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萬貫,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只要能夠讓天子繼續(xù)對他們信任無疑,那是怎么都不會虧的。”
李密語聲悠然道:“就如宇文述,那廝每年受賄都達(dá)將近兩千多萬貫,家中一兩年就堆起了金山銀山。他家在黑市里,又能拿到多少份子錢?連平時受賄的零頭都不到。虞世基裴蘊那邊我不知道,可這兩人每年的收入,怕也不會遜色宇文述太多。如果因黑市的事情得罪了陛下,那么這邊再怎么有賺頭,都是大虧特虧的。需知我們這位天子,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孱弱無能之主。把他惹火,那后果可就不只是罷官棄職而已。”
楊玄縱不由默然,他想如果換成是自己,也的確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事實上,如果數(shù)年前楚國公府,能夠用錢財重新取得天子的信任,那又何惜銀錢?別說數(shù)百萬貫,便是千萬貫,也是不會在乎的。
可問題是,父親生前權(quán)勢過盛,深受天子之忌。如今只愿以高位將他們榮養(yǎng),絕不肯給他們半點機會,如今的楚國公府,即便肯拿出錢出來,天子也是不屑一顧的。
他依然不甘,眉心蹙成了一個川字:“這是朝中五貴,可其他的那些的王公大臣,總不會也心甘情愿?”
“此言倒是不錯,然而這一時半會,他們只怕也很難奈何得了這位李開府。”
李密搖著頭:“你別忘了,他現(xiàn)在擔(dān)著什么差事。”
楊玄縱微微一楞,頓時一陣氣沮。
李世民身任繡衣郎將,負(fù)責(zé)的是追查魔龍八部之責(zé),他所說的那些權(quán)貴,在對李世民發(fā)難之前,首先得擔(dān)心后者會否借此機會,把他們與魔龍八部扯到一塊吧?
所以在這一兩個月,他們還是拿這家伙無可奈何?
“公子您如果真的氣不過,挑動一些人尋他晦氣,還是可以的。這個世上,可從來都不缺薛仁杲這樣的愣頭青與蠢貨。”
李密略顯苦惱的用手指頭揉著眉心:“不過此事,得做的越隱蔽越好,最好不要留什么痕跡。”
他隨后又不動聲色,回望身后。之前離去的紅拂女,至今都還未回歸。
李密略做凝思,就吩咐身后的黑衣部屬:“注意楊紅拂,但凡她有任何異常舉動,都需通報我與公子。”
楊玄縱聞言,頓時眉目一凜:“法主莫非是以為這紅拂,她可能出什么問題是嗎?”
“我不確定,不過有備無患。”
李密的目光閃動:“我已經(jīng)讓人在查她與那位駕部員外郎之間,究竟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希望不是那種最糟糕的情況。且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卻并非是她,而是高公公”
“你擔(dān)心高世成?”
楊玄縱知道李密說的,必定就是這位。高世成是宮中僅次于總管的御前太監(jiān),也是天子的掌璽。
除此之外,此人還是他們楚國公府在宮中,在天子身邊的最大奧援。
“高公公與今日這件事,應(yīng)該是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吧?他在這暗城黑市,難道也有干股不成?”
問題是他們楚國公府的情報系統(tǒng),并未掌握這樣的情況。
“高公公是與這里沒有什么牽連,可我擔(dān)心的是,那個家伙會趁機設(shè)套。”
李密的眉頭緊皺:“如果我猜的沒錯,國公大人一定交代過高公公,只要這次見到了合適的機會,可以嘗試著在天子耳旁吹吹風(fēng),甚至是將那李世民置于死地?”
楊玄縱初時不明其意,可當(dāng)他凝思片刻之后,也是變了顏色。過了好半天,他在語聲沙啞的說道:“陛下的御船已經(jīng)離開洛陽,高公公必已隨駕在側(cè),想要通知之外,怕是不太容易”
第二天的早晨,李世民帶著人,將整整一千二百輛的四車,推送到了長安城內(nèi)。
這還不是全部,只是因四車有限,只能先運送部分回城而已。暗城里面剩余的那部分,必須分成三個波次,才能全數(shù)送入長安城的各大府庫中。
而隨著城內(nèi)各個衙門的文吏被抽調(diào)過來,加上李世民借來的一些商棧賬房的到來,他們對所有查封物資的清點與估價,已經(jīng)有了一個更詳細(xì)結(jié)果。
其中有各色墨甲三萬四千二百具,刀戟之類的兵器七萬六千口,各色瓷器二十三萬件,絲綢四百萬匹,香料二十二萬斤,還有其余各色物資若干總價在四千五百萬貫,到四千九百萬貫之間。
那些墨甲兵器之類的違禁之物,自然是要直接沒收的。其余貨物,這些私商就只要補繳了商稅與罰款,還是可以贖回的。
這意味著朝廷,可以從這些財貨上,收獲兩千萬貫以上。
李世民卻知這多半還不是這些財貨的真正價格。那些商棧賬房自然是不用說的,這里面的許多東西,就是來自于他們背后的主家。至于那些刀筆吏,只需有人舍得花錢,他們大筆一揮,就可在這些財貨的背后,加上破損,陳舊的標(biāo)注,于是估值也可大幅度的消減。
不過李世民雖然心如明鏡,卻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對下面人的做法,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太過分,就只當(dāng)是不知道。
身置此世,如果不能和光同塵,那他就什么事都別想做成了。他不是骨儀那種人,也做不來那種人。
除非是有一日,他能成為天下至尊,秉持神器,或者可以試著滌蕩乾坤,洗清這天下間的污穢。可是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李世民也只是敢稍微遐想一二,絕不敢真有這樣的念頭。
這一日,李世民又整整忙了一整天的時間,直到深更半夜,才返回到他家在長安的唐國公府。
這是開皇年間修建的府邸,可因那時候李淵一直在外地任職,基本沒有機會使用。
而等到他返回的時候,此間負(fù)責(zé)看守宅院的下人,無不都是恭迎在府邸門前,之后又鞍前馬后的幫忙眾人安頓,噓寒問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以前李世民是沒這待遇的,不被這些奴婢欺負(fù),就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可如今時移勢易,當(dāng)年被父親厭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少年,如今已成為開國伯,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大臣,只論在朝中的地位,已經(jīng)大大超越于他的兄長之上了,豈容這些蒼頭不敬?
長安唐國公府的管家名叫李勝,雖然在家中不似李代那樣深受主家信任,可他的為人,卻頗為沉穩(wěn),辦事能力也還算干練。
李世民帶過來四五百人,都被這位安排的妥妥貼貼。
而等到眾人都安歇下來之后,李勝又將一封書信,送到了李世民的身前:“這是昨日下午的時候,一位官家小姐的留書,她交代老奴,一定要將這書信交到二公子的手中。”
“官家小姐?”
李世民一陣惑然,當(dāng)即就拆開了信封,同時問道:“知道是什么人嗎?”
張雨柔頓時就豎起了耳朵,心想怎么又冒出一個官家小姐出來了?難道說,這又是李世民的紅顏知己嗎?
“應(yīng)該是一位年紀(jì)不到豆蔻之齡的女孩。”
那李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外還有一個小孩陪伴,那應(yīng)該是她的弟弟。這兩人乘著馬車,在我們唐國公府門前等了整整三個時辰。知道將近夜間的時候,這才離去,”
李世民仔細(xì)看信,發(fā)現(xiàn)上面不但字跡娟秀,小巧動人,且還頗感熟悉。等到他翻看了一下后面的落款,就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
而張雨柔那邊,已經(jīng)用殺氣騰騰的目光,注視著李世民。心想都能在唐國公門前等候三個時辰,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想必是不一般的。
后者的神色,也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這女孩名叫陰月娥,算是我們李家的故交之女,她的父親是姑臧陰氏的的武賁郎將,涿郡留守陰世師。”
姑臧陰氏,源自于南陽陰氏,傳聞是管仲的后人。自東漢光烈皇后陰麗華之后,就是世代簪纓,在東漢年間,與鄧、耿、梁、竇、馬五家,并稱為東漢六大世族。
自漢和帝之時,衛(wèi)尉陰綱因涉巫蠱案而被迫自殺,其孫陰常坐罪,徙至武威姑臧,開辟了姑臧陰氏一支。
然后在南北朝年間,姑臧陰氏逐漸興起,并在大隋朝盛極一時。
東晉之時,姑臧陰氏的族人陰訓(xùn),就已出仕于他們武功李氏的先祖武昭王李暠,官至武威太守,成為武威郡的望門。
之后陰華,陰仲達(dá),陰遵和,方等人,或才學(xué)廣博,或能力干練,或是武力超群,仕魏之后,可謂是一步一個臺階,成為當(dāng)時名聲頗著的將門。甚至有一位名叫陰智伯的族人流落南朝,成為梁武帝蕭衍潛邸之時的密友,任職梁、南秦二州刺史,成為當(dāng)時赫赫有名的名將。其子陰子春在南梁,更是以武力在史書中,留下恒冠諸軍的記載,是當(dāng)時赫赫有名的超品戰(zhàn)將。
到了陰綱的十一世孫,也就是陰世師之父陰世師,更是真正崛起于北方仕林。其人壽少果烈,有武干,姓謹(jǐn)厚,是先帝的得力臂助,先是為先帝鎮(zhèn)守幽州。尉遲迥作亂時,更是被任為監(jiān)軍是謂三軍綱紀(jì)皆取決于壽,以功進位上柱國。之后以行軍總管鎮(zhèn)幽州,即拜幽州總管,封趙國公,死后追贈司空。
而姑臧陰氏,也由此成為大隋最頂尖的權(quán)閥之一。
其子陰世師也很是不凡,此人如今,已經(jīng)是軍中嶄露頭角的后起之秀,大隋少有的超品戰(zhàn)將。此人有節(jié)概,性忠厚,少年時就以功臣子拜儀同,累遷驃騎將軍。天子嗣位之后,此人先領(lǐng)東都瓦工監(jiān),后拜張掖太守。
其時吐谷渾及黨項羌屢次侵掠邊境,朝廷無奈可奈何。而陰世師上任之后就親自領(lǐng)郡兵御寇,屢屢獲得大勝,并將所有擒拿的俘虜,盡數(shù)斬之,由此震撼西域,深為吐谷渾及黨項所忌。此后陰世師因功入為武賁郎將,遼東之役,出襄平道。而在今年年初,又以本官為涿郡留守。
涿郡乃征遼的后路所系,是后方的大本營,自大業(yè)八年開始,就已經(jīng)積蓄了無數(shù)的兵甲與糧草在此。嚴(yán)格說來,這個職位的重要性,甚至還凌駕于他父親的懷遠(yuǎn)鎮(zhèn)行臺尚書之上。由此可見,天子對其人的信任,到了何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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