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見到的女孩被推了出來,懊惱地整理著扣子開得很低的上衣。
“暉哥!你為什么不要我?”她明明很生氣,卻不敢表露,這樣的質問更像撒嬌,臉上的表情楚楚可憐,很委屈。
艾暉皺著眉頭從船艙走出來,很不憐香惜玉地把她往岸上推,用眼神趕她走。
“哼,明天我還來!就不信你不需要女人!”女孩說得理直氣壯,齊至大腿根的短裙下,露出修長勻稱的腿。
我想起新聞里說這邊流行買越南女孩當老婆。
女孩長得挺好看的,別說還真有些混血的感覺,而且身材也挺好,怎么就推出來了呢?
我斜靠在河邊不亮的燈桿下,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意外的畫面。
女孩沒注意到我,往反方向走了。
艾暉可能不想看她,目光就朝她的反方向看,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我。
他大概洗了澡,比剛才見時干凈些,換了衣服,上身穿一件白色T恤。
顯得更黑了。
我想笑,憋住了,沖他擺擺手。
他靦腆地抿了下唇,漆黑的眼睛泛著星光,微微側頭看著我,站在船頭。
我沒說話,依舊看著他,他大概感覺到了尷尬,轉身準備回船艙。
我喊住了他:“喂!”
他馬上收住腳步,回頭看我,好像就是在等我叫住他。
“你住在船上?”我直起身,走近他。
他搖頭,又點頭。
“你打手語吧,我看得懂。”我說道。
作為義工,我在福利院待過,學會了讀手語,但運用地不太好。
記得初中那會兒文藝匯演,我們班還組織學習了一首手語歌,是小虎隊的《愛》,當時就覺得手語很優雅。
但我真沒想到還有派上這么大用場的一天。
我走到岸邊的石階處,它一節節延伸至河里。
可能因為剛下過雨的關系,河水充盈,比岸堤矮一些,水沒過許多階石梯。
他告訴我他住在村子里,但大部分時間睡船上。
“你是這里人嗎?你多大了?”我的話多起來。
他搖頭,反而問我叫什么名字。
“成驕陽。”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他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蹙了下眉,作出思考的表情。
我眼睛一亮:“你聽過?”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過了一會兒,才看著我搖頭。
我聳了下肩,又問他是哪里人?
他說他不記得,反問我從哪里來?
“江城。那里靠海,有一條比瀾滄江還澎湃的河流,你去過嗎?”我蹲下身,因為在岸上的緣故,視線還比他高一點點。
我看到他對江城也沒反應,就又問:“你見過大海嗎?”
他說沒有,但他知道江水的盡頭就是大海。
從這番對話中,我感覺到他似乎有些記憶不清楚。
所以,是一個大腦功能有障礙的啞巴?
我試著去問他的家人和從前的經歷,就看到他的神色變得有些為難和痛苦。
于是我趕緊換了話題,指了指他的身后:“下午看你背后的紋身很酷,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他蹙起眉頭,還是搖頭。
唉,還真是有點難聊啊。我心想。
忽然,我感覺到臉上有水滴落下,緊接著,水滴越來越多。
我用手抹了下臉,和他同時仰頭望天,發覺淅淅瀝瀝的雨下起來。
雨勢漸大,我急忙站起,說了句再見就往回跑,也沒顧得上看他。
幾步之后,我驀然感覺頭頂的雨停了,可眼前明明還有如絲的雨線。
我定住腳步,抬頭便看到頭頂撐著一柄挺大的黑色雨傘。
回身,是露著一半身子在傘外的艾暉。
“謝謝。”我動了動嘴巴,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雨水帶來清涼潮濕的空氣,混著涼風,摻雜著男人氣息,在我身邊縈縈繞繞。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心有點亂。
只好垂下頭,余光瞥到他身側的左手抬起又放下,似乎想碰我,又不好意思。
細密的雨絲斜刺進河面,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蕩漾開,月光被打散,一如我心底的凌亂。
我抬頭,撞進他的墨瞳。
他比劃著:“給你傘,雨很大。”
說著,他拉過我的手,把傘塞進我手心,他身上的衣服漸漸濕透。
我上前一步給他遮住,因為身高的關系,我胳膊要舉的比自己打傘時高一些。
我們兩離得更近了。
他握了握手,抬起握住我手上方的傘柄,和我一起舉著。
是不好意思握我的手吧。我心想。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楚晴川的男人?”我仔細地看著他眼神的變化。
然而除了濕潤晶瑩的眼睛和略帶溫柔的目光,我看不出什么變化。
我不確定他剛才是不是故意向我隱瞞他的過去。
可看他的表情和眼神,好像真是對我的那些問題找不出答案。
他會不會就是楚晴川,只是失憶了,有了新名字?
只有這樣,那相似的五官、身高和身形才說得過去。
可是,我又不敢相信擁有這樣的紋身,還是個啞巴,以打漁為生的男人,會是那個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楚晴川。
他思考了一下,果然還是搖了頭。
“那你傍晚見到我的時候,為什么多看了我一會兒?還對我點頭打招呼?”我尋找著蛛絲馬跡。
我確定他第一次看到我時,的確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他抿抿唇,垂眸看著地上濺起的水花。
“說呀!”他這樣的表現,我更覺得有問題。
在我的逼迫下,他最終抬起頭看著我比劃:“是你先看的我。”
我胸口一堵,瞪了他一眼。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說出來就是很不爽。
見到我這幅表情后,他居然露出一口大白牙,對著我笑得特別開心。
“笑什么!”我氣得質問他。
他努力收斂笑意,認真地比劃,卻帶著點兒不好意思:“你真好看,就連生氣也漂亮。”
說完,他松開手,立刻轉身往回跑,躍上船頭后,沖我使勁揮了揮手,示意我趕緊回去。
我不走,他就不進去,在雨里生淋。
我有點感動,無論他是不是楚晴川。
于是我轉身向住處走去。
一路回想著他剛才的每個表情和動作,還有那雙似曾相識的手。
剛才他是害羞了嗎?我從來沒見過楚晴川害羞。
三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到眼眶有了熱度。
我揉了下眼睛,手背有些潮濕,但沒有淚漬。
回去的路上,在嘩嘩的雨聲中,我的心里一片潮濕。
離別機場的偶遇和交談,《卡薩布蘭卡》的結局,山間別墅里蔣豪城和伊森的對話,還有夢姐生病后經歷的點點滴滴在我腦海中翻涌。
我想起那三個帶走楚晴川的男人,我想起他曾經的身份,我想起嫣然的死,想起他專業的給我解釋笑氣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然而我覺得荒謬,這電影里的劇情,可能上演在我身上嗎?
我向來有自作多情的毛病,也許楚晴川就是為了夢姐,亦或就是厭倦了我,遠走高飛了呢。
這才是我一直堅信的,是我三年來放不下的原因。
我不愛他了,早就不愛了。
我違心地說服自己,然而并沒有效果。
當楚晴川和艾暉的臉在我的腦海中重疊時,我決定在和村長了解孩子情況的時候問問這個艾暉的來歷。
天將亮時,我迷糊過去,是喬銳敲門將我叫醒。
他問我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好。
我說認床,剛換地方有些不習慣。
他只是看看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早飯還是在村委吃,村長和我們一起。
聊完孩子的事,我找了機會切入話題:“村長,昨天我看到暉哥好像在孩子群里威信挺高的,他是什么人?”
村長聽我提到暉哥,眼珠轉了兩轉。
“他呀,是半個多月前村里人出去打漁,在江里撈起來的咯。這小子命真大,本來以為是死的,誰知道還能救活了。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南邊做生意的那些,不好惹的。他不屬于這里,等他想起些什么,就會離開啦。”村長磕磕煙桿兒。
“你的意思是他失憶了?那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我追問。
村長笑嘻嘻地說:“他身上有張名片啦,就是這個名字咯。”
“名片?那應該還有其他信息啊!”我都沒意識到自己問得多么迫切。
“都被水泡了,能認出兩個字就不錯了!丫頭,你是不是對他有點意思內?你可別和阮小妹搶他,哈哈哈!”村長開起了我的玩笑。
我也笑了笑,說沒有的事兒。隨后遞給他一盒中華,讓他嘗嘗。
他沒客氣,接過拿在手里看了看,說:“是好東西,可是不夠勁兒。丫頭,你抽什么煙?”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我抽煙的,但也沒必要問,就掏出我的給他看了眼。
是俄羅斯的煙,因為包裝設計和名字喜歡上的,中文譯名“海的女兒”。
嗯,是有點很矯情,但我不說,誰知道?
村長瞄了眼,不屑地搖頭,繼而指了指他的煙桿:“要不要嘗嘗我的?”
我看了眼里面填的煙絲,問:“村長,您這個可比我的貴多了吧?”
他哈哈笑了兩聲,說了句當地的俚語,大概就是小丫頭挺機靈之類的。
“算了,我抽不來。”我拒絕道,他沒再勉強。
之后我們便開始這一天的調研,我得知村里有三個孩子年齡到了卻沒有上學,便帶了兩個人去走訪。
路上,我問隊醫,失憶的話怎么恢復?
隊醫說這個肯定要先去醫院做腦部CT和其他檢查,看是大腦的問題還是聲帶問題,可能性很多,沒法一一解釋。
我覺得冥冥中或許真有天意,今晚我說什么都要去找艾暉,看看他的腰上到底有沒有那塊疤。
我開始懷疑他就是楚晴川。
而且和昨天的擔憂不同,我竟有些期待他是楚晴川了。
來到第一個走訪對象家里,我意外的遇到在艾暉船上出現的那個女孩,也是村長口中的阮小妹。
我們要了解的,是她妹妹的遭遇。
阮小妹看我的眼神帶著敵意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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