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前日見到她還一臉謝意的文秀才，此時臉卻突然僵住了。
盛卿卿眉心忍不住皺了一下，隱隱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
沒有理由啊……
前日既然文秀才能親自來道謝，想來是個重情義的人，而這樣的人想來是一諾千金。但現在看他的模樣，顯然是之前答應的事，有了不得了的變化。
盛卿卿瞇了瞇眼睛，眸光微閃，不動聲色的打探道：“文先生這是怎么了，看見我好像不太開心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在不知情的人聽來，就好似打趣一般。
至少一旁看著的文老太太沒有任何反感，臉上還掛著和藹的笑容。
然而文秀才卻好似真的被她這一句話給戳到了心口，這下可不止臉僵住了，連眼角都一起抽動了起來。
他臉色倒還是好的，就是一臉猶豫，好似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盛卿卿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基本上已經確定了之前的事有了大變化。
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文秀才開口，盛卿卿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文先生，可是前日所說的事，有什么意外？”
如果真出問題了，總不說話，也不是事，盡數了解之后，說不定還有解決之法。
聽盛卿卿這么說，文秀才先是小心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見沒有怪罪，只有豁達，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盛姑娘，這事是在下的問題，你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在下吧。”
盛卿卿連忙擺手，“哪里有怪罪先生的意思，先前便也說了，此事只是拜托先生而已，就算是不成，我心里也是有準備的。”
見她這般說，文秀才臉上愧疚之色更重，忍不住解釋道：“這事，哎，也怪時運不濟。”
盛卿卿皺眉，“愿聞其詳……”
文秀才便將這兩日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來。
不過兩日的事，卻是說了大半個時辰。
而這些事，盛卿卿是越聽越覺得無語。
文秀才并不是沒有用心辦事，事實上僅僅這兩日，他便已經將附近村落的同窗都聯系了一遍。但是所有回復竟然都很統一的是拒絕……
更有與他關系特別好的，還特意提醒道：“這事你也不用去問別人了，只要還有點心力想往上走了，都不會答應你了。”
聽得此人的話，文秀才自是不肯輕易放棄，他都已經答應過別人了。然而接下來他拜訪的好幾個人，竟是都拒絕了他。就如那提醒他的人所說的那般，每個拒絕他的人，皆是說要在家中準備下場科考。
文秀才當時都聽愣了。
要知道能被他選來拜訪的，都是在文秀才看來不會再下場的人。有那本事再進一步的人，他也不會好意思耽誤他們寶貴的用功時間，來教導稚齡孩童開蒙讀書。
可就是這些以往都自己放棄學業的人，現在竟是紛紛拿起了書本，說要再在考場上戰斗。
若只是有一兩個，那可以算是特例，而幾乎所有人都這么選擇的話……
“事情就是這樣的了……”文秀才苦笑了一聲，十分愧疚的說道：“我后來也去探尋了一番，他們為何要這般選擇。聽說是因為朝中急需人才，放寬了下一次科考的難度，所以他們都有了再試試的心思。”
具體是什么政策，文秀才是不知道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那個同窗，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呢。
但只要確保這個消息的準確，那就足夠讓人費盡心力去拼搏了。
放寬科考的機會啊！簡直是百年難得一遇。
能夠考上秀才，就足夠讓人尊重了，而如果運氣好還能中舉，甚至得了一官半職的，那歸鄉之路簡直可以走得虎虎生風，威風八面了。
盛卿卿聽著，卻是覺得很是郁悶。
那些文人有了機會，就代表她們家思明沒機會了啊。
就文秀才所說的，這十里八鄉比較有本事的文人，他基本上都去了消息，但沒有一個能成的。也就是說盛思明想要開蒙，要往十里八鄉之外找了。
這可不行……
盛卿卿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入手柔軟的發絲，心中也跟著軟了一軟。再對上盛思明那雙黑亮的大眼睛，她心中就更是柔軟了。
“咱們思明可不能離家太遠啊……”盛卿卿低聲喃喃自語。
當初打算讓盛思明上學的時候，她就已經計算好了，蒙學可以在附近的村子里學習，如果要去京城或者其他遠的城市，盛卿卿也必須要跟著去的。
首先是因為作為現代人，她也想看看這個世界，并不想一輩子待在這么一個小村子里。其次，便是不放心。就算盛思明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了，在盛卿卿心里，也永遠是那個會用黑亮眼睛看著她的小娃娃。
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現在要在意的是，他們的計劃在第一步，就出現了難以解決的問題。想到這，盛卿卿就有些神思不屬。
“盛姑娘？”卻是文秀才見她一直不回答，心中忍不住一陣陣發虛，問了一句。
雖然他在此事上盡力了，但沒做到就是沒做到。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今日可算是食言了。
想到這里，文秀才心中再次忍不住生出一陣羞愧。但他還是關心的問道：“盛姑娘，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那些選好的同窗是幫不上忙了，但若是盛卿卿有想法，他肯定會盡己所能幫忙。
盛卿卿嘆了口氣。
文秀才顯然在這十里八鄉的文人之中都十分有地位，但連他都鎩羽而歸。盛卿卿認為自己一個小姑娘，做不到更好了。
但計劃已經定下了，肯定要去完成呀。
而且盛思明如此聰明的孩子，也不可能就這么浪費了……
抿了抿唇，盛卿卿心中生出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來。但她此時面上沒有任何顯露，只對文秀才笑道：“這幾日勞煩文先生了。此事不成，也怪不得文先生，實在是……”
運氣不好而已……
將后面半句話咽了回去，盛卿卿換了個語氣，溫聲道：“事已至此，著急也沒有辦法，所幸思明還小，我也略識幾個大字，先勉強教導吧，之后再慢慢尋找老師。”
文秀才聽她這么說，大大松了一口氣。
“如此也可以，思明這孩子雙目明亮有神，小小年紀便隱隱有一派風骨，看著便是能有大出息的。”
可能是沒有夸獎過這么小的孩子，文秀才夸獎的話說的著實是有些尷尬。
但盛卿卿聽得很開心，自家的孩子能得到夸獎，就算是干巴巴的話，打上濾鏡之后，也是十足十的贊美。
而文秀才還不僅僅只是夸獎。
便見他起身道：“既然要自學，在下這里還有幾本書，都是早期在下開蒙之時用過的，若是盛姑娘不嫌棄，便帶走吧！”
盛卿卿有點驚訝。
這年頭書本紙張可是很貴的，雖然不至于引出“洛陽紙貴”之類的話題，但因為制造和印刷難度以及成本都非常高，所以販賣的價格都非常高。
且這還是說的那些市斤上流傳的雜記，如文秀才剛剛所說的開蒙時用過的書，更是想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且因為是文秀才用過的，可想而知上面肯定還做了不少筆跡……
“這……這太珍貴了！”一時間盛卿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文秀才卻是擺了擺手，十分大方的說道：“哪有珍貴一說，不過兩三冊書，雖是我小時所用，但這么多年擺在書庫里，也是平白浪費了。若是能讓小友有所進益，想來也是它所欣喜的。”
書拿來就是讓人看的，若只是擺在書閣里落灰，就是純粹的浪費。那些書要是有靈，怕是都會哀聲哭泣了。
文秀才便是這么想的。
盛卿卿忍不住嘆然，“先生真是有大智慧，想來來年下場，定能有所得。”
就是在說文秀才下次能高中了。
這般夸贊，就算是文秀才也不能拒絕，雖然口中還要謙虛幾句，但心中的大喜一直顯露到臉上，那明顯的，便是盛思明這個小孩子都能看出來。
心中高興的文秀才更是不耽擱，利落的從自己書房里將那幾本開蒙的書籍拿了出來，還親手用布包好，交給了盛思明。
盛卿卿沒看到是哪幾本書，但文秀才那鄭重的模樣可做不了假，顯然這幾本書并不似他剛才說的那般無所謂，而是十分重要的。
得了書，盛卿卿又略坐了坐，將那幾塊肉留下，便不打擾，帶著盛思明與文家告辭。文秀才剛剛得了孩子，文家這幾日也是忙亂的很，他們姐弟兩就不在這里添亂了。
文秀才先是不肯要那幾塊肉，與盛卿卿推拒了好幾個來回。直到盛卿卿說這幾塊肉是給他妻子補身用的，他才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盛卿卿倒也不是說謊。文夫人雖然被空間泉水救活了，但孩子早產是事實，而那日她在鬼門關走了一趟，身子也確實是有所虧損，的確得好好補補。那兩塊豬肉且不說，鹿肉對產婦卻是極好的，有通乳生乳之用，還能改善產后氣血不足，體虛無力之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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