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李世民送的三千貫錢起了效果,也可能是表示對自家親戚的看重。總之當李世民前往崇文閣上任之時,獨孤承不但親自陪同,更是一路以長輩的身份,對他諄諄教誨,耳提面命,還交代了崇文閣的具體情況。
可李世民聽了之后,卻吃了一驚:“居然三五十天不見人影?,那位就不怕出事嗎?”
他說的是自己前任,也就是之前那位負責管理崇文閣東偏院的崇文閣左虞候。
這里不得不說,獨孤承給李世民安排的職司,確實清閑的很。每天就只需統領著一隊禁衛,負責崇文閣東偏院的日常巡查,以及防火防盜就可。
可按照獨孤承的說法,他的前任,也就是那位崇文閣左虞候,往往隔一兩個月,才會來宮中來看一看,即便日常的點卯,也完全交由部屬代勞。
“能出什么事情?這崇文閣的安全,主要還是由宮中的繡衣衛負責。我們備身府的人,只是打打下手而已,怎么折騰都出不了什么大事。”
獨孤承一聲哂笑:“你那前任,考績可是優等,這次恰逢陛下東征高句麗,這位便官升二級,調職府軍,去跟著陛下混戰功去了。說不定這位回來之后,就是一個五品將軍。所以別看這崇文閣左虞候一職冷清,其實還蠻搶手的,是我等勛貴子弟任職的上上之選。”
“原來如此!”
李世民微一頷首,他明白這位的意思,對于那些寒門出身的人而言,宮中那些容易出成績,與宮中貴人接觸的職位,才是讓他們趨之若鶩的。
可似他與獨孤承這般的人物,本身就是勛貴中的一員,并不缺資源。所以似崇文閣左虞候這樣不容易出問題,又比較清閑的職司,才是上佳的選擇。
只需他們把資歷混到了時候,有了功績在身,就自有高官厚爵在等著他們。
——至于宮中那些所謂的‘貴人’,其實并不在他們的眼中。
“所以毗盧遮你上任之后,千萬小心,盡量別招惹那些繡衣衛,也絕不得踏足后院。再如你能與繡衣衛的人處好關系,有他們幫忙照拂,此后都可在家中高枕無憂。”
隨后獨孤承,又說起了李世民的部屬,這時他卻微一凝眉:“那崇文閣左衛里面,倒是有一個刺頭,叫侯君集,頗有勇力。不過你如不理會他,那家伙也不會來主動招惹你。至于其余人,你不想管的話,放任自流就可。這些禁衛,宿衛于宮中多年,知道規矩,也不會鬧得太過分。”
李世民聽了之后,卻有些不以為然。他大可學習他的前任,每隔三五十天來宮中轉轉,等到一兩年后,就可升職加薪了。
不過他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尸祿素餐與人浮于事。心想自己既已接下了這份職司,那就自當恪盡職守,盡忠盡職。
其實李世民還蠻期待的,他雖然熟讀兵法,通曉軍略,可正式領兵,卻還是第一次。這些禁衛,可不同于家中的那些部曲,對他可沒有半點的敬畏。
且正如李玄霸之言,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日后終究還是要走上從軍這條路的。
從這崇文閣左衛開始,是個不錯的起點。
很快他就在獨孤承陪同下,與自己的部屬見了面。可今日當值的,就只有三十幾人,稀稀拉拉,衣甲不整,不成模樣。
李世民對此景倒不以為意,按照名冊,他的屬下共有二百二十人,共分為十八火六伍三隊,而他這個右備身府備身,崇文閣左虞候,其實就比一個軍中的旅帥稍強一點。
而這二百二十號人,還要分為三班。輪流值守宿衛。此時能有三十多人堅守崗位,已經很讓他意外了。
他很認可六堂伯昨日說的那些話,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不經教化便加以殺戮叫做虐;不加告誡便要求成功叫做暴;起先懈怠而突然限期叫做賊。
這些禁衛跟著他的前任,平時散漫慣了。如今他李世民初上任,就想要雷厲風行,讓這些人與他一樣兢兢業業,恪盡職守,那是沒可能的事情。
即便他要整肅懲戒,那也是在讓所有部屬,都明白他李世民的為人規矩之后,
不過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有必要的。若威嚴不立,何以震懾部屬?
尤其他現在的年紀,還未到及冠之時,一副嘴上無毛的樣子,難免惹人輕視。若這時還與這些部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多半會被這些積年的兵油子輕視,以為他年少可欺。只有拿出酷烈剛強的做派,才可讓他們收起小覷之心。
所以李世民全程都鐵青著臉,面色沉凝似水。在獨孤承離去之后,更是大發雷霆,對這三十余人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又順便令這些人通知同僚,明日務必齊聚,否則必定嚴懲,勿謂言之不預云云。
這一通發作過后,這些禁衛的神色,果然嚴肅了不少,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之意。
李世民卻依然面色如冰,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在這些人眼中,就是一只黔驢。
昔日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至則無可用,放之山下。虎見之,龐然大物也,以為神,蔽林間窺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驢一鳴,虎大駭,遠遁;以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來視之,覺無異能者;益習其聲,又近出前后,終不敢搏。稍近,益狎,蕩倚沖冒。驢不勝怒,蹄之。虎因喜,計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斷其喉,盡其肉,乃去。
李世民聽說過這個故事,知道這些人現在之所以還有幾分忌憚與敬畏,除了是因他剛才的訓斥,還有不知他根底的緣故。
而一旦自己的脾性手腕,被這些人摸清楚,又感覺沒什么可畏的。這些家伙,就會發出‘技止此耳’的感嘆。盡管不會斷他之喉,食他之肉。卻也會故態復萌,視他這個上官為無物。
換成是一個年紀更大一點,有著戰功在身的隊率,輕易就可將這些人收服。可他在這些部屬面前,卻是一點破綻都漏不得。
之后則是檢查器械儀仗,這些東西都被堆在兵器方內。李世民帶著一群人,按照典冊上的記錄,一一點驗。這方面倒還算好,之前他最擔心的,部屬盜賣兵甲的情況并沒有發生。就是各種兵器被胡亂堆積在一起,稍顯雜亂,只需整飭一番就好。
再就是巡視自己的地盤,李世民將整個崇文閣東院都走了個遍。發現各處都有水缸儲備,里面都積滿了水。至于那些松油火燭什么的,也保管的極好。
——似藏書樓這種地方,最重要的就是防火,這里的易燃之物太多,平時只需那么一丁點的火星,就可能釀成大火。
再然后就是防潮,可這事卻與他們無關了,書籍的修繕保養,自有太常寺的人負責。
所以李世民一圈轉下來,發現自己這番舉措,完全是多余。他麾下這一隊禁衛,確實是無事可做的狀態。
不過他卻在巡視過程中,遇到了一個熟人。
“長孫大哥?”
李世民看著長孫無忌,那與他同樣的裝束,不禁吃了一驚:“長孫大哥,居然也在此間任職?”
長孫無忌也覺意外,隨后就笑吟吟的走了過來:“忝為右備身府備身,崇文閣右虞候。”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一個是看管崇文閣的東院,一個是看管崇文閣的西院。
“我是真沒想到,世間能有這么巧的事情。”
李世民搖著頭,一臉的不可思議:“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與長孫大哥相聚,還當了同袍,”
長孫無忌也一聲唏噓:“我也沒想到,之前只聽說左衛來了一個新的虞候,可沒想到會是毗盧遮你。對了,毗盧遮你無需見外,平時喚我無忌就可。”
李世民微一愣神,他知道的長孫無忌的表字輔機,而以上古傳下來的風俗,士大夫之間互稱表字才是尊重。
而所謂的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義的名字。一般是在及冠之后,另取一與本名涵義相關的別名,稱之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稱其表德之字,不熟悉的人稱呼本名,則是一種羞辱。
長孫無忌讓他直接以本名相稱,這是親近的表現。
不過李世民對此事,倒是不怎么在乎,此時只朗聲一笑:“這次能與無忌哥為鄰,真是再好不過。我如今新官上任,正有許多事想要請教,”
他剛才就注意到了,長孫無忌掌管的崇文閣右衛,遠比他麾下的左衛,整肅有序的多。
“向我請教?”
長孫無忌苦笑了起來:“著崇文閣的職司,我還真沒有什么可教你的。你也看到了,這個地方清閑的很,是個偷閑的好所在。唯一要注意的,就是——”
他語聲未落,就微一挑眉,望見遠處一位體型壯碩的彪形大漢,正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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