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在三天之內(nèi)，于金城邊境，聚集戰(zhàn)兵七千？”
金城境內(nèi)，郝瑗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信符：“情形有些古怪。”
“有何值得奇怪之處？我與他談的條件，不就是聯(lián)手打擊白瑜娑？老夫可以幫他看護青鹽商路，并將白瑜娑名下北地安定兩郡的私鹽份額都給他？”
已經(jīng)回到金城的薛舉，不解的詢問道：“白瑜娑非坐以待斃之輩，我與那位李開府，難免要與他做上一場。”
“感覺他答應(yīng)的太果斷了，按照那位李開府的性情來推斷，怎么也得等到幾天之后才會有消息的。”
郝瑗朝著薛舉抱了抱拳：“我想大興城那邊，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讓這位開府大人，如此迫不及待。”
薛舉的頭，不由微微后仰，他毫不猶豫：“那就再等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知會過大興城的幾位掌柜，道是大興與東都，旦有風(fēng)吹草動，都得第一時間稟告于我，無需擔(dān)憂銀錢。如果那邊真的發(fā)生什么，那么這消息肯定已經(jīng)在路中。”
“學(xué)生也是這么想的。”
此時郝瑗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了一絲欽佩之色：“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主上你居然能夠放下顏面，主動向李世民求和。主上此舉，學(xué)生是佩服萬分！”
“我又不是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既然打不過，也奈何不得，死撐著有什么意思？難道真要斗到兩敗俱傷嗎？”
薛舉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關(guān)鍵還是你之前說的那些話，讓我如夢初醒。你說的對，李世民于我而言，其實難傷根本。白李二人，才是真正的腹心之患。”
此時他對白瑜娑與李軌的其人，確實是忌憚已極。
李世民的身份，是注定的沒法深度介入關(guān)西的黑道生意的。頂多就販賣一些私鹽，再與突厥，吐谷渾，吐蕃，鐵勒等等交易一些鹽茶鐵器，就是此子能做到的極限了。
按照他兩位謀士的說法，等到李世民的官位，到了三品以上，成為真正的朝廷柱石，那么這些生意就徹底上不得臺面了，遲早得脫手洗白，隱居幕后。
而青龍山莊的那位莊主，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對李世民鼎力支持，只怕這次打的李世民退出之后，接盤后者在關(guān)西所有生意的算盤。
至于李軌與白瑜娑這兩位同為關(guān)西黑道大豪的存在，與李世民又截然不同。后者頂多讓他薛舉損失一些生意份額，哪怕今次稍稍讓步，此人也沒法繼續(xù)壯大可前二者，卻能將他薛舉徹底取而代之。
所以在得知白瑜娑準(zhǔn)備介入，打算漁翁得利的時候薛舉毫不猶豫的，打算將那位前途無量的開府大人，暫時剔除出敵人的列表之外。
“能夠看出厲害是一回事，能在那等情況下當(dāng)機立決，又是另外一回事。”
郝瑗微微笑道：“這正是郝某佩服主上之處，主上可以氣凌山河，也可忍辱負(fù)重，這正是雄主之姿。需知君子之心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
“你真無需為我粉飾了，我這樣做，說好聽點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說難聽點就是打不過，害怕了，所以飲氣吞聲，仰人鼻息。”
薛舉一嘆，用手摸著自己的光頭的：“其實都無所謂，丟一點臉面又怎樣？李世民此子，的確是極其的難纏棘手。老夫輸在他手中，倒也不冤。”
此時他視角余光，已發(fā)現(xiàn)身側(cè)薛仁杲的臉上，布滿了青黑之色。眸色也是陰沉似水，似乎在強壓著怒火。
薛舉不禁微一揚眉：“仁杲你這是不服氣？對老夫不滿是嗎？”
薛仁杲默默不言的撇過了頭，顯是不愿與薛舉說話
他至今都對幾天前發(fā)生的那一幕無法釋懷
薛仁杲清晰的記得，那時薛舉豪氣的對他說孩兒你給我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實力才是一切。如果你的力量足夠了，那么無論什么陰謀詭計，陰謀陽謀，其實都無濟于事。
結(jié)果下一刻，這位的語氣又急轉(zhuǎn)直下。說如果你無論力量，還是陰謀陽謀，都拿對方無可奈何，那就盡量不要與其為敵。如果已經(jīng)是敵人，那就要想盡辦法化敵為友，及時止損。
然后這位在他心目中，素來都英明神武的父親，就無比果斷干脆的把他賣了，當(dāng)做向那個豎子求和的籌碼。
“看來是真不服氣。”
薛舉冷笑：“你現(xiàn)在如果有辦法力挽狂瀾，那么老夫也不妨陪你瘋一次，再與那位李開府斗上一場！可如果沒有，那就得承擔(dān)起責(zé)任。”
薛仁杲哼了一聲，依然不打算說話，
而就在薛舉正打算繼續(xù)說什么的時候，一支金色的符劍忽然從堂外穿梭而來。薛仁杲頓時一揚眉：“還真被郝先生你料中了。”
既然長安那邊都動用了價值萬貫神感劍符，那想必是確有什么緊要的大事發(fā)生。
而等到他將這一支金色符劍抓到手中，以元神感應(yīng)，隨后片刻，卻眼現(xiàn)驚愕之色：“好一個李世民，李臥虎！居然如此狠毒。”
此時薛舉與郝瑗兩人，他不僅向他投以好奇的視線。薛舉則是繼續(xù)感應(yīng)，隨后片刻，他才神色復(fù)雜恍惚的，將手中的符劍，遞給了旁邊的郝瑗：“老夫只是想著從白瑜娑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彌補損失。可這位開府大人更狠，這是想要人家的命，直接斷掉那白瑜娑的所有家業(yè)”
“竟有此事？”
郝瑗接過了神感劍符，迫不及待的感應(yīng)著其中內(nèi)容。在須臾之后，他也一陣愣神。直到半晌之后，薛仁杲不耐的把那劍符搶了過去，這位才苦笑著開口道：“我想此事，應(yīng)該是沒有主上你想的那么夸張。李世民主要針對的，應(yīng)該還是魔龍八部。不過也很難說那位李開府，是否在動手前就已經(jīng)有了謀算。畢竟就在這之前不久，李世民才與白瑜娑見過一面。我想這應(yīng)該是先禮后兵，可惜白瑜娑不識厲害，不但沒同意，反倒將李世民狠狠羞辱。”
“這個家伙”
薛仁杲也看過神感劍符里面的內(nèi)容，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覺一股異常復(fù)雜的心緒，在心底里面蔓延著。
那是將不甘，僥幸，忌憚，驚忌等等情緒，糅合在一起的心情。
那個家伙，明明才十五歲不到，手段真就狠辣如斯
“那么我現(xiàn)在，是否該感覺僥幸？”
薛舉也是一聲苦笑：“如果沒有主動向李世民求和，那么現(xiàn)在落到被大隋視為叛逆地步的，會否就是老夫？”
郝瑗陷入凝思：“沒這么夸張，白瑜娑是自己找死，明目張膽與魔龍八部勾結(jié)，才給了李世民可乘之機，因勢利導(dǎo)，將白瑜娑打入絕境。換成主上，那位開府大人即便想要栽贓嫁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太原王氏，還有楚國公府，都不會坐視。不過，很難說這位李開府，有沒有其他的手段，針對我們金城薛氏。以其人的智計，想必是不發(fā)則已，發(fā)則必中腹心，即便主上，也很難抵御。”
“所以灑家現(xiàn)在，是虎口逃生”
薛舉自嘲一笑，隨后就凝思道：“他讓我們在三天之內(nèi)，于金城邊境，聚集戰(zhàn)兵七千，是打算先下手為強，夷平白瑜娑在靈武郡的基因？”
“估計是了，所以說此子之狠辣果決，實在是我畢生僅見。不過白瑜娑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又有隴西牧監(jiān)欺上罔下，牧馬不足，以次充好一案，局面就更復(fù)雜了。”
郝瑗若有所思道：“如果李世民沒能在長安拿下此人，任其返回靈武郡。那么接下來，靈武平?jīng)龆ぃf不定都會不復(fù)為朝廷所有。”
薛舉身軀微震，目現(xiàn)精芒的看著郝瑗：“你的意思是說，白瑜娑一定會被逼反，而隴西牧監(jiān)則很可能為他提供助力是嗎？那么在其中，是否有可乘之機？”
郝瑗心想自家的主上，果然還是不甘于，向李世民低頭認(rèn)輸?shù)摹?br />
可他在思忖片刻之后，還是搖了搖頭：“機會不大，我看李世民接下來會怎么做，且先看看吧。我想他既然同時對隴西牧監(jiān)與白瑜娑下手，想必也是早有籌謀的。而且，如果白瑜娑的勢力被其除滅，得益最大的，其實是主上你與李軌。”
薛舉頓時了然，他隨后就收起了眼里的失望之色：“既是如此，我稍后就提調(diào)本郡兵馬，屯駐榆中。”
他是金城校尉，主掌著這一郡府兵，這么說是沒有錯的。
而隨后薛舉的視線，又轉(zhuǎn)向了薛仁杲：“你也隨我一起過去！”
薛仁杲的臉色，都是一陣扭曲，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那將是他畢生都無法遺忘的奇恥大辱。
可隨后他就發(fā)現(xiàn)，薛舉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他的面前：“仁杲，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不服氣。可你我父子，如今確實不是那家伙的對手。奈何不得就是奈何不得，這是沒辦法事情，你當(dāng)老夫愿意向他求和？可有一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xiàn)在贏不了他，未必以后就贏不了。你如果真不甘心，那就不妨學(xué)那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個十年八載。記得郝先生曾與我說史，昔日漢高祖也曾屢次敗于項羽之手，在后者面前伏低做小，可最后誰是英雄？誰是狗熊？”
薛仁杲聽到這里，不禁身軀微震，隨后他那鐵青的臉色，就漸漸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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