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吳志遠回到孤樓中，不由得一聲嘆息。

    這次，警察來得很快！

    還好，那個女人，已經走了。

    她讓他幫她，他想幫，卻無能為力。

    被兩個男的架著，那一聲嘶吼，那一聲我不是瘋子，讓吳志遠振聾發聵。

    那種絕望，他身同感受。

    他，何嘗不是如此？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碰到。

    想當初，他初到渝城，一時間不知去處，一個人，獨自坐在長江渡口。

    有一個女人，被人追殺，大聲呼救，過路人群紛紛避開，她，找到了吳志遠，說有人逼她出來賣，她知道很多事情，有人要殺她滅口。

    她躲在吳志遠身后，緊抓住他的衣角。

    然而，看到吳志遠猶豫片刻，她便離開了。

    他看到她的眼神，是何等的凄楚絕望。

    她奔向馬路對面，一輛越野車將她撞翻，隨后，從她身上碾過。

    吳志遠想出手，已經來不及。

    越野車揚長而去，大路中間，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體。

    吳志遠后來才知道，那個女人，叫于嫣，是于靜的堂姐。

    這是吳志遠心里的一個結，如同一道陰影，時時刻刻伴著他，揮之不去。

    特別是于嫣臨死前的那一聲絕望的嘶吼，更是讓吳志遠心里五味雜陳。

    “你們是殺人者幫兇！”

    他是幫兇，他成了殺人犯的幫兇。

    就因為他那一下遲疑，于嫣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謀殺，慘死于長江邊上。

    他沒有殺她，但她卻因為他的冷漠而死。

    要是……他早一點出手，或許，可以改變結局，她，或許就不用死了。

    后來種種跡象表明，于嫣，就是被陳勝天謀殺。

    盡管，吳志遠救出了于靜，盡管，吳志遠殺了陳勝天。

    然而，她死了，無論他再做什么，她都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

    今天，看到那個在找孩子的女人，以前種種，不由得涌上心頭。

    他，也是孤兒。

    七歲，阿媽就不在了。

    他在想，那個被拐賣的小女孩，現在，她還好嗎？

    “但愿，你能和你媽媽重逢，但愿，你現在遭受的苦難，將來的某一天，會有助于你！”

    吳志遠低聲喃喃，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為那個小女孩祈禱，他希望她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以前，她就是這么對小曦說的。

    “小曦！”

    吳志遠收斂住情緒，面無表情，一步步走上樓梯間。

    “汪！”剛到三樓樓梯口，一道黑影撲來，直接撲到志遠的懷里。

    這是一只雜毛狗，吐著長長的舌頭，它在搖晃著尾巴，討好吳志遠。

    “小黑？”吳志遠一愣，它不是跟著小勇嗎？

    不過想想，鄭勇已經回家了，他剛剛收到短信，已經到龍潭寨，梅姨也在家。

    以鄭勇的性格，把小黑忘了，正常不過的事情。

    讓吳志遠驚異的是，它竟然會找上門來。

    而且，現在的雜毛狗，比之前，壯實多了，活脫脫的像是一頭牛仔子。

    想當初，在渝城，吳志遠見到它，它瘦骨嶙峋，一路跟著他，從渝城到山東，而后，輾轉到江南來，它是一只流浪狗，卻一直不離不棄。

    他一個人的時候，只有它，陪伴著著自己每個日日夜夜。

    “小家伙，餓壞了吧！”吳志遠摸著它的頭，把房門打開。

    “只有這個了，等夢然姐回家，再給你做好吃的！”吳志遠立時拿出一盒餅干，撕開放在地下。

    “汪！”小黑歡喜，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你來了也好，和夢然姐也有個伴！”看著它歡喜的模樣，吳志遠笑了，心里的陰霾也消散了大半。

    “該出發了！”吳志遠看著手表，目光一凝。

    他推門而入，走進柳夢然的房間。

    從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裝，穿在身上。

    “夢然姐，辛苦了！”看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西裝，吳志遠心里一暖。

    他把皮鞋擦亮，把領帶打好，對著鏡子，他很滿意。

    其實，除了他臉上的疤，他的模樣，還算可以，至少，不丑，他一直這么認為。

    然而，做英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盡管，他一直認為，他不是英雄。

    十三歲那年，他匹馬單刀，與一窩販毒團伙搏斗時，被打傷的，之后，留下了疤。

    鄭勇說，這是英雄的勛章，當時，他還羨慕不已。

    若是平時，吳志遠不喜歡穿西裝，這與他臉上的疤，格格不入，而且，穿著也不舒服。

    但，今天，他不得不這樣。

    轉角咖啡廳，在婺城，很是有名。

    去消費的人群，都是會員，且，要著裝整齊。

    他不是會員，但這好處理，無非是錢的事情。

    而所謂的穿著整齊，無非，是一套西裝，一條領帶的事。

    他是去做事的，不想成為異類，引人注意。

    低下身來，吳志遠從行李包里，拿出一把手槍，檢查一下彈 夾，而后，走出房間。

    “小家伙，看好家！”吳志遠把房門關上，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城南，燈光通明。

    市中心，樂天街與潤發街交匯的轉角處，此時此刻，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這里，有一棟樓，金碧輝煌。

    不時有年輕男女，情話綿綿，從轉角處走過。

    一個青年男子，西裝革履，立于一一盞街燈之下，他的臉上，有個疤。

    毫無疑問，吳志遠來了！

    他觀察許久，邁開腳步，悠然過街，走上三樓。

    三樓，正是轉角咖啡廳。

    “先生，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剛到門口，一個漂亮的女服務員迎了上來。

    “你說呢？”吳志遠微微一笑，反問道。

    “請問先生有預定嗎？”女服務員問道。

    “沒有！”吳志遠站著說道，“沒有預定，不可以進來嗎？”

    “不是！”女子搖頭，“我們是會員制……”

    “諾！”吳志遠掏出一疊錢，塞在女服務員的手中，徑直往里走去，“如果你作不了主，和你們經理說，對了，來一杯咖啡，我喝拿鐵！”

    “額……”女子一愣，看著手中厚厚的一疊錢，隨后甜甜一笑，“好的，先生稍等！”

    吳志遠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自覺地，他掏出一支煙，含在嘴里。

    隨后，他不由得苦笑起來，這里，禁止吸煙。

    他把香煙收起，往廳內的一個位置瞥了一眼，那里，正是林楓訂的位置，他沒有來，此時，空無一人。

    吳志遠看表，皺眉。

    約是九點，現在，已經八點半了，這人，還不來。

    “先生，您的拿鐵！”正在這時，方才招呼吳志遠的那個女服務員，端著一杯咖啡，放在他桌子上。

    “謝謝！”吳志遠面露笑容，彬彬有禮。

    “先生，您眼光真好，這個位置，從來沒人坐的！”女服務員嬌笑起來，而后，轉身離去。

    “小丫頭，敢調戲我來了！”吳志遠微微搖頭，抬起咖啡，喝了一口，頓覺得索然無味。

    他，又想陳曦了。

    一個人時，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 她，無時無刻。

    這里，全是青年男女，雙雙對對。

    只有他一人，獨坐一桌，顯得鶴立雞群。

    好在，來的大多是情侶，忙著甜言蜜語，沒人會注意到他。

    時間緩緩而逝，手上的手表，分針指向五十。

    這時，林楓終于出現了。

    他換了一套西裝，且，是燕尾服，還打上蝴蝶結，風度翩翩。

    他穿得很正規，手里拿著一個盒子，邁著風騷的步伐，來到門口。

    “先生，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剛剛那位女服務員掛著笑臉，迎了上去。

    “給！9號桌！一杯檸檬茶，謝謝！”林楓看也不看她一眼，很是傲然，掏出一張卡，給服務員瞥了一眼，隨后，走到自己的位置，悠然自得坐下。

    “切！有錢了不起啊！還沒有那位先生好呢！”女服務員嘟著嘴巴，往里間走去。

    不多時，一個風媚萬千的女人，走上樓來。

    她一身晚禮紅裝，性感而優雅，蓮步姍姍，來到咖啡廳門口。

    第一眼，他便看到林楓，在向她招手。

    她嫣然一笑，施施然走過去。

    “來了！請坐！”林楓開口示意，盡顯紳士風度。

    “你知道我要來？”紅衣女子有些詫異，此時的林楓，在她面前，很是自信。

    且，他目不斜視，眼睛很是清澈。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低胸晚禮服，別的男人，看到她，都會忍不住低頭。

    而面前的男人，卻沒有這樣。

    泰然自若，女子坐下。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林楓肯定地說道，“我在想，以你那美妙的身材，肯定不會喝阿華田和鮮奶了，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杯檸檬汁！”

    “咯咯咯！”公衣女子嬌笑，白了林楓一眼，風情萬種。

    她伸出纖美的右手，準備接過檸檬汁，卻在這時，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微微一愣，隨后，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

    “戒指戴尾指，好運來不止！”林楓抓住她的手指，細細打量，“透明指甲油，性情最溫柔！”

    “什么？”紅衣女子錯愕。

    她還沒有回神過來之際，林楓突然站起來，托著她的下巴，左右打量。

    “耳環戴一只，早晚發花癡！”林楓說完，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她，目光炯炯。

    紅衣女子輕咬紅唇，見過囂張的，還沒見過如此囂張的。

    她準備開口，卻看見，林楓又站了起來，拿出一個禮品盒，遞到她面前。

    “不過，我喜歡你這樣！”林楓說道，“處女座，送給你！”

    就在她準備把禮品盒接過來時，林楓忽然一笑，隨手一扔，把禮品盒扔進垃圾桶里。

    “你！”紅衣女子怒目而視。

    “我知道你不稀罕，扔了好！”林楓淡淡說道，“你看你，我八點四十五分去你店門口約你，才短短十五分鐘的時間，你就穿得這么漂亮，說明你今晚有個重要的約會，你馬上就會離開這里，對嗎？”

    “哦？”她秀眉一挑，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何以見得？”

    “你沒有帶皮包！”林楓撐著桌子，幾乎湊到她的臉，“你的臉上，現在寫滿了三個字，給我滾！”

    她盈盈起身，淺笑吟吟，盯著林楓，與他對視。

    “戒指戴尾指，因為只戴得下這只手指……

    透明指甲油，因為，我根本沒擦油……，

    耳環戴一只，因為我不見了另一只……”

    她微微一頓，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你猜對了，我馬上離開這里，我男朋友就在外面等我！”

    她掃了林楓一眼，紅唇微翹，轉身走去咖啡廳。

    “嘿嘿！”林楓坐下，端起檸檬汁，喝了一口。

    “有個性，我喜歡！”林楓話音未落，手機震動起來，那是一條短信。

    “你玩砸了！”

    “玩砸了？好戲才剛剛開始呢！你這個呆子，知道什么叫泡妞嗎？看叔叔的！”林楓瞥了一個角落一眼，果斷把短信刪掉，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來到門口，他看到，街對面，那個女人，竟然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樓樓抱抱，舉止親密。

    “哼！”林楓冷哼一聲，走上灰仆仆的面包車，油門一動，往街對面沖去。

    “噶！”面包車在兩人面前，突然剎住。

    青年男子準備上前理論，卻看到林楓慢悠悠地走下車來，一臉笑意。

    “喲！車不錯啊！”林楓指著青年身邊一輛紅色的寶馬740，樂呵呵地說道。

    青年責問的話，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來到紅衣女子面前，拍著胸膛。

    “那是，我家就這倆車最便宜，最低級了！”

    “炫富啊！”林楓笑得更甚了，來到紅衣女子面前，一把推開青年，盯著她，“我能證明，我比他愛你！”

    “哦？”女子淺淺一笑，“怎么證明？”

    “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林楓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拿出打火機，隨后點燃，“我愿為你傾其所有！”

    “哼！”青年走上前來，同樣，學著林楓的動作，把身上錢，連同幾張銀行卡，全部點燃燒掉，“屁大的事！我比你愛她！”

    “是嗎？”林楓嘿然一笑，脫掉手表，用力砸在地上，大吼一聲，“誰愛她？哼，這是我打工打了三年買的手表！”

    “你！”青年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砸啊，現在到你啊，你不是愛她嗎？”林楓上前一步，逼視著青年。

    “這……”青年看了紅衣女子一眼，遲疑不決，“這是金勞力士，我……我……”

    而后，他看到，紅衣女子一名挽起林楓的手臂。

    “我愛你！”青年咬牙，把金表脫開，用力砸在地上，砸得粉碎。

    “還是你最愛我！”紅衣女子嬌笑道，松開林楓的手。

    “嗯哼？”林楓慢悠悠地走上面包車，油門一動，砰的一聲，面包車撞到一堵墻上。

    看到林楓從冒煙的面包車里走出來，青年臉色變了。

    讓他痛心疾首的是，心愛的女人，現在盯著他，翹首以盼，一臉期待。

    “這是我媽的車，要是她知道，非得打死我不可！”

    “小子，不敢了吧，以后別學人家泡妞了，要拿出誠意來！”

    自然而然地，林楓的手，搭在紅衣女子肩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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