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無意去尋無方,薛海娘干脆翻開話本,不想?yún)s是一字也瞧不進(jìn)去,伸手輕撫著略癟的肚皮,干脆動身去往監(jiān)寺住所。
途中,薛海娘極少見著往來僧人與前來進(jìn)香參拜的信徒,不由對此甚感困惑。
這廂房也不算偏僻,昨兒自北辰旭房中走來,路上見著不少打掃挑水劈柴的僧人以及肅然恭謹(jǐn)?shù)男磐剑扇缃駞s是一個(gè)也未曾瞧見。
更令薛海娘疑惑的是,來了監(jiān)寺住處卻被告知監(jiān)寺有要事離開。
薛海娘便將縈繞心間的疑惑道與僧人,“昨兒我瞧著這寺里來來往往還是蠻多人的,怎的今兒這般冷清。”
那僧人朝薛海娘雙手合十作揖,“施主,今兒寺內(nèi)勒令出入,監(jiān)寺師叔他亦是為了調(diào)查寺中弟子中毒之事來回奔走。”
中毒?
薛海娘愕然。
“此話怎講。”
那僧人曉得薛海娘與北辰兄妹二人一同前來,又與清惠王相識,是而并未隱瞞,將事情來龍去脈道了一通,“今兒一早寺內(nèi)弟子多有腹痛腹瀉者,起初誤以為飲食上出了偏差,卻不料半時(shí)辰后,腹痛腹瀉的弟子竟是面色蒼白,嘴唇青紫昏迷不醒,監(jiān)寺師叔覺著事有蹊蹺,便前去尋北辰郡主。”
北辰瑯?gòu)O?!
薛海娘嘴角微抽。
她很是好奇這寺廟是否有捷徑或是暗道,否則怎的一路走來竟是不曾與無方法師撞上。
薛海娘道過謝,又往廚房去做了些素面素菜,裝入竹篾籃子前往北辰瑯?gòu)O的住處。
哪怕是在外頭,薛海娘便已經(jīng)能聽見北辰瑯?gòu)O如清鈴般的聲線,隱隱夾雜著憤懣與傲慢,“你有事兒便知道來找我,我餓了一早上你知道嗎。”
薛海娘默默嘆氣,替無方法師感到崇敬而同情。
所謂崇敬,是在他能容忍北辰瑯?gòu)O這般脾性。同情則是,面對著這樣一個(gè)任性刁蠻且心里裝著旁人的女子著實(shí)不易。
抬手敲了敲門。
“進(jìn)來。”無方法師溫吞柔和的聲線響起。
薛海娘推門而入。
北辰瑯?gòu)O瞧見她手上的竹篾籃子,一時(shí)間心里頭竟是有些委屈,狠狠剮了身側(cè)的無方一眼,走向薛海娘身前將竹篾籃子取下擱在方幾上。
雖是素面素菜,可對于饑腸轆轆的北辰瑯?gòu)O而言也已是佳肴。
然,那嘴兒仍是如刀劍般鋒利,不依不饒,“怎的便給我吃這些。”
方才她得知薛海娘又不見蹤影時(shí),原以為這人又悄然離去,正打算前去尋找卻不想撞上了登門而來的無方,顧著與無方爭吵,竟是忘了此事。
薛海娘撇了撇嘴,亦是不再與她和顏悅色,“這里是佛寺,廚房里頭只有些青菜面食,就這些三疊菜兩碗面還是我挑揀了些材料做的。若是不吃便罷了,我留著自己來解決。”
北辰瑯?gòu)O拿起筷子的手一滯,垂了垂眼悶聲往嘴里塞了一口面。
無方疑惑,“怎么?難道今早未有僧人給你送來飯食?”
他雖因著寺內(nèi)弟子中毒之事忙得焦頭爛額,卻也不曾忘了北辰瑯?gòu)O需準(zhǔn)點(diǎn)用膳一事,她素來有晨起練武,辰時(shí)中旬用飯的習(xí)慣。
無方實(shí)在是抽不開身,是而從鎮(zhèn)里回來后便將早膳交給師弟,知會他定要準(zhǔn)時(shí)給北辰瑯?gòu)O送來。
“當(dāng)然沒有。”大快朵頤的北辰瑯?gòu)O聞言登時(shí)抬頭,惡狠狠地瞪向無方,那靈氣逼人的狐貍眸似要噴火。
無方扶額,連連致歉。
“此事算我所托非人……”他原是該親自送來,如此便不會出此差錯(cuò)。
北辰瑯?gòu)O哼了哼,嗔怒:“日后你無論多忙都得日日送來……我又不是日日住在這兒,勞煩你幾日怎么了。”
一如薛海娘所料,無方聽此,眸色微黯。
北辰瑯?gòu)O又是一口湯混著一口面咽下,打了個(gè)飽嗝,而那瓷碗也已是見底。
“海娘坐下吃了讓小無方將碗筷拿去廚房洗了。”
薛海娘:“……”
她當(dāng)真想問上一聲,郡主您可征詢過法師的意見。再者,北辰瑯?gòu)O不是素來喚她作俘虜?shù)拿矗駜涸趺磪s是改口了。
薛海娘向無方雙手合十作揖,“法師可用過早飯,若是不曾便一同坐下用些吧。”左右她今兒做的早膳都是素面素菜,定不會叫法師破戒。
無方下意識瞅了眼北辰瑯?gòu)O,而后者則是充耳不聞,垂首往碗中夾入青菜。
雖嘴上嫌棄,卻仍是一絲不茍地將碗中素面一掃而光。
無方略有為難,“這,施主今兒怕是只煮了與阿婳的飯菜吧,若是加上我,怕是不夠的。”
薛海娘掩唇輕笑,“我食量素來是小的,法師若是不曾用過便一同坐下吃些吧。”
無方欣然應(yīng)下。
如此,薛海娘便愈發(fā)確認(rèn)這本該遠(yuǎn)離凡塵俗世的無方法師,一個(gè)不經(jīng)意間紅鸞星動。
與無方同桌后,北辰瑯?gòu)O的話顯然少了些,為免氛圍尷尬,薛海娘便一直攛掇著無方探討佛法。
可她終歸是于神佛上一絲見解也無,是而大多數(shù)情況下皆是無方在說,而薛海娘一旁聽著罷了。
小半個(gè)時(shí)辰過去,而煞風(fēng)景之人終是現(xiàn)身。
‘扣扣’黃梨木門處傳來一陣輕響,敲擊節(jié)奏略快,足以彰顯來人焦慮暴躁。
無方作為中道主,應(yīng)了一聲,“請進(jìn)。”
一著湛藍(lán)束袖對襟騎裝的男子闖入,容貌與北辰瑯?gòu)O六七分相似。劍眉入鬢,星眸銳利而璀璨,眉宇間卻透著些許焦慮。
“無方!這都火燒眉毛了你居然還杵在這吃飯。”北辰讓瞧見桌上和樂一幕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寺內(nèi)弟子曉得他與北辰讓交好,是以出了事兒尋不到無方便都往他屋里來,如今他門檻怕都快要被踏破,就連昔日鄭王府放話要為郡主招親時(shí),都不如今日這般喧鬧。
無方慢條斯理拾起絹帕擦了擦嘴,唇角微揚(yáng),仍是言語溫吞,好似天塌下來也與他無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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