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焰最終還是被谷青峰的軟磨硬泡說動了,但他僅僅只是答應對方去的莊子里留宿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則必須要繼續向北面行去。谷青峰對此笑著說沒問題,只要他不學那大禹過其家門而不入就行。
從回流離開,便進入到一條平坦山路,原本徐焰二人也是不用走路的,因為谷青峰給他們安排了極奢華的馬車,不過被二人婉拒了,他們的原話是,步行有助于餐后腸胃消化,而且還能將沿途的風景盡收眼底。
谷青峰不作過多堅持,由著他們去了,不過自己依舊坐在了馬車上,他可不想走這段冤枉路,雖然說從回流到谷家岙,不過十余里路,而且道路也被他花錢修建的甚至比城中官道還要平坦。
“想不到你這個小叔,還真是財大氣粗,不過按照他這樣的雄厚家底,不至于缺你一碗飯吧,怎么當年就狠心把你送至蓮花宗呢,而且依我看,他對你似乎也很疼愛,倒不像是你之前說的那般……”徐焰走在平坦山路上,一邊欣賞著路邊風景,一邊對谷雪青說道。、
谷雪青聞言,不知該如何作答。
就先前的表現來看,她的小叔確實沒有半點不疼愛她的意思,哪怕就算是對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可是谷雪青在年幼時,被他小叔狠心送上蓮花宗的事,她卻如何都忘不掉。
那時候的他,身形正常,根本不像現在這般身形臃腫、大腹便便,可唯獨在那張臉上,只有無情與決然,似乎是鐵了心要將她撇開,不愿收養她一般,遠不是現在這樣,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標準的商賈模樣,但在面對她時,卻又那么的和藹可親。
見谷雪青沉默不語,徐焰又忍不住瞥了眼隊伍前面那輛奢華馬車,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對谷雪青接著說道:“也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谷雪青聽他這么說,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回道:“當年的小叔,家底并不殷實,那時茶樓也只是一座普通茶館,名字倒是沒變,主要是當年的春雨茶雖然在本地已經小有名氣,但在整個大陸,甚至在靈州境內,其實都不算什么。”谷雪青說到這里,忽然覺得自己言語中的側重點有些本末倒置,便頓了頓語氣,又話鋒一轉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對小叔一直存有著那樣一個并不是特別好的印象,總之在相隔了十余年后,現在的他,雖然依稀還能看出一些當年的影子,但他卻給了我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就好像當年的事情,并不僅僅只是我眼中所看到的樣子。”
徐焰對于她這種在歲月長河中所產生的交錯感,自是無法感同身受,便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谷雪青接著說道:“但不管如何,其實我在這里反正也無法停留太久,至于以后,事實便如你說的那樣,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到這里,哪怕只是回來再看上一眼,因此小叔能有他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實則應該替他感到高興的,那些不好的印象便就此放下吧。”
谷雪青微微嘆息補充說道:“畢竟從踏入到蓮花宗山門的那一刻開始,應該就注定以后的路,會與世間大多人都不一樣了吧。”
徐焰點了點頭,傳音回道:“是啊,修行者與市井凡人之間,涇渭分明,各司其職,各盡其責,要走的路總歸是不一樣的。”
谷雪青對此默然,而就在這一刻,在前面領路的馬車,也在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
徐焰側目望去,便見到谷青峰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后又對他二人說道:“小雪啊,快瞧瞧,小叔把我們谷家這座茶園,打理的怎樣?”
谷雪青聽到他這么說,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原來在不經意間便已經回到了當年那個村子,她抬頭掃了一眼周圍的風景,無疑已是和她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了,不僅那片茶山被人打理的井然有序,便連原來那座本有著七八戶人家的村莊,也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座碩大而奢華的莊園,橫亙在了茶園之畔,就像是一頭巨獸,盤踞在了眼前。
谷雪青在心中閃過一絲震撼后,便對谷青峰如實問道:“小叔將這里打理的很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而不等谷青峰說什么,她便又開口問道:“對了,小叔,不知以前與我們一同住在谷家村的人,如今都去了哪里?”
谷青峰笑著回道:“自然都還在村子里,不過他們的房屋,大多破損嚴重,而且他們現在又是在我的茶園中幫忙做事,我便干脆將他們的那些房子都推到了,然后重新找了快地,給他們蓋了新房子。”
說話間,谷青峰便拉著谷雪青的手,往道路的一側走去,等到走出去差不多百丈距離后,他才指著茶園的某座山坳處,對后者說道:“瞧見沒有,那片全新的建筑群,便是小叔給他們新建的住宅區。”
谷雪青見到這一幕,眸子中就不禁有淚跡隱現,因為那片地方,正是她幼年時所生活過的地方,不過很顯然,那棟破舊的夯土房子,最終還是撐不住到她回來,就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谷青峰見到自己的侄女如此表現,只是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帶有著一份濃濃的寵溺之情,然后笑著說道:“小雪不必難過,雖然你家那棟房子在你離開后不久就倒了,但小叔在給村里人蓋房子的同時,也讓那些師傅們給你蓋了一棟新房子,叔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所以一直都給你留著呢,而且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讓下人準時清理房屋,它干凈著呢,你若是想,隨時都可以入住,當然了,小叔是更希望你能住在莊子里。”
谷雪青抑制不住淚水不停翻滾而出,等到好過一些后,才對身旁的谷青峰輕聲說道:“謝謝小叔。”
谷青峰聞言后,爽朗一笑說道:“你這傻孩子,都是一家人,怎么說起兩家話了,你可是大兄唯一的女兒,我不疼你疼誰,不過小叔只希望,你不要記恨小叔當年狠心把你送入蓮花宗去修行就好。”
谷雪青先前與徐焰便談及過此事,當時心中困惑便已經解決大半,現在又見后者主動提及到這件事,她自然不會再耿耿于懷,便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問道:“小叔當年應該也有你的苦衷吧?”
谷青峰聽到這個疑問,眸子中不禁閃過一絲追憶,但隨后,他很快就斂去了這種情緒,他沒有解釋其中的緣由,只是對后者輕輕笑了笑回道:“事情都過去了,不說那些糟心事了,只要小雪你能平平安安長大,小叔當年那個壞人就沒白做,呵呵。”
“也只有這樣,我才不會辜負大兄的囑托。”不過這句話,谷青峰卻深埋在了自己的心里,沒有對谷雪青說出。
隨后,在谷雪青心情稍微緩和一些后,谷青峰便讓谷雪青以及徐焰,去到了自己的莊園中。
不得不得說,谷青峰很會享受,整座莊園在進入到里面之后,會發現遠比在山腳下一眼望過來要奢華的多,建筑總是這樣,內景才是人們生活中的天堂,是每個人靈魂的歇息地,給予人心定、穩定、踏實之感。
谷青峰邀請徐焰與谷雪青進入正廳后,便帶著他們進入到各種庭院熟悉了一下其中的格局、布景,還有一些極具奢華的古玩字畫等等,當然,谷青峰為表誠意,自然也十分大方的讓難得來這里做客一次的徐焰,若有看重什么喜歡的物件,直接挑選帶走便是。
徐焰對此哭笑不得,他作為修行者,豈會垂涎這種來自市井中的身外之物,自是笑著一一婉拒,卻不料谷青峰板著個臉,說無論如何也要讓他挑選其中的一兩件物件,即便用不上,當作紀念也好,否則便是看不起他。
徐焰大感無奈,隨之便只能挑選其中兩件、看起來不算很昂貴的物件收入到了囊中,殊不知,就當徐焰收起這兩件看似不乍地的東西時,谷青峰刻意撇過頭去的眼角處,卻是忍不住顫了顫。
可以說,在谷青峰整個的收藏室里,就那兩樣東西最是特殊,雖說它們肯定不是最珍貴值錢的物件,但毫無疑問,它們其中所蘊含著的意義對他而言卻是最特別的,只不過他既然之前把話都已經房出去了,現在再突然改口,亦是如何都不能去做的事,否則的話,那可就顏面盡失了。
觀看完收藏室,谷青峰便帶著徐焰二人來到了一處觀景臺,這是建立在莊子西側一座半懸崖邊的觀景臺,整個臺子都用實木搭建而成,但坐在這里,卻可以一覽山下整座茶園的風景。
谷青峰作為茶商,待客時自然少不了茶水,因此安排徐焰二人在這里歇息后,自己便又匆匆忙忙轉頭回去泡茶去了。
看到自己的小叔離去,谷雪青猶豫了一下,忽然對徐焰笑著說道:“小師弟,你剛剛沒看到呢,小叔方才見你挑選那兩件物件時,還忍不住偷偷轉過頭去眼角抽搐,心痛不已呢。”
徐焰倒是真沒在意到這點,苦笑著說道:“為了不讓他破費,我還刻意去挑了兩件看起來最廉價的東西呢,沒想到你小叔對這兩樣東西如此在意,即使如此,君子不奪人所好,那等會兒我就還給他吧。”
谷雪青聞言后,啞然失笑回道:“小師弟,這就是你想的不對了,如我小叔那樣的生意人,把信譽和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自己親手送出去的東西,又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要是真這么做,豈不是在羞辱他么?”
徐焰搖頭不語,懶得再去想這些與人交際時的彎彎腸子,便問谷雪青道:“那依谷師姐所言,這事該如何辦?”
谷雪青笑道:“小師弟既然都收下了,那自然是心安理得收下便是,我小叔家財萬貫,對于這些東西,也就是當場有點反應,轉頭后肯定就忘了,你大可不必在乎,我之所以告訴你他的反應,只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徐焰倒是從未見過谷雪青這一面,便笑著說道:“想不到谷師姐也會開玩笑捉弄人。”
谷雪輕聲笑道:“偶爾而已。”
而不待徐焰再說什么,去而復返的谷青峰,便又親自端著茶水從莊子中向他們徐徐走來,然后到放置在他們的桌前。谷青峰笑著說道:“如何,坐在這里看茶園,是不是覺得心曠神怡?”
徐焰囅然回道:“確實不錯,谷掌柜位置選的甚好。”
坐在徐焰對面的谷雪青聽聞后,卻是偷偷白了他一眼,相比起靈獸山脈中的波瀾壯闊、云騰飛卷,這座茶園里的景色又算得了什么?當然了,她肯定也不會當面去拆穿徐焰此時的客套奉承。
不過谷雪青固然是對徐焰此刻擺出的客套話有些鄙夷,但顯然她的小叔卻十分受用,一臉的笑意斐然,他開口問道:“徐公子平時也喜歡喝茶?”
徐焰聽到這個問題,沒有過多思考,如實回道:“之前在宗門時,喝茶常如牛飲,只是為了解渴,現在稍稍好一些,但也談不上是有多喜好,可不敢在谷掌柜你們這些內行人面前談及愛茶,不然可就貽笑大方了。”
谷青峰見徐焰言語真摯,為人謙遜,不禁好感大增,當即笑著回道:“徐公子言重了,我等喝茶也就是圖個雅興,要么就是為了商談生意,實則那些條條框框,不過都是些窮講究,我本也是頗為不屑的,只是如今到了這個位置,卻是不得不去注重這些了。”
徐焰聽到他這么說,臉上輕輕一笑,而就在這時,已經洗過一遍茶葉的谷青峰,便取出茶杯為徐焰二與谷雪青滿上,接著說道:“來,徐公子不妨品一品我現在這壺茶水,看看與中午那壺有何不同。”
徐焰笑著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但就當茶水入嘴的那一瞬間,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中便是一驚,不過隨后他發現對面的谷青峰,正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后,他便又神情一緩,笑著說道:“相比起午間的茶水,此茶香氣上似乎更甚,但彼此之間,相差微乎其微,如果我所料不差,此茶應該為武陽春雨的明前茶,中午喝的則是雨前茶。”
谷青峰見他只是眼神一閃而逝,還以為對方如此敏銳,喝出了自己受人所托給偷偷加進去的配料,心中就是一緊,但隨后見對方并沒有這個表現,只是說出了茶葉的細微差別,谷青峰的心中便暗自松了一口氣。隨后,他臉上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便囅然贊道:“徐公子當真是好敏銳的味覺,沒想到僅僅只是這絲縷差別,就被你給喝出來了,不錯,此茶正是今年的新茶春雨,但壺中的茶葉,卻是實實在在為數不多的明前茶,便是谷某自己,也就只留有一斤左右。”
徐焰聞言后,臉上笑意依舊,開口回道:“谷掌柜過獎了,我其實也只是大膽猜測,并非是對這個答案十拿九穩,做不得數的。”
谷青峰聽到這里,笑著擺了擺手,回道:“哪里哪里,徐公子太過謙遜了。”
……
時間過去的很快,眨眼間便又臨近酉時,谷青峰見徐焰與谷雪青二人喝完茶水后,并無異樣,心中微微一松,看來石姓男子果真沒有騙他,這東西并無任何負面效果。
殊不知,就在徐焰剛喝進腹中,他便控制著自己的武道真氣,將茶水逼出了體外,只留下一灘濕噠噠的水汽,殘留在他身后的座椅下方。隨后,谷青峰見天色也已經不早,便率先回道莊園吩咐下人開始準備晚宴。
不需一個半個時辰,晚宴就已經準備好,徐焰與谷雪青受邀入席,不得不說,市井凡人雖然沒有山上人來的逍遙自在,可以有朝一日馳騁于天地之間,但在享用美食上,凡間富豪與山上人相比,那可就真不是只差了一星半點,而是天差地別了。
比如谷青峰為他們二人準備的這一頓晚宴,簡直是讓徐焰徹底認知到,什么叫炙鳳烹龍、饕餮大餐了,因為前者命下人,在一長碩長的餐桌上,幾乎擺滿了山珍海味,以及瓜果梨棗。
徐焰見到這極其壯觀的一幕,已是瞠目結舌,隨之見到參加這頓晚宴之人,僅就只有他們三人,終于是忍不住對谷青峰笑著說道:“谷掌柜安排這頓晚宴,是不是也過于豐盛了些,我們三人,哪里吃的了這么多。”
不料谷青峰聞言后,卻是滿不在乎擺了擺手,回道:“徐公子難得來一次我的莊園,外加小雪又是時隔這么多年才回來一次,谷某這點誠意,不值一提,來來來,吃菜吃菜。”
徐焰對于谷青峰這個回答,有些哭笑不得,便忍不住看了眼對面的谷雪青,但隨后他就見到,對方卻也只是對他無奈地聳了聳肩。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