地方出了問題。</p>
林雨鳴扭轉了頭，回避開張自強的眼光，這讓張自強心中更為得意了。</p>
程序已經走到了關鍵的時候，可是宣讀華鼎公司的標書，前面大同小異，華鼎的技術得分和科里公司相互持平，唯一差別在于，華鼎的報價比張自強的報價底了許多。</p>
525萬！是的，只有525萬！</p>
張自強剛聽到這個報價的時候，嘴角扯出了一抹鄙視，林雨鳴，你又輸了……可是，僅僅過了幾秒鐘，張自強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差點得意忘形，忘記了他的價格基礎正是來源于林雨鳴的報價，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寧濤給自己說的是555萬！</p>
這相差了整整30萬！</p>
張自強愣住了，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難堪，一顆顆的汗珠隨著他情不自禁的顫抖，從額頭上滑落，他恍然發現，這一次，他跌進了一個冰冷的洞穴，四周彌漫的都是看不透的黑暗。</p>
就在他震驚，慌亂中，那個中年人報出了礦產局標的的價格：530萬！</p>
這也就意味這華鼎最為靠近這個底價，獲得了整整的25分。</p>
而科里公司，卻因為35萬的最大差價，在這個環節上只拿到了5分。</p>
豁然之間，林雨鳴和張自強評標總分出現了20分的巨大差異，這種不可逆轉的成績，將很快變為中標和飛標的現實。</p>
張自強的精神已經垮了，他呆呆的坐在那里，聽著專家們的討論，聽著最后華鼎集團中標的宣布，跟著大家強顏歡笑給林雨鳴鼓掌慶祝，他的所有思想，靈魂其實都已經不在這里。</p>
他總算明白，林雨鳴這有力的一拳，擊中了他的心臟，他掉進了一個自己為自己挖的坑里。</p>
林雨鳴也是思緒飛揚，他看著張自強失魂落魄的樣子，反而多出了一份憐憫，這自作自受的家伙，總算是嘗到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苦果，這還能怪的了誰呢？</p>
就在前兩天寧濤接到了科里集團中國區的銷售總監Jonathan勸降電話的幾分鐘之后，林雨鳴也給寧濤打了一個電話：“寧濤，你要是不忙的話，到公司來一趟，我有話要給你說！”</p>
“可是快下班了！要不明天談吧！”寧濤已經不準備繼續伺候林雨鳴了，他想，既然Jonathan的電話已經打來，不出意料的話，晚上張自強就會約見自己，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能在這次談話中得到落實。</p>
“呵呵，我想你最好還是來一趟，這對你關系很大！”</p>
寧濤猶豫了一下，最關鍵的時候，更要自然：“好，我十分鐘之后趕到！”</p>
他這會所在的位置離分公司不遠，不到十分鐘，他便坐進了林雨鳴的辦公室，快下班了，林雨鳴一面收拾著桌面上的文件，樣本，一面說：“我想晚上和你喝一杯！”</p>
“為什么！”寧濤疑惑的問。</p>
“因為以后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很少了！”</p>
寧濤的心忽悠悠的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莫非自己和張自強的謀劃林雨鳴已經知道了？這怎么可能？他首先想到了就是被張自強給出賣了，但再仔細的想想，沒有道理啊，就算張自強要出賣自己，也不該選擇這個時機。</p>
“林總，你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寧濤強作鎮定的說。</p>
“你當然聽不懂了，再過一兩天，你的任命就會下發，你，寧濤，將成為華鼎西南片區的主管！”</p>
“什么？怎么可能會這樣！”</p>
寧濤的驚訝難以描述，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不過是西北分公司內部任命的一個經理助理，怎么會突然的躍升為一個和林雨鳴一樣平起平坐的老總。</p>
林雨鳴看著寧濤的激動，這樣的心情他很理解：“因為我們都知道，你的能力適合在這個位置上，我也知道，你一直努力著！”</p>
林雨鳴的話說的寓意深長，寧濤有那么一小會，感到有些愧疚。</p>
但很快的，他就擺脫了這個情緒，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謝謝你林總，不管你怎么說，我都知道，這個提升和你一定要很大關系！”</p>
林雨鳴笑了笑，沒有回應他這句話，從真實的情況來說，自己的確是寧濤提升的關鍵，但動機呢，卻并不是全然為寧濤考慮，這里面除了為分公司爭取來馬瀟瀟之外，還多多少少有一下私心。</p>
“好啦，我們就不要去考證你為什么榮升，總之，這是一件好事，我們有必要慶祝一下！”</p>
寧濤猶豫了一下，說：“林總，我還正要匯報一個問題！”</p>
“嗯，請說！”</p>
寧濤從頭至尾的說起了張自強對他的勾引，還說張自強想要用十萬元收買分公司報出的價格，他還說，他準備把錢砸在張自強的臉上，替航天集團丟失的項目出氣。</p>
林雨鳴慢慢的迷上了眼睛：“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既然有錢掙，我們為什么要放過呢！”</p>
寧濤一下明白了林雨鳴的用意：“林總，你是說，我們將計就計！”</p>
林雨鳴笑了，他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機會，有了這個機會，自己可以讓張自強死的徹徹底底。</p>
可以說，此刻的勝利，和寧濤是分不開的，不管他當初有沒有動心想要離開華鼎，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圓滿的！而眼前這個張自強，正印了《紅樓夢》里的一句古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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