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三十七分。</p>
葉征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p>
柳風骨老先生眼睜睜看著外孫女柳顏報警后，偷偷聯系了【不堪一擊的蘇城一號群】的群成員們，大家都是在蘇城上流層次有幾分薄面的，總算有人將葉征給撈了出來。</p>
來自莫邪居士的消息：“小道友受委屈了。”</p>
委屈哭了好嗎？</p>
吐槽歸吐槽，葉征倒也沒有遷怒誰，只能說自己時運不濟，偏偏撞在了機智的柳顏老師槍口上。</p>
【莫邪居士向您轉賬1960000元。】</p>
不委屈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p>
葉?美滋滋?征。</p>
二百零三萬元躺在自己的賬戶上，仿佛是一場但愿長醉不復醒的美夢。</p>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去買輛豪車，開啟美女投懷、香車游艇的富豪之旅？</p>
當然是了！</p>
葉征站在了蘭博基尼4S店的門口。</p>
又灰溜溜的走了。</p>
買不起買不起，匿了匿了……</p>
看看時間，再過半小時不到天道院又要上課了，就算接連發生了小黑屋事件和遺跡空間事件，也動搖不了修真者們的日常，不過在此之前……</p>
他拿出手機，找到了一個備注為【周不易小弟】的電話號碼。</p>
“暗號：周易八卦，周不易這幾天有事，讓我聯系你。”</p>
被柳顏老師親手送進了局子以后，葉征記起了關于柳老師的事情，周不易新跟的大哥要找柳老師問個好。</p>
叮咚。</p>
【周不易小弟】：“難怪今天不見人影，他去哪了？”</p>
“他這幾天暫時不回來了，手機估計也打不通，等他回來了你自己問他吧。”</p>
【周不易小弟】：“好，請問聯系我有什么事嗎？”</p>
“他大哥要找一位一中姓柳的老師問個好，這事兒你知道嗎？”</p>
【周不易小弟】：“知道啊，大虎哥剛通知我們，就明天一早，我也要一起去的。噢！你就是那個一千塊，我懂的，他也分了我三百塊！”</p>
對方又將時間地點發了過來——七點二十，四元賓館門口埋伏。</p>
心疼你們的大虎哥，收了一堆給錢就賣大哥的小弟……</p>
葉征發了個“多謝”，對方回了個笑臉表情，結束了對話。</p>
心里總算是有數了，他收起第一次進局子青青草原萬馬奔騰的心情，邁步往天道院走去。</p>
二十分鐘后，剛踏入的天道院門口的葉征被林遠舟大佬拉進了小黑屋空間。</p>
這一次不是斗轉星移空間，而是他試用權限時曾經看到過了醫院空間，林遠舟正站在手術臺邊，金絲邊框眼鏡下是遮不住的狂熱目光。</p>
“葉同學，切個片嗎？”</p>
……</p>
辛元被遺跡骷髏同化這事，林遠舟上報天命以后，得到的回應是不允許插手，切片套餐和開瓢套餐都暫時擱置，任由辛元自由活動。</p>
畢竟那個神秘的墨君也是熬過靈氣枯竭期的一代強者，他日誕生新我后出關，可能會成為當今華夏修真界的一大臂助，而且墨君也并沒有對天道院造成實質性的損失，至于他為了熬過靈氣枯竭施術殺死的麾下百萬眾生……</p>
林遠舟清楚的知道，修真界遠比表面上看起來殘酷，上古時期各大修真門派各自為政，獨自開辟門派空間，其中豢養的凡人不知凡幾，當時的人命之微賤，是現代人所無法想象的，尤其是一些具有特殊功法的門派，比如百獸門，圈養的凡人只是其喂養兇獸的糧食，又比如血煉宗，取凡人身體為容器，耗用精血，替其孕育法器……</p>
因此墨君一旦出關，在修真界跨越了無數年才等到的靈氣復蘇時代，他的前塵舊事只會被一筆勾銷，連污點都算不上。</p>
失去了辛元這個研究對象，林遠舟現在更在意的葉征的情況。</p>
據說在遺跡空間里，他光憑純**的力量，就戰勝了高三（1）班E級巔峰期修真者楊毅飛，奪下其鐵劍，這讓周一才測過他實力的林遠舟陷入了狂熱。</p>
林遠舟像是在看一件稀世奇珍，眼光毒辣的他一眼就看穿了葉征靈力的修煉進程，短短兩天，就已經貫通二十三神了？</p>
這要是放在靈氣濃郁、天材地寶遍地的上古修真界，倒是算不得稀奇，可是聽葉征自辯，就是一顆聚靈丹和白愫的五十倍語速技能，三個多小時就讓他完成了連D級資質也要兩年才能到達的程度，實在是匪夷所思。</p>
“再想想，還有什么遺漏的細節嗎？”林遠舟循循善誘道。</p>
躺在手術臺上的葉征搖搖頭，他體內系統和黑洞極其奇妙，以林遠舟的眼力也無法觀測到兩者存在，因此他放心的掩蓋了這一部分真實，將其他事情事無巨細交代了出來。</p>
“這就怪了……來來來，別亂動。”</p>
“別，林大佬別！求放過！啊！救命！！！要死人！唔……唔唔唔！！！”</p>
被綁的結結實實還堵住了嘴的葉征見識到了真正的切片研究……</p>
林遠舟大佬抽了他整整五管血還不滿足，手術刀寒光一閃，就在他大腿上切下一片餛飩皮大小的皮肉，然后塞了一顆療傷用的丹藥彌補他受傷的幼小心靈。</p>
“別一臉生無可戀的，不就切個片嘛，想當年別人求著我切我都懶得。”</p>
葉征無語凝噎，上了年紀的，果然都喜歡想當年……</p>
“來自林遠舟的差評，好礙事的人啊。”</p>
林遠舟大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頓覺面前的少年暫時失去了價值，倍加礙眼，隨手一摁遙控器，就把他挪出了小黑屋。</p>
手術室里，林遠舟目光在葉征的血和肉之間不斷游弋，心中其實仍有不少疑點，卻沒有借機問個清楚。</p>
辛元和郭萌萌的敘述中，葉征和白愫離開后，獨自帶傷回來，卻又帶走了御虛和尚的徒弟說要救白愫，這就已經是一大疑點了；當眾人再見面時，他左肩貫穿傷居然完全好了，這明顯不是御虛和尚給的低級療傷丹藥的作用。</p>
還有秘密啊，只要他還處于無害狀態，就一步一步慢慢解析吧，否則……</p>
金絲邊框眼鏡下，隱約流露出看不見任何人性存在的冷漠。</p>
……</p>
“嚇我一跳哦小征子，林老師把你丟過來的嗎？”</p>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大佬故意的，葉征被丟出小黑屋時直接落在了剛進大門的白愫面前，他點點頭，張口欲言，卻一時想不到該說什么。</p>
只能沉默。</p>
一只小手伸過來，像拍寵物一樣拍了拍他的頭。</p>
“在想昨天的事情？”</p>
葉征繼續沉默著，再見到白愫無憂無慮的臉龐，很難想象昨天只有十六歲韶華的她，會毅然決定去取代辛元，救下所有人的性命，甚至連一聲告別都不給他留。</p>
“你在擔憂我嗎？現在想想，昨天的事情的確有些后怕呢……其實當時本來就已經沒活路啦，換作是你，當時如果你能救下我們所有人，你會去嗎？”</p>
“我會去的……”</p>
【因為所有人里面有你啊】，這后半句話葉征默默放在了心里，他心情有些郁郁，“但是沒有這個選擇……”</p>
如果換成讓他來取代辛元，可能會比白愫走的更早更決絕吧？</p>
可偏偏墨君找的是白愫，他至今無法接受這種情況。</p>
白愫側著微微潮紅的耳朵，天真無邪的笑容頓時綻放：“沒什么但是不但是，當時你不是也想要玉石俱焚嗎？”</p>
果然被小祖宗聽到了啊，難怪給了自己一個好評。</p>
葉征神情黯然，搖了搖頭：“那也就口頭上說說了，其實我沒有底氣，我很怕……”</p>
“怕我真的被同化了？怕再也見不到我了？”白愫俏臉已經紅得鮮艷欲滴了，這兩句話問得頗為大膽，讓一貫以小惡魔形象出現在葉征面前的她也有點自我招架不住。</p>
葉征沉默著點點頭，他沒有心思去注意白愫的變化，心中的惶恐越來越盛。</p>
如他凌晨時所想的那樣，如果他對好評系統的猜想是錯誤的，如果他的【低等空間意志入侵權限】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如果白愫真的被同化了，如果……</p>
篤！</p>
他額頭吃痛，白愫收起彈過來的青蔥玉指，只是淺淺地笑著：“別想那么多啦，這世界上沒有那么多選擇啊，你敢說出玉石俱焚這樣的話，我就已經很欣慰了。”</p>
“小征子，我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我雖然還不清楚你的秘密，如果我處在同樣的立場，可能也會這么做，但我不想說安慰你的話，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正確的選擇呢？我們只能盡自己所能繼續向前啊，即便腳底滿是后悔和苦惱帶來的傷痕，你也只能繼續前進，不是嗎？”</p>
是嗎？</p>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嗎？</p>
葉征怔然注視著白愫如初升朝陽般無瑕的笑靨，一早踏入修真界的她，覺悟遠比自己要深刻許多啊，或許修真界在她這樣豁達的人心里，與現實世界并沒有什么不同吧？</p>
前路不知歸處，但依舊要一步步勇敢向前，如果怕了退了，等跌倒時就再也沒有勇氣爬起來了，不是嗎？</p>
葉征低著頭囁嚅道：“對不起，讓你看到我的不堪了。”</p>
白愫又篤地彈了他一下的腦門，叉著腰笑道：“哪里不堪了？你會認為苦惱，受傷，但還是繼續前進的人不堪嗎？我眼中的你，一直都在默默前進著啊……對了，我們來做個約定吧？”</p>
一席話入耳，葉征此時鼻子有點酸酸的，下意識接話道：“什么約定？” </p>
“我知道你藏著大秘密，但是請你不要告訴我你的秘密是什么，有朝一日如果我被我猜到了，你就……”白愫拖長了調，等著他繼續接話。</p>
“我就？”</p>
白愫作了個小剪刀的手勢，齜著兩顆小虎牙惡狠狠道：“被我咔嚓了怎么樣？”</p>
葉征：“……”</p>
小祖宗你不知道，我一旦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秘密，也肯定會被抖M內心的你咔嚓了……</p>
“你不回答，那就這樣約定嘍，走了走了，去上課了。”</p>
持續掙扎在咔嚓線上的葉征望著一步一跳走遠的白愫，自凌晨開始就縈繞不去的涼意仿佛被一瞬間驅散無蹤。</p>
修真界啊，有你存在的修真界，好像……</p>
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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