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嵐話也不說的走在了前面,似乎是自己跟自己慪了一會兒氣,走過下一個走廊,她才又回頭問趙婉卿:“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趙婉卿搖搖頭:“我沒事。”
到了薛琳的房間門口,薛小嵐連敲三下門,接著就聽到薛琳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進來。”
房門從里面被人打開,幾個藥女每人端著一個水盆走了出來,盆里是血水跟一些被血染紅的白布,看得趙婉卿一陣心驚。
走進房間,薛琳正端坐在棋盤前,除了嘴唇上沒有血色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傷,他的衣服也干凈得一塵不染,只不過不是今天出門時的那套白衣服,而是他平時愛穿的黑紅色長袍。
趙婉卿剛走到他的面前,就忙問:“師傅,你的傷……”
“小傷,不礙事。”薛琳說,接著他轉頭看向薛小嵐:“幫為師拿瓶酒來。”
“你受傷了還喝酒……”薛小嵐一開始還大聲的話語在薛琳的眼神中漸漸弱了下去,最后她后退一步說道:“我去拿……”
“坐吧。”薛琳對趙婉卿說。
趙婉卿于是坐在了薛琳的對面,又看了一眼已經擺上的棋局,為難的說:“我不會下圍棋……”
薛琳笑了一下:“你不問我,你昏迷之后發生了什么?”
趙婉卿伸手抓了一粒黑子來玩,實話說道:“我不敢問,我怕你告訴我,你把她們都殺了。”
趙婉卿說完,正準備把黑子重新放回到它原來的位置上,薛琳忽然開口道:“沒錯。”
趙婉卿的手一抖,黑子于是隨機的掉在了棋盤上。
薛琳垂眸一看,嘴角依然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說:“現在這棋局,似乎是能解了。”
趙婉卿定定的看著他,終于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薛琳拿出白子走了一步,淡然的回答說:“阻礙我道路的人,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讓他們滅亡。”
趙婉卿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把話給挑明了:“讓我猜猜……你其實,就是楚國派到大齊國的間諜吧?”
其實她也不用怎么猜,第一次跟第二次的隱藏劇情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而女醫跟俞然,應該就是魏國的間諜,雖然不知道他們都在謀劃些什么,但現在大齊正在跟遼軍開戰,楚人跟魏人又混入齊國之中頻繁活動,可以說現在的大齊是內憂外患的。
而趙婉卿的游戲身份既然是大齊的女將,那么她眼前的薛琳,也會是她潛在的敵人。
趙婉卿話音剛落,她的身后忽然傳來瓷瓶打碎的聲音,她轉過頭,就看到薛小嵐正用十分警惕的目光在看著她。
薛琳對薛小嵐說:“怎么這么毛手毛腳的,還不再去拿一瓶來?”
“沒有了!”薛小嵐賭氣說道。
薛琳于是作勢要站起身:“那為師去拿。”
他剛受了怎樣的重傷薛小嵐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薛琳剛有動作,她就憤憤的又轉身出了門。
趙婉卿似乎淡定了些,語氣變得沉穩起來:“小嵐,也是楚人吧?或者說……整個赤霞盟都是楚人的聯盟?”
她說完胡亂的從旗盒里抓了一粒黑子,想要在棋盤上隨意走一步,好更符合當下暗流涌動的氣氛。
薛琳卻拿住她的手,教她走了一步,才說:“小嵐只是我無意中救下的,她家被陷害,大齊的先皇下令滿門抄斬,我于心不忍,才將她收在身邊做了關門弟子。”
“聽你們……”趙婉卿一下想到了女醫對她的科普,但因為眼前只坐著薛琳一個人,她只好頓了頓改口說:“聽你這么說,大齊的先皇好像是個昏君?”
薛琳低垂著眼眸,睫毛又長又密,看起來像是眼底都帶著霧氣似的,他抬手,又執白子走了一步,說:“早已埋入黃土的人,何必評判?”
趙婉卿看著他,在心里問了系統一句:“這苦大仇深的劇情什么時候才能走完?”
系統:“當前沒有正在進行的重要劇情或是隱藏劇情。”
趙婉卿見薛琳神色凝重的看向了自己,又心說:“你的意思是,現在是薛琳在自由發揮?”
系統:“是的。”
趙婉卿了然的聳肩笑笑,接著在薛琳疑惑的眼神里,伸手出去把棋盤上的棋子當成是麻將似的搓了搓,然后才說:“師傅,我都說了,我不會下棋。”
她完全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也確實破壞了當下的氣氛。
薛琳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拿她沒辦法的熊孩子。
等薛小嵐再拿了一瓶酒回來的時候,薛琳似乎也不想喝了,他問趙婉卿:“讓你師妹送你回軍營吧?”
“不要。”趙婉卿果斷的搖了搖頭,又不死心的再問了一遍:“女醫跟她的同伴……你真的殺了她們嗎?”
薛琳沒回答,只說:“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在藥鋪住下吧。”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站在路上的薛小嵐也沒攔著,等薛琳出了房門,她才對趙婉卿說:“原來你們今天是在藏香閣遇到了曲曼跟俞然,是誰傷了師傅?”
“曲曼……是女醫?”趙婉卿問。
薛小嵐點了點頭,這會兒卻也不在意上一個問題的答案了,而是說:“她們害死了多少赤霞盟的人,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趙婉卿皺了皺眉,她憋了半天的話,這時才終于找到個機會說出來:
“我不是想要討論她們該不該死的問題,只是……女醫對我很好,我跟她甚至在這之前從未有過交集,但她給了我造血丸,無條件的護著我,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上,你會不在乎這么一個人的死活嗎?”
薛小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才說:“師傅也是無條件的對你好,處處護著你,你在意他的死活嗎?”
趙婉卿仿佛被人當頭棒喝似的,好半響說不出話來,她一個看喜劇雷劇都能哭得稀里嘩啦的人,稍微有點內容她就能入戲很深,更別說是擺在眼前的事情。
終于,趙婉卿緩緩開口道:“我并不是想要在二者之中選其一,師傅對我好,我也不希望他有事,女醫對我好,我不希望師傅殺她,我有錯嗎?”
薛小嵐站得累了,干脆先在趙婉卿的對面坐下,才繼續說:“我們遲早也要站在對立面上,你以為你能救得了所有人?”
“不,我也沒有那么偉大的理想。”趙婉卿說。
她只是想要輕輕松松游戲,快快樂樂升級,僅此而已。
薛小嵐的視線在棋盤上轉了一會,忽然說:“還記得我們以前……”
她這么一開頭,趙婉卿頓時一個激靈,心想,這是要走回憶殺了?
繼薛琳自由發揮之后,又輪到了薛小嵐自由發揮?
正在趙婉卿內心OS的時候,薛小嵐已經繼續說道:“經常喜歡在將軍府里玩,那時你仗著自己是大將軍的獨女,常常欺負我……”
聽薛小嵐說到這里,趙婉卿心中一陣無辜,這明明只是系統給薛小嵐植入的一串記憶代碼,她卻要為這串代碼背鍋……
薛小嵐仍在說著:“還有師傅!本來師傅只是趙大將軍收留的一個書童,當然,這也是因為赤霞盟給了他潛入將軍府的任務……那時他每天陪你讀書,習武,你就每天都說要嫁給他……”
“橋豆麻袋!”趙婉卿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打斷了,“我沒說過這種話,我發誓!”
薛小嵐卻不理她,就跟電腦端的NPC開啟了對話模式還卡了BUG沒法跳過一樣,她自顧自的陷入自己的回憶臺詞之中不肯停下:
“可誰能想到,趙大將軍在楚江一役中戰死,大將軍府就此落寞,人丁四散,師傅為了護你,不惜與盟中長老為敵,堅持將你帶在身邊。
潛入將軍府是他的任務,但保護你不是,于是你們被赤霞盟追殺幾年,直到……你不顧師傅勸阻,堅持現身參加武試,一身三腳貓功夫還被先皇給欽點為鎮關大將軍,師傅也就回到赤霞盟,直到坐上盟主的位置。”
見薛小嵐暫時停下,趙婉卿于是問:“你還沒說你呢?”
“我?”薛小嵐忽然失笑了一下,才說:“你被先皇封為鎮關大將軍,御賜寶劍加身,風風光光回到將軍府的那一年,正是朝中局勢最為動蕩的一年,我家被滿門抄斬,我所幸被師傅救下,修煉了一門童姥術,又改了名字,這才逃過官兵的追捕。”
“真慘啊……”趙婉卿忍不住說。
薛小嵐輕嘆了一口氣,又說:“說慘誰有你慘?師傅雖然是收你為關門大弟子,實際上,他是一套像樣的武功都不肯教你,之前是怕你去參加武試,之后,是你已經過了適宜習武的年紀。你家如今只剩你一個人,跟我也沒什么區別,而且……你也差不多要快被廢了。”
“什么意思?”趙婉卿對她最后一句話里如此肯定的語氣有些不解。
薛小嵐說:“我昨晚在軍營中偷聽了幾個參將說話,說是朝中傳來消息,大臣們都在參本彈劾你,說是如果鎮關軍再不退敵,他們就要聯名上書,請愿廢除你這個鎮關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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