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她的今生。”</p>
雖說還有兩個時辰，也就是現實的四個小時可以浪，但是兩人怕驚動了府邸里的其他骷髏，除了躲在骷髏2的廂房里，暫時沒有去別的地方。</p>
“今生？”葉征用腳撥弄著被他踩碎的一堆頭骨，若無吩咐，這座內院不會有其他骷髏進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碎骨全都撿了進來，“她都剩一個骷髏頭了，難道不應該說前世嗎？”</p>
白愫望著那堆碎骨，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p>
她原本遇上這骷髏2的出行儀仗時，靈機一動用精神力支配了寶輦上端著的頭骨，果然有奇效，利用頭骨發號施令，連D級的骷髏將軍都聽從了號令，然而支配時間長了以后，她精神力不斷消耗，竟被對方拉進了自身記憶里，甚至差點被對方悠長無比的記憶所同化。</p>
“從那一天以后，她從未死過，她的今生就是前世，前世就是今生。你記得廣場上那座雕像了嗎？”</p>
葉征點點頭，那座雕像龍槍策馬的英武形象，他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揮之不去，睥睨縱橫，所向披靡，要是那人不僅僅是雕像，而是還活著站在眼前接受眾生頂禮膜拜，那該是何等光景。</p>
“他叫墨君。”</p>
說起雕像那人，白愫眼里露出少見的傾慕，竟然讓葉征對那座雕像生出了嫉妒，然而這份傾慕只存在了片刻，她小手用力拍了拍臉頰，眼神恢復正常，“這不是我的情緒，差點被同化的后遺癥啊，真麻煩……小征子你知道嗎？他還活著，他不想讓人知道這座古城里發生的事，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這里的。”</p>
“？？？”</p>
此時嫉妒情緒嚴重的葉征瞬間不好了，“你說那座雕像是活的？不，不對，你說他人還活著？”</p>
見白愫頷首，他心里頓時青青草原萬馬奔騰：“他在哪？”</p>
這會兒可由不得他不急，因為他剛剛咔嚓踩滅的頭骨，應該是那個什么墨君的愛妃，梁子結大了好嗎？</p>
白愫指了指頭頂。</p>
他抬頭看看橫梁，什么都沒有，然后恍然道：“上天了？是成仙了嗎？”</p>
修真二字在他心里，最終的盡頭應該如各種神話傳奇里寫到的——成仙。</p>
這回白愫反而開始搖頭了：“不不不，他只是成了這個遺跡空間意志的一部分。”</p>
成了遺跡空間意志的一部分？</p>
這又是什么騷操作？</p>
空間意志他倒是理解的，因為他自己胸口還有一小個光團，【低等空間意志試用權限】，而且在這個空間里可以使用，那說明這個空間就是低等空間了。</p>
意志，就類似于他試用時無處不在的上帝視角狀態，跟他當時試用時一樣存在著思考的能力，如果說這個空間也存在著意志，那他是相信的。</p>
“這個龐大的古城空間是墨君的洞府，他是一個天資絕倫的強大修真者，具體強大何等程度，連差點同化我的女子記憶里也沒有概念，只知道如果不是靈氣枯竭，他可能會成為當時修真界最強大的那一層次的存在。”</p>
葉征捂胸，心好痛，不小心踩碎了個大佬的愛妃……</p>
“為了熬過不知道何時能結束的靈氣枯竭期，他沒有像其他修真者一樣試圖延壽，而是另辟蹊徑，讓自己用另一種方式活下去，你剛剛在外面也看到了。”</p>
說到重點了，葉征適時接話道：“成了雕像？”</p>
石頭永久遠，一顆永流傳，石頭遠比人類活的要久，如果讓自己變成石頭活下去，慫是慫了點，但是非常的明智。</p>
“也可以這么說吧，其實這座雕像早就立起來了，他庇護下的民眾對他的信仰十分虔誠，一直將其奉為神明。為了熬過靈氣枯竭期，天縱英才的他獨創了一種無人敢想的法術。小征子你知道嗎，不管是修真者還是普通人，一個個體存在于世上最久的東西是什么？”</p>
葉征搖了搖頭。</p>
“是執念！我們生而為人，肉身會腐，神識會散，但執念是最難以磨滅，也是最難以自行超脫的一種形態，因此世間才會誕生鬼魂這種人死后執念狀態的產物。墨君此術，就是讓自己化作記憶執念集合體的存在，以活在這個空間眾生的執念為載體，承載了他個人存在的記憶，眾生為他做嫁衣，只要眾生記得他，用記憶構成了他方方面面的存在，他就會一直活下去。”</p>
等等，這個劇情有點耳熟，不就是你存在我嬸嬸的腦海里真人版嗎？！</p>
他問：“眾生不會死嗎？如果忘記他怎么辦？”</p>
白愫輕輕咬了咬下唇，語氣里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恨：“所以是執念啊，你看看外面那些骷髏，你覺得他們死了嗎？墨君成了記憶執念集合體的存在，集合了這個空間所有眾生的執念和記憶，外面每一個徘徊的骷髏都是組成他個人的一部分。”</p>
腦回路有點轉不過來了，意思是這里的眾生合起來是一個完整的墨君，而墨君分開來就是眾生？ </p>
不知不覺，白愫眼淚又流了下來：“墨君施術的那一刻起，他們神識消散，化做了執念狀態，僅僅承載了自身記憶，永遠徘徊在他們記憶中最熟悉的路徑，哪怕血肉盡腐，化作枯骨。”</p>
意識到自己流淚，她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這不是我的眼淚，這段記憶太深刻了，好煩啊啊啊啊啊啊。”</p>
懵比的葉征又替她擦干淚水，然后指了指地上大佬愛妃的頭骨碎片：“怎么會永遠活下去？這不就被我踩死了嗎？”</p>
“她沒有死，構成她的執念被你消滅以后，兩個時辰就會回到原點重生，而她的原點就在這座廂房里。”</p>
原來如此，難怪白愫說還有兩個時辰可以浪，是說的這個骷髏2再次復生的時間啊。</p>
但是他剛進入修真界不久，還是習慣用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來看問題：“這不科學，像墨君這樣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如果自成一個圈，被我消滅了一個還能重生，根本就能量不守恒啊？”</p>
“所以我說，他成了遺跡空間意志的一部分，劃重點，一部分。”白愫作了個敲黑板的姿勢，“相比于人類短暫的壽命，空間存在的更為長久，他這個遺跡空間是先天而生，存在著自有意志，并且靠著自有意志的力量來支撐起空間存續，不像我們華夏許多修真門派自行開辟的后天空間，那類空間是不存在意志的，并且需要法器來支撐。”</p>
“他這一術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化為的記憶執念集合體本質上與空間意志類似，因此他借此術可以竊取、或者說吞噬空間意志的力量，在漫長的靈氣枯竭期中，空間意志的力量為他所用，替他維持記憶執念集合體的存在。”</p>
“我師父三年前來探索的時候只有古城的一個角，連融道絲都只能探到那一片地區，是因為靈氣枯竭期實在太久了，空間意志沒有靈氣支撐，消耗著意志本身的力量維持墨君記憶執念集合體的存在，因此導致整個空間都萎靡了，甚至瀕臨坍塌。”</p>
“不過幸好總算是熬過了漫長的靈氣枯竭期，在靈氣復蘇后這個遺跡空間也受到了影響，空間意志的力量有了靈氣滋養，正在逐漸恢復，因此這一次進來的空間范圍遠比我師父三年前那次大多了。”</p>
自從進了修真界，葉征腦殼天天都疼，今天特別疼了……</p>
靈氣還真是萬能啊，既能拿來修行，還能制造法器，支撐空間，滋養意志，可是既然這么一說，如果靈氣持續枯竭，空間都會支撐不住坍塌了？那地球所處的空間是不是之前也在萎靡，甚至有坍塌的風險？</p>
這樣一想，他生理上下意識縮了縮頭，心理上倒是挺放松的，天塌了有修真界大佬們頂著，他一個F級擔憂個球啊！</p>
“那這樣說來，只要這個遺跡空間持續存在，墨君就能一直以記憶執念集合體的方式存在？這座古城里的眾生也會一直以骷髏形式活著，但是這樣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p>
總感覺不是個滋味，違和感太強烈了，這樣熬過靈氣枯竭了，跟死掉有什么區別？一輩子待在低等空間里面當個意志，天天一個大的自己跟一堆小的自己玩？</p>
白愫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葉征的洞察力似乎比以前敏銳許多？</p>
她解釋道：“如果僅僅是這樣，墨君是不可能有潛力成為修真界最強大的那一層次的存在的，只依托遺跡空間意志活下去的話，此術施展起來也的確沒有意義……”</p>
深吸一口氣，她目光無比凝重：“他是可以新生的，在竊取空間意志力量的漫長時光中，記憶執念集合體的墨君早就和空間意志糾纏在了一起，不再區分彼此。一旦身為記憶執念集合體的舊的他徹底死去，新的他會在空間意志力量的孕育下重新誕生。</p>
“以這樣形式重生的他，無論潛力還是實力都將比靈氣枯竭前的他更為強大，不像用延壽方法活下去的修真者們，在靈氣枯竭時只會持續衰弱下去，當靈氣復蘇時因為根基損耗，再修回巔峰遙遙無期。”</p>
居然有這么6的？葉征疑惑地問道：“那他為什么還不趕緊重生？不是不生，時辰未到嗎？”</p>
“不是時辰未到，都是因為她……”白愫指著一地碎骨，再一次悲從中來，然而眼眶剛紅，她小手啪啪啪地又拍拍臉恢復原狀，“呸呸呸！這不是我的情緒，別想左右我！”</p>
葉征：“……”</p>
怎么辦，突然被自我矛盾狀態的白愫徹底萌到了，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p>
“強如墨君，也堪不破情之一字，一旦他拋棄舊我誕生新我，那這些構成他記憶執念集合體的骷髏都會不留痕跡地徹底消失，包括她……所以他一直不肯開始散去執念的進程，始終維持著這座古城遍地骷髏的詭異格局。”</p>
因為她，骷髏2，墨君的愛妃。</p>
葉征心里拔涼拔涼的，墨君大佬不肯重生是因為她，那一旦重生了，肯定會因為他踩死了一次愛妃而惦記上他吧？</p>
“但是，她一直想死啊……她了解墨君的這個法術，一開始就顧慮到了這一層，她不想成為墨君重生的阻礙，在墨君沒有施術時她就自行求死了。”</p>
“然而墨君當時堪堪趕到，保住了她的頭顱，封住她的神識不滅，因此墨君施術后，她始終像這樣保持著只有一個頭顱的狀態。”</p>
在葉征怔怔的目光中，白愫眼神里是亙古不變的執著，里面似乎住著一個與眾不同的她，又似乎是再一次和剛剛風情萬種的狀態有了重合——</p>
“所以，等她再次重生，帶著她找到我師父，超度她！讓她永遠消失！讓墨君不再執著于她，開啟散去執念的進程，還這滿城百萬眾生一個自由，我們才有希望離開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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