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是四天前，他從鍛煉場回來，看到一個被手下攔在馬廄外的少年。
他認得對方，德爾家的笑話，卡戎少爺嘛！
天賦差勁，堆了十年資源依舊只是個中階侍從級，而且還很懦弱，見血都會被嚇暈，后面被家族放棄，剝奪了眾多應有的權利.....
這位少爺黑歷史相當多，他甚至一度懷疑對方究竟是不是德爾家的子嗣，完全沒有父輩兄長的風范。
“卡戎少爺，你來這里有什么事？”
“我需要戰馬進行騎術訓練。”
“這么‘危險’的活動有征得家主大人同意嗎？如果沒有，卡戎少爺你還是請回吧，待在房屋里更安全，哈哈——”
他是列得少爺的效忠者，自然清楚列得少爺對這位有多厭惡。
所以當時他只是輕蔑地瞥了對方一眼，說了兩句怪話嘲諷，便昂首闊步離開了。
那時候他根本沒想到，這位卡戎少爺會以這幅姿態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心性還是實力，都顛覆了他的固有印象。
他有些懷疑是對方是假裝的，但通過感知仔細辨別，對方氣息確實沒錯。
哈里森內心翻涌的情緒，卡戎自然不清楚，他依舊抬著騎士劍，直指前者的咽喉。
劍鋒透出的寒意令人直起雞皮疙瘩，哈里森按捺住強烈憤恨，冷聲說道：“卡戎少爺，雖然前幾天在下無禮冒犯，但還罪不至死吧？！”
卡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開口說道：“以騎士王亞特的名義起誓，從今往后不再妨礙我的行事，今天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誓言這種東西多數時候都是虛的，但是騎士王亞特是歷史上無比強大的存在，即使已經逝世長眠，依舊影響著阿維拉世界的規則。
只要是走上騎士道路的超凡者，以其名義起誓都會受到制約，一旦違背，實力將在長時間內難以寸進，還會招來各種危險。
這種比女巫的詛咒法術還可怕，近乎無解的誓言被稱為王律誓言，一般情況下，沒人會冒險違背。
他之所以敢打上門來，就是因為有這種無形繩索能夠長期套牢別人的脖子，預防對方過后翻臉。
一片狼藉的庫房中，哈里森氣息萎靡地癱坐在地上，持劍的黑鎧甲騎士低頭俯瞰著他，時間在雙方的僵持中緩緩流逝。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起誓或者繼續戰斗，告訴我你的選擇。”
看到卡戎有動手的征兆，哈里森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已經暫時遏制住傷勢的惡化趨勢，但對方顯然不打算讓他繼續拖延了。
“我，哈里森·馬奇....以騎士王亞特的名義起誓，從今往后不再妨礙卡戎·德爾行事，必將做到卑謙守禮.....”
形勢所迫，哈里森不得不選擇忍辱求全，但是心中的屈辱感卻是前所未有的旺盛，與憤怒、不甘、悔恨這些極端情緒相互交織，讓他幾欲發狂。
感知捕捉到空氣中的奇異波動，與秘典的描述完全符合，卡戎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誓言起作用了，于是從鎧甲的槽位中取出一支藥劑，扔到哈里森面前。
“這是解毒藥劑，對你體內的傷勢應該有好處。”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他自然不介意示好。
對方再不濟也是正式騎士，被三根淬毒的附魔箭矢釘穿，依舊能壓制狀態完好的自己。
并且將他打到雙手虎口開裂，鐵手套淌滿黏稠鮮血，身上更是有多處骨骼被暗勁砸得碎裂，如果不是對方身上傷勢惡化，結果還是未知數。
出于對力量的敬畏，在晉升為騎士級前，他不想過分招惹這種存在。
不過他明顯把哈里森得罪狠了，對方一語不發地拿起解毒藥劑，扭開塞子，將半透明晶體試管內的紫色藥劑全部倒入口中。
藥劑生效很快，哈里森中毒癥狀迅速減輕，幾處附魔箭矢造成的傷口也開始止血。
看到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卡戎再次暗中感嘆正式騎士的強大生命力，同時用歉然的語氣說道：“先前多有冒犯，希望哈里森騎士你能夠見諒！”
“見諒？”
哈里森握緊拳頭，圓睜的眼睛血絲浮起，“卡戎少爺，你該不會以為這樣就吃定我了吧？！”
變故襲來的瞬間，卡戎感到毛骨悚然的危險，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局勢逆轉的原因，本能地刺出騎士劍！
然而這次卻是他慢了一步，哈里森身上已經爆發出熊烈狂暴的斗氣，用手中的馬蹄鐵砸開攻擊。
“區區弱者，也配跟我談條件？！”
他猛然踏步向前，左手握拳，帶著強烈的怨憤轟向卡戎的頭部。
咚！！！
盡管已經抬起手臂格擋，卡戎還是抵御不住這股恐怖的力量，整個人轟然飛出，砸入庫房疊放的木箱群中。
倒塌的木箱、折斷的碎木、零落灑出的雜物，都被轟隆巨響囊括在內。
見此場景，哈里森終于放生狂笑，蓬松的頭發無風自舞，就像一頭仰首怒吼的雄獅。
雖然他體內斗氣所剩無幾，但是沒有被毒藥牽制，總算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卡戎少爺！我原本是打算過兩天再報仇，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愚蠢地拿出解毒藥劑，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會遵守誓言吧？！”
“實話告訴你，老子是劫匪出身，可沒有你們貴族的榮譽、尊嚴，違背誓言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你這套文字把戲對我根本沒有作用！”
“為了好好感謝你，接下來我會給你留下深刻教訓！”
卡戎從廢墟中站起來，左臂無力垂下，面甲內滾燙的血液緩緩滑過臉頰。
他沉默地看著獰笑著走來的哈里森，目光有些復雜。
千算萬算，他還是漏算了哈里森的文盲屬性。
對方似乎把王律誓言當成貴族的榮譽誓言，根本沒有意識到后果。
不過既然已經違背誓言，那么現在他再科普也沒用，說不定對方惱羞成怒下會更加肆無忌憚。
腦海里還在轉動著這些念頭，卡戎腳下力量已經爆發，整個人如同刺出的利劍，直貫敵人！
騎士劍與加持斗氣的馬蹄鐵不斷碰撞，雙方僵持不下，局面并沒有呈現一面倒。
剛才他也就是被哈里森突然爆發打了個猝不及防，實際上后者依舊處于低谷，所謂深刻教訓也就口頭叫囂。
但是立威計劃基本已經失敗，繼續打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因此他一邊動手，一邊穩步退向庫房大門。
“你想跑！”
哈里森明顯發現了他的意圖，驚怒不甘之下，攻勢變得急促激烈起來，但是衰落黯淡的斗氣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再打出碾壓性的攻擊。
反而因為心急，被卡戎硬拼著挨幾下，發起凌厲到極點反擊。
當身影交錯分開時，哈里森身上已經多了幾個血窟窿，而且手上攥著的馬蹄鐵也斷裂成數截，先后掉落到地上。
眼前這個雜碎劍術狠辣刁鉆，他現在這種狀態沖上去，純粹就是找罪受。
他想沖過去拿騎士劍，但是二十幾米距離的來回，又足夠對方從容離開了。
一旦對方跑到外面，就打不起來了，聞訊而來的巡邏騎士會制止雙方，然后事情不了了之。
在堂堂正正的戰斗中打敗自己，他會口服心服認栽，當初效忠臣服列得少爺就是這個原因。
但是這種仗著地位身份，有恃無恐地使用卑鄙手段暗算，還居高臨下地強壓威脅......
他不服，也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卡戎穩步后退，不斷靠近庫房大門，哈里森眼中瘋狂之色濃郁到極致。
“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想安然離開，你怕不是在做夢！！！”
伴隨著野獸般的嘶吼，哈里森身上弱得幾乎熄滅的斗氣，反常地爆發出來。
騰繞全身的斗氣烈焰，遠比先前更兇猛劇烈，使得周邊空氣都變得扭曲。
燃燒生命，騎士最讓人忌憚的招式，可以振幅戰斗力，也能令枯竭的斗氣重燃，起到續航的效果。
負面效果是結束后會進入一段時間的虛弱期，并且縮減壽命，因此不到分生死的時刻，一般人根本不會動用。
情報工作還是做得太差了，如果事先知道哈里森會這么瘋，他根本不會選擇對方作為目標。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對方既然想繼續拼，他也不是沒有勇氣和決心奉陪。
搏殺之念一旦升起，就再也難以抑制下來。
卡戎不再考慮其他事情，微微屈膝，身體前傾，壓低重心，同時體內游離生命力湍急涌動，不斷匯聚灌入牛位起勢的騎士劍。
心臟有力搏動，滾燙血液沸騰不息，各處肌肉結構都在緊繃過程中不斷調整，最終變得剛硬似鐵。
冰冷肅殺的氣氛悄然擴散，整個庫房安靜得落針可聞，愈發明亮的橘紅光芒映照在墻上、地上。
看到卡戎并沒有打算逃跑，反而做好搏殺準備，哈里森一臉晦氣。
他原本還想著對方要是愚蠢轉身，就以雷霆手段結束戰斗。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不認為一名已經耗費大半氣力的侍從騎士，能夠抗衡自己充實澎湃的騎士級力量。
一拳，只需要全力一拳，他就能砸塌黑鎧甲，將對方打個半死！
氣勢達到臨界點的瞬間，哈里森悍然踏步沖出，途徑地面被強有力的步伐壓得咚咚塌陷，爆開的砂礫往四周飛濺。
野蠻奔行，接連撞開空氣的過程中，破爛染血的上衣迸裂散開，巖石型的肌肉清晰可見，暴起青筋在體表曲折蔓延，大量斗氣火焰從傷口噴出，透過半透明的火光能看到肉芽在搖擺蠕動.....
一幕幕細節被感知捕捉，不斷回饋到卡戎的腦海中，形成勢不可擋的動態畫面。
他以半弓步扎根原地，暗紅眼眸平靜無波，漠然盯著哈里森的咽喉。
在距離縮短到兩米的瞬間，縈繞在劍鋒上的無色火焰嗤地一聲劇烈燃燒起來，尾焰甚至溢散出點點金光，只是這時候沒人去注意這點異常。
哈里森高舉右拳，狂涌凝聚的斗氣像是給他戴上拳套。
這個粗獷暴力的動作能給對方造成沉重傷害，但是破綻同樣極大。
不過他并不擔心，將生命作為斗氣燃料后，爆發出來的身體機能完全不遜色全盛時期，強度、硬度、速度都要遠勝于侍從騎士。
距離這么近，這個雜碎小子出手還慢了半拍，無論接下來是刺是斬是挑，都趕不上他的出拳速度，也就是注定失敗。
就算對方能超常發揮，他收擱在身前的左臂，也能夠充當臨時盾牌，挨一記狠招。
想到即將洗刷恥辱，奪得勝利，哈里森就忍不住吼道：“給我——”
“死！！！”
重拳落下的瞬間，醞釀在卡戎心中的殺機也徹底爆發，騎士劍陡然沿著某道完美弧線削斬而出，乍然釋放的鋒銳之芒比重拳的火焰還要明亮熾目，同時也更快！
“這是....”
哈里森還沒反應過來，泛著淡金的犀牛尖角已經削開他伸出去攔截的左臂，并且在眼簾中飛快放大！！！
下一刻，視野天旋地轉，恍惚之間他好似看到自己想要打殘的雜碎像炮彈被轟飛，但是完成這件事的怎么不是他，而是一具無頭尸體呢.....呵呵...還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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