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甲城外歸來談九州的臉色就一直很難看,他認得出來那身帶血的將軍甲,認得出那兩顆帶血的人頭,在西疆這么多年來他始終壓著西域人打,有他在,從沒有人真正的能威脅到大寧邊軍,然而這一次,伽洛克略用一次完美的欺騙讓大寧戰(zhàn)兵損失慘重。
談九州的戰(zhàn)法其實不算錯,和沈冷也想到了一處,西甲城這邊固守,然后抽調(diào)支援過來的西疆各衛(wèi)戰(zhàn)兵繞路直撲后闕國,切斷西域聯(lián)軍的糧道,這是釜底抽薪的打法,肯定沒錯,也是現(xiàn)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打法。
然而這種最好的打法,伽洛克略也已經(jīng)想到了,他用樓然那根本不值錢也根本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的百萬烏合之眾做障眼法,把整個營地圍住,以至于根本無法觀察到西域大軍內(nèi)部的調(diào)動,再加上從一開始安息人的大營就故意建在西域大軍連營的后邊,隔著數(shù)十里的營地,不可能看得到安息人的軍營狀況。
“是我疏忽了。”
談九州坐在窗口,眼神里有一抹悲傷。
“我把十萬大寧戰(zhàn)兵送去了后闕,現(xiàn)在他們成了孤軍。”
談九州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我太自信,也太輕敵。”
談九州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了沈冷一眼,然后又低下頭:“也是我太貪功,我這一生戎馬,領兵數(shù)十年,從不貪功,可是要退下去了卻貪功了,我從西域人來的第一天就在想著,我若是帶著擊敗西域聯(lián)盟的功績回到長安見陛下,也便可以很自豪的告訴陛下說,臣把西疆守的好好的,臣也把西域人打的服服的。”
他再次長長吐出一口氣,卻吐不出來心中淤積的那口氣。
“我甚至想過在陛下面前,我得意的說著是如何將西域人擊敗,殺敵多少,擄地多少,甚至還去想過每一句話該怎么說,想過每一個字怎么說,還想著陛下會怎么夸獎我。”
他伸手拿起來桌子上的茶杯,手在微微發(fā)顫。
“可我卻沒有去多思考更應該去思考的,直接下令三衛(wèi)十萬戰(zhàn)兵進入后闕,這是為將者的大忌,我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考慮這一戰(zhàn)怎么打,卻沒有站在敵人的角度去考慮,一個領兵多年的人卻犯了這么低級的錯誤,有可能把十萬大軍葬送在西域蠻荒之地。”
他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都是我害的。”
沈冷搖頭:“我也沒有想到,我也低估了安息人,低估了西域人,長年以來,大寧戰(zhàn)無不勝,莫說大將軍,我也一樣覺得任何敵人都不如我,隨隨便便打一場就能把敵人打的哭爹喊娘,尤其是面對西域人這樣根本不能稱之為對手的敵人,腦子里根本就沒有想過西域人是不是在想我們應該怎么打。”
他停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西域人和我們打了這么多年,他們已經(jīng)無比熟悉了大寧的戰(zhàn)法,他們知道應該擺出來一副什么樣的姿態(tài)讓我們輕視他們。”
“伽洛克略是鬼才。”
談九州抬起頭:“他做了幾件違反常理的事,卻正是因為這幾件事讓我徹底被騙了,第一他剛到西域就直接殺了后闕王,這必然就會和后闕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我知道后想的就是后闕人怎么可能再心甘情愿和安息人聯(lián)盟?西域諸國又怎么可能放心和安息人聯(lián)手?此時才大概推測,伽洛克略要殺的不僅僅是后闕王,他的大軍來的很慢,他還說過沿途滅掉了一些西域小國,想必在他殺后闕王之前,他的安息大軍已經(jīng)殺進后闕國內(nèi),而后闕被出賣了,其他西域國家必是與安息人暗中早就串聯(lián)好,以出賣后闕為代價來擊敗我們。”
“第二,他殺了后闕王之后立刻帶著尸體到城下和我炫耀,我只覺得,他這樣做是自以為是的表現(xiàn),是自大,是狂妄,是根本沒有把西域人放在眼里,也沒把我放在眼里,以至于我錯覺西域聯(lián)盟根本不是牢不可破,而像是一盤散沙,這正是西域人這次想要給我這樣的感覺,讓我輕視他們。”
“第三,伽洛克略孤身一人來,我當時就應該有所警醒,他用言語激怒我,告訴我必然會親手砍下來我的人頭,縱然我當時沒有什么反應,可心中如何會不怒?我忽略了,一個領兵征戰(zhàn)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膚淺?”
談九州看向沈冷:“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是盡快和突入后闕國的大軍取得聯(lián)系,帶他們迅速撤回來。”
“我去吧。”
沈冷站起來:“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可是”
談九州眼神里都是歉疚和擔憂,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可是兩個字后邊的字沒出口就被沈冷攔住。
“我知道現(xiàn)在兵力匱乏,就算是守城所需都捉襟見肘,大將軍手里沒有多少兵力可以給我,就算把數(shù)萬重甲都給我也沒有用,因為重甲不可能長途奔襲去救回來我們被圍困的十萬大軍。”
沈冷問:“城中輕騎,都算上還有多少?”
談九州道:“輕騎大部分都調(diào)去進攻后闕了,現(xiàn)在城中輕騎不足五千人。”
“給我三千。”
沈冷道:“我手下有數(shù)百親兵,大將軍再給我三千輕騎,我從越北口出關。”
“沈冷。”
談九州看向沈冷:“能把我們十萬大軍圍困,安息人的軍隊至少三倍于我們,甚至可能更多,再加上被逼迫的后闕人,以及西域各國抽調(diào)過去的兵力,你只帶三千多輕騎去,怕是”
“最起碼得看看情況。”
沈冷轉(zhuǎn)身:“大將軍只需準許我三件事。”
“說。”
“一,我?guī)巳ジ畮焯暨x東西任我挑選,第二,城中的騎兵五千我一人不帶,我只要三千戰(zhàn)馬,把調(diào)過來的西疆武庫新兵分撥給我三千人,我只要新兵,第三,若我能救出咱們的戰(zhàn)兵,大將軍授權,被困兵馬必須聽我指揮。”
“好!”
談九州站起來:“可我不能給你三千新兵,我把城中五千騎兵都給你。”
“不。”
沈冷搖頭:“五千騎兵都是老兵,他們下了馬也能守城,遠比西疆武庫的新兵更好調(diào)度更好指揮,新兵給我,如果大將軍擔心我這邊不夠用,那就把所有戰(zhàn)馬都給我,給我湊出來六千戰(zhàn)馬,一人雙騎,因為我要趕路。”
“好。”
談九州道:“西甲城中所有人,都任你挑選。”
“戰(zhàn)將就不必了,留在西甲城吧。”
沈冷大步往外走:“朝廷調(diào)派的援軍預計再有半個月就能到,大將軍分派兵力,一個月后到越北口接應我們。”
他回頭看了談九州一眼:“一個月。”
談九州點頭:“一個月!”
沈冷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邁步進來的時候院子里所有親兵都站了起來,他們都跟著沈冷很久了,在沈冷進門的那一刻他們就看得出來要有大戰(zhàn),大將軍的臉色很凝重,那是大戰(zhàn)之前的預兆。
“陳冉,你分派一百人去兵營,挑選三千人出來,要能長途奔襲的,你知道應該挑什么樣的兵,只從西疆武庫的新兵里邊挑。”
“是!”
陳冉根本就沒有問要去干嘛,也沒有問去什么地方打,他只需按照沈冷的吩咐做事就足夠。
“人挑出來之后,帶著他們?nèi)ジ畮焯暨x兵器甲胄,不要鐵甲,鐵甲太重,所有人只要皮甲,每個人要帶至少十天的干糧,所以盡量減少不必要的裝備,把武庫翻空了,也給每個人都選出來一把黑線刀,再選出來一把短刀。”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帶鐵標槍,連弩每人兩支,弩匣帶足三人份,每個人都必須再帶一張弓,箭壺裝滿,不帶換洗衣服和被子。”
陳冉點頭:“記住了。”
“然后再去把西甲城里所有的戰(zhàn)馬都帶回來,一人雙騎,都準備好了之后來告訴我。”
陳冉轉(zhuǎn)身:“這就去。”
沈冷回到屋子里,走到那面很大的銅鏡前,他將長衫脫下來,轉(zhuǎn)身背對著銅鏡,盡力回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反手把后背上的紗布扯下來扔在一邊。
脖子上那條疤痕看起來有些猙獰,沈冷活動了一下,深呼吸。
他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了,換上一身新的短裝,不穿長衫,然后把陳冉帶過來的那口大箱子打開,箱子里是他那套黑幽幽的玄鐵甲。
門外留下的親兵大步進來,幫沈冷將黑甲穿戴好,沈冷活動了一下,抬起右手在自己胸甲上劃了一下,火星一串,胸甲上留下了一道淺痕。
“伙計,咱們要出征了。”
他在對鎧甲說話。
黑線刀插回玄鐵黑甲背后的刀架,沈冷大步走出房間,門外,大將軍談九州站在那,手里牽著一匹馬:“這是我的戰(zhàn)馬,你的坐騎沒有帶來,騎我的。”
沈冷也沒有拒絕,這是一匹純白色的高大戰(zhàn)馬,比起沈冷送給孟長安的大黑馬也不遜色,戰(zhàn)馬雄壯,是一匹最難馴化的雄馬,草原人管這種馬叫兒馬子。
談九州伸手扶著沈冷上馬,沈冷笑了笑道:“大將軍無需擔心,我這個人命硬的很,不過是西域黃沙,還不及大海深遠,海不能埋我,黃沙亦不能。”
說完之后縱馬而出。
一個時辰后,校場,三千新兵已經(jīng)嚴陣以待。
沈冷騎馬到來的隊伍前邊,騎著大白馬在陣前跑了一個來回,沈冷的親兵們在隊伍最前邊,看著他們的大將軍,等著大將軍的軍令。
“知道我為什么下令每個人除去必要裝備其他東西一律不準攜帶嗎?連多一套衣服都不許帶,也不許帶長兵器,那是因為我怕你們的戰(zhàn)馬會累著。”
沈冷伸手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因為你們歸來的時候,每個人的戰(zhàn)馬上,都將掛滿敵人的人頭!”
他撥馬轉(zhuǎn)身:“出征!”
“呼!”
“呼!”
“呼!”
不好意思,還是比預計的更新時間晚了,我先去吃口飯然后找個地方繼續(xù)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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