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眼角余光悄無聲息地將殿內(nèi)闔宮嬪妃面上幾不可見的情緒收入眼底,位分低于馬棗繡者面上或是艷羨、或是崇敬、位分高于馬棗繡者,譬如宋昭儀、澹臺(tái)婕妤、林昭容等,或是嫉恨,或是嗤笑……
終是素來刻薄多事、又與馬棗繡不對盤的宋昭儀不忿道:“貴妃娘娘,這馬氏也忒不識趣兒,太后娘娘身子不適,于情于理也該是由您去侍疾,怎的就輪到她區(qū)區(qū)才人,再者,今兒乃闔宮覲見,她倒是好,越過您去了皇太后那兒,如此行徑豈非將宮規(guī)置若罔聞。”
柳淑妃黛眉輕佻,揶揄一笑,撥弄著蔥根纖纖的玉指眼也未抬,“馬才人雖品階低于我等,可人家卻是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嫡親侄女兒,而今姑母犯了頭風(fēng),作侄女兒的前去侍奉有何不可?倒是昭儀妹妹今兒思慮繁多,本宮倒想勸勸妹妹,與其跟宮規(guī)過不去,倒不如多費(fèi)些心思伺候皇上,方才貴妃娘娘不是說了么?皇上今下因薛氏與長孫氏一事食無味、寢難安,若是昭儀妹妹能得圣心,想來貴妃娘娘心里那塊大石頭也就落地了呢。”
宋昭儀忿然作色,勾勒著殷紅脂粉的桃花眸憤懣中摻著幾分怯懦,欲怒而未怒。
蕭貴妃半晌未語,斂著眉眼,薛海娘只瞧著她纖纖玉指撫弄著皓腕間的瑪瑙珊瑚手釧,席間忽聞一人驚呼,“貴妃娘娘腕間莫非是南海珊瑚手釧?”
蕭貴妃殷唇輕揚(yáng),梨渦輕陷,愈發(fā)襯得她明眸皓齒,嚦音楚楚,她緩緩道來:“太后娘娘知本宮不喜珠翠鎏金,是以便賞下珊瑚瑪瑙手釧,本宮瞧著極襯本宮凝脂玉膚便是再也不肯離手。”
澹臺(tái)婕妤靦腆一笑,微垂著眼,與殿內(nèi)諸多嬪妃相對而言,她倒是顯得拘謹(jǐn)而怯懦,“太后娘娘雖平日不喜與妃妾往來攀談,待貴妃娘娘卻是疼寵倍加,嬪妾聽聞南海珊瑚極為稀有,嬪妾母家戶部當(dāng)值,是以略有耳聞。”
澹臺(tái)婕妤向來最是靦腆靜和,與世無爭,瓊姿月貌透著幾分稚氣未褪。
后宮屬柳淑妃、蕭貴妃分庭抗禮,宋昭儀便屬蕭貴妃一派,馬棗繡便與柳淑妃交好,然品階未及四妃的澹臺(tái)婕妤卻未屬任何一派。
可,便是如斯般寡言淡漠,與世無爭的人兒,今兒道了一番或是奉承、或是艷羨的言辭,一時(shí)間殿內(nèi)妃妾知內(nèi)情者皆是側(cè)目。
蕭貴妃謙遜笑道:“何來疼寵一說,太后娘娘無非是瞧著近日后宮瑣事繁多,本宮代掌鳳印勞心傷神,特賜下珊瑚手釧以作嘉獎(jiǎng)罷了。”她略顯疲倦地揉了揉前額,淡淡吩咐:“本宮瞧著時(shí)辰亦是不早了,既是太后娘娘頭疾,我等本屬應(yīng)該過去侍候才是,但是闔宮前去又怕擾了她老人家清靜,你們可有人愿意隨本宮前去銅雀殿侍疾?”
“嬪妾愿隨貴妃娘娘一同前往侍疾——”嚦音楚楚,如嬌鶯初囀。
薛海娘亦是柳腰微折,盈盈一拜,眼瞼微垂掩下眸底一掠而過的情緒,眼角余光卻是不由打量著身側(cè)與她一同微折柳腰,施然行禮的人兒,她明媚的月容上醞釀著些許薛海娘參不透的神色。
論起華奢富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蕭貴妃所居乾坤宮自是當(dāng)屬其一,可若論起大氣瑰麗,古樸威嚴(yán),銅雀殿卻是略勝一籌。
薛海娘并未踏足于此,入宮后她素來深居簡出,一來避免張揚(yáng),二來實(shí)在是宮闈禁忌繁多。
腦海不由得浮現(xiàn)出那一張艷麗冠絕、不怒而威的精致玉容,搖曳旖旎的裙幅,明黃錦緞上艷麗如火的展翅朱雀。
她曾叱咤風(fēng)云、先帝在時(shí)便已垂簾聽政……
思忖著,鼻尖已是沁入一抹淺淡藥香,夾雜著些許佛性檀香,極是好聞。
檀木雕紋貴妃榻上,女子臥于塌上,烏發(fā)垂于枕上,饒是芳華已逝,歲月已于她曾經(jīng)艷麗冠絕、風(fēng)華絕代的玉容上刻下年輪,可眉眼間其獨(dú)有的氣韻仍是叫人不敢直視。
她微蹙著柳葉眉,任由跪坐在塌上的馬棗繡用指尖輕輕地按捏著她飽滿如玉的前額,許是疼得緊了,薄唇微啟溢出聲聲淺薄*。
“太后娘娘,貴妃娘娘以及闔宮嬪妃來了——”手捧藥碗侍奉一側(cè)的姑姑出聲提醒時(shí),距蕭貴妃攜著嬪妃垂首侯在珠簾外,已是近半個(gè)時(shí)辰。
“哀家雖上了年紀(jì),可耳朵還好使得很……”薄唇輕啟,嚦嚦楚音卻透著些許歲月留下的滄桑。
“繡兒累了罷,且隨著姑姑下去歇著,于璇你將藥給貴妃便帶繡兒去西廂歇著吧,繡兒近幾日便歇在哀家這兒了。”皇太后微掀眼簾,不怒而威的眉眼似是摻雜著淺笑。
喚作于璇的姑姑福身道:“奴婢遵旨,馬美人且隨奴婢來吧。”
馬棗繡行了一禮,旋即便下塌套上繡鞋,邁著蓮步輕掀珠簾便與珠簾外靜候著的蕭貴妃等諸位妃妾打了照面。
“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福金安。”馬棗繡笑靨如花,率先請罪,“嬪妾向來與皇太后親近,今兒一早聽侍人稟報(bào)說是皇太后頭疾犯了,嬪妾心急前來侍候,也便沒有覲見請示娘娘,請貴妃娘娘降罪。”
蕭貴妃莞爾一笑,美如清輝的瞳底卻宛若驟化冰梢,凜冽入骨,“妹妹愿替本宮前來銅雀殿侍奉,本宮賞賜尚且來不及呢,怎還會(huì)降罪妹妹?”言下之意便是,此番馬棗繡所謂侍疾,并非是借著太后侄女兒身份而來,而是擔(dān)著妃妾馬氏身份而來。
馬棗繡盈盈淺笑,“貴妃娘娘識大體,嬪妾拜服。嬪妾一早起身忙到如今現(xiàn)下已是累了,便先隨姑姑前去西廂歇息了。”道罷又是施然行禮。
于璇淺笑未語,僅是將瓷碗遞給蕭貴妃,福了福身便領(lǐng)著馬棗繡向外離去。
薛海娘不動(dòng)聲色地將這一出看似并無硝煙的戰(zhàn)況收入眼底,目光中有著些許的明悟。
蕭貴妃垂眸凝視著手中的瓷碗,滾燙的碗壁熨著掌心,她卻渾然未覺,只是唇角輕揚(yáng),笑得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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