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事通腳步很快,如同逃離一般,轉眼間,就走到了商場門口。
他不想在商場里多停留一刻。
此時此刻,他沒有往日的玩世不恭,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他的腦海,那些圍觀人群的議論聲,一直在回蕩,連綿不絕。
“噗!”
百事通吐了一口吐沫,把西裝脫了下來,隨意披在身上。
以前,不管天氣多熱,他無論走到哪里,都一身西裝革履,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
而今,他舍棄了往日自以為風度翩翩的形象,他一直鐘愛的那條領帶,現在如同一條繩子,萎靡不振地掛在他脖子上。
“我該死?我是垃圾?是人渣?那你們是什么!”
炎炎夏日,百事通直愣愣地站在商場門口。有風吹過,他名貴的西裝,精美的領帶,隨風而動,如同在嘲笑他一般,他的心,起伏不定。
毫無疑問,那些人的話,那些人的嘴臉,盡收于他眼底。
他松口了,把自己知道的部分消息,告訴張逸杰。
他只是為了盡快離開那里,僅此而已。
他才發現,他的原則,他的底線,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是一個扒手,一個摸包的,一個賊,在很多人看來,他該死!
盡管他從不認為他自己是個人渣,是個垃圾,但人說多了,他自然而然地,真的變成了人渣,變成了垃圾。
百事通點燃一只煙,用力深吸一口,然后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連同煙霧一起吐出來。
頓足片刻,他緩步離開了商場門口。
他走得很慢,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蕩著,不知不覺,來到了夕水街口。
夕水街以東,是霞飛路,夕水街以西,是百花街,這片區域,他無比熟悉,每一條街,沒一塊石板,他輕車熟路。
然而,此時,他立于街口,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的眼睛里暗淡起來,已然沒有往日尋找到目標的那種興奮。
他失去了方向。
“對了,差點忘記你們了,去這里!”
他忽然想到了兩個人,一對雙胞胎姐妹,她們就離這里不遠。
這時,百事通的眼睛,終于閃過一絲明亮的色彩,他笑了起來。
再不停留,他往西而去,穿過一條幽暗的胡同,在夕水街與百花街之間,這里有個幼兒園。
他來到了幼兒園門口。
前面,有一堵圍墻,有一道鐵門,有一個保安亭。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遠遠的望著幼兒園,過了片刻,他向保安亭走了過去。
“站住,干什么的?”
剛到門口,保安便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找許老師,麻煩你通知一聲,我是她朋友!”百事通客氣說道。
保安掃了他一眼,微微皺眉,想了,最終點頭:“你等會兒!”
“謝謝了!”
百事通松了一口氣,重新把西裝穿上,整理一下自己的領帶,隨后走到鐵門邊上,等了起來。
“你離遠點,這是幼兒園,影響不好!”
“好的,好的!”
百事通應聲道,立馬離開鐵門邊,足足有十數米遠,他才停了下來。
百般無聊之中,他從兜里掏出一支香煙,含在嘴里準備點燃,但想了想,又把香煙收了起來。
烈日炎炎,他蹲在幼兒園門口,他的額頭上已經滲滿了汗珠,但他依然沒有把西裝脫下來。
“希望你們好好的呢!”他一邊擦汗,一邊喃喃自語,他的臉色,卻徹底放松下來。
商場里的陰云,似乎在灼烈陽光照耀下,隨之而散了。
“喂!你來了!”正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百事通聞聲,回頭一看,一個芳華正茂的姑娘,亭亭玉立,站在鐵門里側,一臉笑容地看著他。
“許老師!”他跑了過去,來到鐵門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想伸手過去,又突然縮了回來。
兩人隔著一道鐵門,如同相隔一個世界。
“說吧,找我什么事?”許老師開口。
“我……”百事通看著她,目光閃動著,最終還是無言。
“太陽太曬,要不,你進來喝杯水,慢慢的說吧!”
“不了!”百事通本能地后退一步,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我不配進去!我怕臟了那里!”
他說著,從西裝里,掏出一沓錢,再上前一步,將其塞到她的手里:“這是一萬塊錢,許老師,麻煩你了,這個是給悠心,悠然兩個丫頭的!”
她拿著錢,蹙起眉頭:“你怎么每次來都這樣,一送錢就走!你就不怕我吞了這錢嗎?”
“你是老師,你不會的!我是粗人,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些錢,由你來安排,只要花在那兩個丫頭身上就好!麻煩許老師了!”
百事通搖搖頭,對她鞠個了一個躬,轉身而去。
“站住!”她嬌喝一聲,待百事通頓下身來,繼續說道,“她們一直在問你是誰,她們想見你一面,她們想知道是誰在一直幫她們,難道你連個名字都不肯留下嗎?”
“都是孤兒,名字就不必了!”
百事通背對著她,揮著手,往遠處走去,“許老師,我以后不知道能不能來了,她們沒爹沒娘,是苦命的孩子,麻煩你,以后多多費心了!”
她看著百事通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在一個胡同口消失不見!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那沓錢。
“你放心,我會盡力照顧好她們的!”
……
百事通走進另一個胡同,往西而去。
直到確定她已經看不到他,他在路邊,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這里可以抽煙了!”
百事通把煙點燃,從兜里掏出一張已經發黃的剪報。
報紙上,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對靈動而可愛的雙胞胎小女孩。
照片右側,有一段文字:一場車禍,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家破人亡。
二零零七年七月八日,婺城合群路,發生一起車禍,肇事司機當場逃逸,不知所蹤。
車禍造成兩死兩傷,死者是一對來婺城打工夫婦,留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年僅五歲。
姐姐叫許悠心,妹妹叫許悠然,目前在婺城城南三優幼兒園上學,希望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伸出援助之手……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啊!你們要乖,要堅強,要聽老師的話,以后做個有出息的人,千萬別像大哥哥啊,我只能幫你們這么多了……”
百事通在剪報上輕輕一吻,隨手一扔,剪報隨風而去。
他把香煙踩滅,站起身來,朝著胡同的另一頭走去。
然而,他剛走了幾步,突然感覺到背脊發涼,如同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他驀然回首,然而,胡同里,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難道我是壞事做多了,心虛見鬼了么?”
百事通托著下巴,目光閃動著,“不行,得趕快回去收拾收拾,等那個煞星把錢給我之后,立馬閃人,這地方,不能待了!”
百事通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消失在胡同里。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胡同的另一頭,突兀地冒出來一個嬌小而苗條的身影。
她一身黑衣,在陽光下,特別醒目。
看著百事通消失的方向,她拿起一只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歡兒小姐,我正跟著百事通,發現他和張逸杰見面之后,來到了一個幼兒園,見過一個幼兒女教師……”
“好,你繼續跟著她,見過什么人,你及時匯報,記住,別打草驚蛇,別讓他發現你,這個人油滑得很……”
“歡兒小姐放心,我……”
她話音未落,忽然,有一道黑影,如同一道幽靈,從她的身后閃過。
她若有所察,手摸向腰間,然而,一只結實的手臂,已經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劇烈地掙扎著,那只手臂,卻越來有緊。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的手機,已經被奪了過去。
她看不到來人,但隨即聽到了淡漠無情的聲音。
“我找你很久了!”
“你是誰?”電話那頭,先是一驚,隨即平靜下來。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吳志遠?咯咯咯!”歡兒突然笑了起來,“你要找的人應該不是我吧!這么說,你在山東收到我口信了?劉老二是你殺的吧!”
“廢話少說!小曦在哪里!”吳志遠低喝一聲,“把她放了,陳勝天是我殺的,要報仇,沖我來!”
“喲!小曦,叫得多親密啊,不過你放心,她現在很好,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呢,而且,每天晚上還有男人排著隊滋潤著呢,那叫聲,可好聽了!”
“你他媽的找死!”吳志遠眼睛赤紅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他懷中的女子,漸漸地,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怎么,這就生氣了?”歡兒的笑聲更大了,“你想要陳曦是吧,可以,把自己的頭洗干凈,跪上門來求我弄死你,等我找一堆男人把她伺候好了,我自然會放了她!”
“你是不想要你手下的命了!”
吳志遠怒火沖天,盡管他知道,歡兒是故意在激怒他,但她的每一句話,無不在他心口上刮上一刀,他的心,在滴血。
“手下就是用來犧牲的,那是她們的命,你要殺要剮,隨意!”歡兒的聲音變得冷淡起來。
“你到底想怎樣,才肯放她!”
“放?你沒說笑吧!”歡兒冷哼一聲,“我實話告訴你,你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她了,你殺我父親,殺我妹妹,我要你生不如死!想找她是吧,我等你!”
歡兒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吳志遠目眥欲裂,再次撥了過去,電話了頭,已然關機。
“砰!”
吳志遠松開了手,一腳踢在黑衣女子的背上。
她摔倒在地,待她爬起來時,一只腳已經踩在她的喉嚨上。
“說!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
黑衣女子臉色煞白,卻是一臉嘲諷地看著她。
“看來你是想死了!”
吳志遠一腳踢在她的頭上,她翻滾了一圈,撲倒在地上。
忽然,她感覺脖子一涼!
一根發亮的細絲,已經勒住了他的脖子。
吳志遠的膝蓋頂在她后背上,稍稍用力,細絲頓時繃緊。
“說不說!”
吳志遠怒吼。回應他的,是黑衣女子的不為所動,只有風聲,還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吳志遠微微搖頭,眼睛黯然無光,沉寂入水。
他雙手,突然用力。
女子在他的膝蓋下,雙腳不停地掙扎,雙手不斷地拍打。
漸漸地,她力氣越來越小,雙腳猛地一蹬,沒有了呼吸。
“可惜了,剛買的琴弦!”
吳志遠把細絲抽了出來,原本發亮的琴弦,艷紅點點,奪目而刺眼。
吳志遠的身影,慢慢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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