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了下來,南城某棟湖濱別墅。
因為距離市中心遙遠,一些買了房子暫時不打算常住的富豪,便將這里的房產交予短租公司打理,以數千元的日租價格向外出租,常租這種房子的,有搞團隊活動的公司、大學社團,亦或者同學聚會、私人療養。
多處傳銷窩點的成員打著私人療養的的旗號,漸漸聚在兩棟別墅內。
小區物業辦公室,吳端說明來意,并亮出相關文書,物業經理十分重視,立即拿出兩棟別墅的平面圖,并介紹道:“從外面看是兩棟房子,但其實是一個人買下來的,房主把一樓打通了,一樓有個特別大的大廳,里面各種多媒體設備,投影什么的,都很齊全,還有一張臺球桌。
要是這么多人開傳銷大會,應該就是在一樓了。”
吳端看著平面圖,對一旁短租公司的工作人員道:“租這個房子,需要提前預定嗎?”
“周末得話要預定的,平時不用,他們得話……”工作人員查著手機上的租房信息,“是今天下午租的,當天租,當天用。”
看來真是一次臨時組織的大課。
吳端又道:“我看有幾個你們的工作人員在房子里。”
“是啊,這還是別墅區頭一次一下子來這么多人,有點兒不放心,別弄壞了東西什么的,就讓我們的人過去看著點兒。”
“麻煩您幫我們找兩套工作服,讓我們混在你們的員工里,進去看看情況。”
“衣服得話……沒多余的,只能現從我們員工身上扒了,忙活一天了,汗津津的,味兒可能不怎么好聞……”
“有衣服就行,多謝你了。”
“行,那我這就找衣服去。”
很快,短租公司工作人員叫來了兩名男性員工,吳端這邊立即找了兩個身量差不多的刑警,換完衣服,帶上相關的監聽、監視設備,便混進了別墅。
一進別墅,果然見到一樓烏泱泱的全是人。
傳銷組織成員正在調試多媒體設備,許多大爺大媽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本應是滿心好奇,七嘴八舌,看看這兒摸摸那兒。
實際情況卻完全相反,大家很安靜。
各自找地方坐,沙發凳子不夠,就拿了坐墊和靠枕,席地而坐。
刑警注意到,來自同一傳銷窩點的人坐在一起,像是分了組一般。
傳銷窩點的負責人不斷地對本組人囑咐道:“……今天表現不錯,都沒說話,我看能保持多久……等下買投資的時候,我希望大家也能拿出現在的團隊精神,多搶投資機會,別給咱們組丟臉……看到那些錢了沒,10萬塊,現金……”
刑警還真的在投影屏幕前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摞現金。
“……我們要是拿了第一,對,說白了就是投資最積極投錢最多的那個組,這一摞錢就歸咱們了,今天晚上咱們就能拿到第一期投資回報,就是那10萬塊……
你們想不想拿錢?想拿的就點頭……好,我知道你們都想爭取團隊榮譽,那等會兒該怎么辦?……是不是把所有錢都投出去,搶到的投資機會越多越好……”
兩名刑警聽得眼角想要抽搐,手上的活兒不敢停,不斷偷偷地趁人不注意,將隱形麥克風、攝像頭藏在屋里各處隱秘所在。
隨著屋里兩名刑警推進工作,指揮車上,吳端眼前的多個屏幕逐漸出現了畫面,耳機里也有了屋里的聲音,在外面也能實時監控空屋里的情況了。
監控設備還沒安裝完,調試好多媒體設備的傳銷組織成員,便開始趕人了。
話說得倒還算客氣。
“我們馬上要開會了,涉及商業機密,你們在這兒不方便,還是麻煩出去回避一下吧。”
兩名刑警和其他的短租工作人員一起依言走出了別墅,并未起沖突。
外人一走,吳端便通過微型攝像頭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進了目標別墅。
男人油頭粉面抬頭挺胸,透著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氣質,要說他是互聯網或金融界的新貴,也能唬住人。
方神!那個金牌講師,終于露面了。
方神,本名方景福,因為組織參與傳銷被警方通緝,目前是在逃人員。
他是自己開車來的,開一輛奔馳。
看來這名在逃人員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立即有刑警查了車牌號碼,向吳端匯報道:“車屬于一家租車公司,是租來的。”
方景福一進門,剛剛調試多媒體設備的傳銷人員立即放了一首很燃的歌曲,在各處窩點負責人的帶領下,大家開始鼓掌,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了。
方神從進門,便一路揮手向大家示意,臉上微笑,十分平易近人的樣子。
吳端立即明白了,為什么有大媽想要將自家閨女介紹給這個男人,的確是個看臉的年代。
“就他自己?”吳端問道。
“就他自己,講座開始了。”
吳端微微皺了下眉,看來其他骨干成員不會在這里露面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愧是金牌講師,從從改革開放后的中國發展,聊到華爾街大亨傳奇人生,從當年自己為了給投資者多謀福利多分錢,而被合作伙伴坑害坐牢,到如今白手起家,豪情萬丈,再次帶領大家賺大錢。
還提出了一個“斬馬首”的口號,他好斬的馬首,便是馬云和馬化騰,三年內公司就要趕超騰訊和阿里。
說實話,吳端覺得,自己要是沒干警察這行,說不定都會頭腦一熱參加眼前的投資。
吳端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屋里的大爺大媽了。
演講剛剛開始20分鐘,已經有人掏出了現金,還有人舉著銀行卡,問能不能刷。
吳端看向馮笑香。
馮笑香搖頭,“有這種大額交易,傳銷組織通常都是重新開戶,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即便我們查,也沒那么快查到銀行賬戶,使他們有時間把贓款轉移到海外。
而且,如果這次講座真的是臨時安排的,他們已經有了防備,很可能現在正有人守在電腦旁,刷一筆錢,就轉出去一筆。
錢一旦到了海外,想追回來,就難了。”
“你的意思是,不能讓他們刷卡。”
“最好別刷。”
吳端相信馮笑香的專業意見。
吳端眼睛盯著顯示器,手不斷摩挲著自己的手機,他在等電話,無論是審訊李江楠的閆思弦,還是尋找李江楠男朋友的另一組刑警,要是繼續這般毫無進展,吳端就只能先抓人了。
眼看屋里有人拿出pos機,有人組織想要刷卡的受騙者排隊等待,吳端對通過耳麥布置任務道:“斷電!先把小區電斷了!立刻!馬上!”
他又看向手機。
晚上10:46。
即便斷電,他最多爭取來15分鐘,畢竟是高檔小區,偶爾跳閘還勉強說得過去,可要是長時間斷電,本就警惕性高的傳銷組織,必然起疑。
15分鐘,最多斷15分鐘電,加上恢復供電后聯網、重新調動大家情緒,組織大家交錢的零碎時間,頂多總共給閆思弦他們爭取25分鐘。
25分鐘后,吳端便只能下令行動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吳端聽到屋里的演講還在繼續,主題變成了好事多磨,方景福使出渾身解數,又是講仔逗大家笑,又是組織大家暢想未來,盡量不讓好不容易調動起來的情緒冷下去。
帶了現金的受騙者此刻歡欣雀躍,已經開始交錢購買投資,沒帶現金的受騙者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很是羨慕,有位大媽急得不行,甚至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金項鏈來,問能不能先用那個抵押,讓她多少先買點投資,似乎生怕被人搶完了錢。
就在受騙者們暢想著“等我有錢了”的未來時,方景福待不住了。
他將主持工作暫時托付給一名傳銷窩點負責人,自己則走出了別墅大門。
一出門,他便快步走向那輛租來的奔馳,并緊張地四下張望。
一坐進車里,吳端便看到他拿起了手機,手機屏幕的光遠遠看去只是個極小的亮點。
馮笑香已經開了某種信號干擾器。
“放心,他現在什么消息都傳不出去。”
可是下一刻,方景福發動了車子。
他不愧有著逃脫警方逮捕的經驗,反偵查意識極強,稍有不對,便立即走人。
金錢財富哪兒有命重要。
這樣的人最難對付,吳端很清楚,這次再被他逃走,恐怕很難再有抓捕機會了。
耳麥里,刑警們摒氣凝神,都在等著吳端的決策。
“給他電!”吳端道。
吳端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別墅窗戶透出的燈光,讓方景福遲疑了,他顯然踩了一下剎車,卻并沒有徹底讓車停下,他還是心有疑慮。
他的車圍著那兩棟緊挨著的別墅轉了一圈。
停下……回去……
吳端心里祈禱著。
十分少有的,謹慎戰勝了貪婪,方景福的車子加速,駛向了小區大門。
“行動。”吳端終于說出了這兩個字。
立即有兩輛警車一前一后堵截了方景福的奔馳,另有兩隊特警,足足200人,從附近兩棟待租的別墅沖出奔向了目標別墅。
就在吳端也要沖出指揮車時,他的手機響了。
閆思弦!
“吳隊!招了!……”
——————————
一個半小時前。
交管大隊,審訊室。
李江楠依然漂亮,出乎閆思弦的預料,她很平靜,一點兒失望或難過的情緒都沒有。
她要被拘留了,男朋友卻如此敷衍怕事,多少總該有點失望吧?
閆思弦在心里估量著:要么李江楠太會控制情緒,要么她壓根兒沒對男朋友抱任何希望。
審訊室。
閆思弦剛一落座,李江楠先開口道:“真找不來人,罰款我自己交不行嗎?現金是不夠,但我卡里有,手機轉賬……”
閆思弦打斷了她的話,突然道:“張維被我們抓住了。”
李江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轉折來得太過突然,使她大腦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閆思弦便又補充道:“你今天開車跟了小蔡一路,就是為了找你維哥吧?”
許久過后,女人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誰知,她一回過神,突然笑了一下,喃喃道:“來了……你們來了……”
“你早有預感?”
“干了壞事嘛,”女人倒是很坦然,“從維哥被他逼著殺第一個人開始,我就知道,完蛋了。”
“被他?”閆思弦簡短地點出自己的關注點。
“嗯,王元昌。”
閆思弦注意到,提起自己男友的名字,李江楠有些厭惡地皺了下眉,而且她只是生硬地說了一個名字,并不加一句諸如“我男朋友”之類的介紹,似乎她一點都不想跟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你,張維、王元昌,你們三個好像有故事。”吳端道。
他等待著李江楠的故事。
李江楠卻并不急著回答,而是問道:“一個人要是被別人逼著殺人,殺了……很多,會判死刑嗎?”
吳端猶豫了一下,為了審訊順利,他答道:“那要看他受逼迫的程度。”
“很嚴重的!”
“有多嚴重?”
“他不殺人,我就得死,我全家都得死!”
“你是說,王元昌拿你威脅張維,張維要是不去殺人,王元昌就會要了你的命,還殺你全家。”
“是。”
“王元昌真會這么干?”
“你們可以查,他家在我們村是一霸,他的威脅……反正我不敢當耳旁風。”
“王元昌拿你威脅,張維就去替你殺人,看來他們都很在乎你。”
這句話讓李江楠很受用,她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之前那次服刑,也是為了你吧?”閆思弦翻著案宗道:“在你們老家縣城,張維跟人斗毆,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當時他已經17歲,是完全刑事責任年齡,判了7年4個月。
現場有目擊證人說,他跟人打架的時候,一直護著個女孩,好像是他女朋友。可是案件調查過程中,這女孩沒露面,他自己大包大攬地把一切責任都承擔了。”
“那就是個意外,我們當時太年輕了,他脾氣本來就大,一句話不順,就跟人動手……”
已成功打開了李江楠的話匣子,閆思弦便不再追問舊案,而是道:“不過現在我恐怕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哦,是除了你被捕以外的壞消息。”
李江楠示意閆思弦說下去。看書還要自己找最新章節?你OUT了,微信關注 美女小編幫你找書!當真是看書撩妹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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