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靜。
頃刻間，沿著月色籠罩的開闊平原望去，兩團火光猝然閃起在遠方的山崗，它們仿佛猩紅色的火舌，吞吐著將要席卷萬物的氣息。
戰(zhàn)壕中，談笑風(fēng)生中的士兵們霎時愣住了，半口干糧噎在嘴里，手里的酒壺懸停在嘴邊。
他們直勾勾地盯著火光閃起的方向，隱隱能覺察那股撕裂空氣般的沖擊感，在極為短暫的大腦空白后他們明白：夢魘，來了。
“趴下！趴下！”
所有人幾乎同時暴喝，而后迅速貓下腰躲進戰(zhàn)壕，整個炮兵陣地都縈繞在一種奇怪的惶恐之中，在這一瞬間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沒那么畏懼死亡。
也許他們害怕的，是那種無法抵擋的如同災(zāi)難般的碾壓、吞噬。
可憐的是在陣地前集結(jié)的沖鋒部隊，他們一時間找不到任何掩體，有些聰明人反應(yīng)過來后回頭瘋狂地往陣地里跑，剩下的則是呆呆的杵在原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祈禱炮彈別打中自己。
碩大無比的花崗巖炮彈掠過夜空，呼嘯著砸向地面，用它摧枯拉朽的破壞力再次帶走成片成片的士兵。
阿爾納將軍矗立在安全地帶的山坡上，凝視著眼前的凄慘場面，那支剛剛組建起來的沖鋒部隊被瞬間擊潰，只留下幾個命大的家伙在原地顫抖。
將軍憤憤捏緊拳頭，抬起視線移向遠處的山崗，在這一刻，他覺得夜幕下的它們就像是一座堅不可摧的要塞。
之前對敵方陣地發(fā)起的炮擊，是他統(tǒng)領(lǐng)阿爾納軍團以來最猛烈的一次，本以為鋪天蓋地的炮彈足以讓敵人再也沒有還手的力氣，而現(xiàn)在，顯然對方并沒有失去戰(zhàn)斗力，這讓他的心頭涌起了深深的恥辱感。
他的瞳孔被恨意所占據(jù)，凝神許久，他深吸一口氣，咬牙。
“安德魯，安排克里斯汀巨炮發(fā)起齊射，一直到炮彈打光，我要看到那些山崗全部變成平地!”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瞪大布滿血絲的雙眼，憤怒不堪地猛捶身旁的巖石。
“可是將軍......剛才的炮擊已經(jīng)把我們帶來的所有巨炮炮彈都打光了。”軍官安德魯縮起脖子心翼翼地，他從沒見過將軍這樣癲狂的神態(tài)。
停滯少頃，將軍猛然一把扯過他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兇光乍現(xiàn)。
“那就把所有火炮調(diào)過來齊射！別讓我看到對方有一秒鐘是舒服的，如果他們還能有還手的力氣，那就是我的錯！但你給我記住，我是永遠不會犯錯的！”
罷，他一把推搡開軍官，做了幾次深呼吸想要壓下怒火，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統(tǒng)帥，他明白在戰(zhàn)場上保持冷靜有多重要。
閉上眼睛，他緩緩抬手在眉心捏了兩下，然后睜眼。
“你怎么還不去？”他瞥見軍官在旁邊沒動，只是垂頭沉默。
“將軍，我知道您現(xiàn)在一定很憤怒，但我還是得提醒您，我們剩下的炮彈已經(jīng)不足一半了。”
停頓片刻，軍官不安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記得您曾經(jīng)過，不管在任何時候，炮兵部隊打光所有炮彈都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因為一旦打光了炮彈，就等于失去了戰(zhàn)斗力。根據(jù)情報，我們的敵人擁有一支數(shù)千人的近戰(zhàn)兵團，他們的戰(zhàn)斗力非常強悍，聽前些日子在哥本哈根劫走克里斯汀時，皇家護衛(wèi)隊甚至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國王陛下一怒之下把他們?nèi)砍仿氷P(guān)進大牢......”
“好了，別了。”將軍抬手打斷了他，看起來依然兇狠，但神情有了些許的轉(zhuǎn)變。
心高氣傲的他必須承認，軍官的確實有道理。
如果敵人的近戰(zhàn)軍團正潛伏在某個地方，等到阿爾納軍團打光炮彈后發(fā)起沖鋒，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雖然沒親眼見過斯巴達軍團，但從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他能領(lǐng)會到那支軍團的戰(zhàn)斗力有多可怕，能把皇家護衛(wèi)隊逼得放棄抵抗，簡直超乎想象。
摸摸下巴做了幾秒的沉吟，他無奈地吁出一口氣，揪了揪頭發(fā)。
“安德魯，派人去催一下后面的補給運輸隊，讓他們加快速度趕來，我很需要他們攜帶炮彈。”
“那...還需要火炮齊射嗎？”
“當然，但不用那么猛烈了，只要持續(xù)騷擾不給對方有機會跑掉就行，等到運輸隊來了之后發(fā)起總攻。”
完，他揮揮手示意軍官趕緊滾，別妨礙自己思考。
軍團頭，識趣地走遠了。
仰頭注視著月亮，將軍估算運輸隊抵達大概還需要兩個時，等吧。
他滿懷惆悵地嘆了口氣，縱橫戰(zhàn)場許多年，他從沒感到處境如此艱難過，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孤軍奮戰(zhàn)的滋味。
想不到居然會碰到這么強勁的對手，克里斯汀巨炮......忽然覺得倒也有意思，和強者較量至少不像從前那樣枯燥乏味沒有挑戰(zhàn)性了。
默默的，他嘴角上翹四十五度，露出了微笑。
對于士兵們來這是一場激烈而殘酷的戰(zhàn)斗，但對于他，只是一場游戲罷了，為了爭奪最終勝利和捍衛(wèi)所謂的榮耀。
此時此刻，另一方的陣地里，正在烤肉。
自從傍晚阿爾納軍團大軍壓境后，漢斯和大家就沒吃過像樣的食物，在戰(zhàn)壕里扛著火藥箱炮彈箱來回奔跑，體力消耗太大，熬到現(xiàn)在再不吃東西就真的撐不住了。
想到這也許是這輩子最后一次用餐，大家都想吃好的，于是他們生起了火堆，把半熟的風(fēng)干牛肉架在上面慢悠悠地烤，任憑那令人著迷的氣味鉆進鼻孔，撩動饑餓許久的腸胃。
他們不停做著同一個動作，那就是咽口水。
“漢斯長官，對面為什么停止炮擊了？”
“我猜剛才那陣炮擊他們打了太多炮彈，剩下的已經(jīng)不多了。”
“是嗎？那也就是我們安全了？！”驚喜，竄上人們的臉龐。
“想的美。”漢斯苦笑：“他們一定是在等增援，我們將要面臨更猛烈的攻擊。”
失望，大家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夜空，那輪明晃晃的月亮。
“你們現(xiàn)在過了幾個時了？”
“支撐到天亮，我們就可以撤退了。”漢斯旋開酒壺蓋兒，仰脖灌了一口。
呵，誰知道還能不能看見黎明的曙光。(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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