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跟在霖的身后，才走了兩步，就看見一條小道。等他快步踏上小道后，就覺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見了。耳邊是呼呼的冷風，只隱約聽見滴答的水聲，狄仁杰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大人小心臺階，下方是幽潭，摔下去會被靈莽給吃掉的。”霖面無表情交待了句。

    霖手上拿著火柴一劃，將手上提著的燈籠點亮。雖然這燈籠亮了，但如燭火般的光亮，仍是微弱異常。但恰恰是這一星點光亮，卻驚得四周的石壁內，發出陣陣驚恐的叫聲，聽著十分瘆人。

    狄仁杰看見石壁上隱約的人影后，眉頭皺了皺。這蘇老將軍說到底只是被蘇烈連累，而下獄的人，并且還是當朝重臣。就算是關進牢獄，怎么也不該關到這種鬼地方。

    而且據他所知，這幽潭算是牢獄的最深處。關押的都該是極其重要的要犯，蘇老將軍怎么被直接關到這兒來了？

    狄仁杰覺得他這個大活人，待在這，都很不舒服。更何況蘇老將軍這個老人家了。怕是早在這里面嚇破膽了，狄仁杰面色凝重，想不通女帝究竟是何用意。

    “大人，請來這。”霖低聲說了句。他就往石道前一邁，整個人咕咚一聲落了下去。

    狄仁杰趕緊伸頭一看，這才發現前面的道路斷了，呈現一個難以逾越的斷口，而斷口下面停著一葉扁舟。而霖現在就提著燈籠站在扁舟里。狄仁杰深呼吸，看準扁舟的船頭，飛身落了下去。他的腳尖剛觸到扁舟，小舟就左右搖晃了下，開始緩緩行駛。

    狄仁杰這時才發現，船底下的流水穿急，與小舟行進的方向恰巧相反。換句話來說，這小舟是在逆流而行，而舟身卻平穩的如陸地一樣。而狄仁杰知道自己是沒有發力的，難道是霖？他盯著霖的后腦勺看了一眼，心中暗自猜測。

    “大人，不是小人的本事，是這湖底有機關。”霖像是猜到了什么，頭也不回的低聲說了句。

    狄仁杰啞然失笑，他沒想到他的心思竟會被一個獄卒給看穿。他又看了眼腳下的扁舟，材質像是百年的老樹，四周卻像上了桐油般光滑，船底下有窸窣的聲音，卻又聽不清真切是什么。

    四周的寂靜，和陰寒的水令人心中發毛，狄仁杰自然也免不了覺得不舒服。

    “霖，你在這當差多久了？”狄仁杰發問了句。他明明不是愛閑聊的人，但他此刻卻開始閑聊。他不知道自己是想了解眼前的這個獄卒，還是想通過聊天，緩解他心中對這個鬼地方的不安。

    “回大人，我打小就在這了，大概十七八年吧。”霖說話的感覺十分輕松。他搖了搖手中的燈籠，只見小舟一個回旋，往暗處左邊的岸頭慢慢靠去。

    霖身影靈活的腳踩著扁舟，飛到半空中，他的另一只腳，踢了下石壁借力往上一跳。他就像個靈活的猴子一樣，極快的飛上了岸邊。

    “那你就從沒出過牢獄嗎？”狄仁杰緊跟霖，腳尖踩過扁舟，往黑黢黢的岸上飛。只見他前腳離開扁舟，就聽見咕嚕的一聲，腳下扁舟往湖里一沉，消失的毫無蹤影。

    狄仁杰停在岸邊后，看了眼黑乎乎無邊無際的湖水，只覺周身陰寒不已，這個地方確實詭異的很。他皺了皺眉，如果沒有霖領路，他肯定是找不到關押蘇老將軍的牢房的。

    “回大人的話，小的不覺得這牢里和外間有什么區別。”霖轉過臉，空洞的眼睛看了狄仁杰一眼。他說完后，低著頭繼續默默前行領路。

    “這這怎么會沒區別？外間山清水秀碧海藍天，此地晦暗無光又陰冷至極。”狄仁杰覺得這外面和牢里，簡直是天差地別，霖居然還覺得沒區別，也太神奇了。

    “碧海藍天？很美嗎？”霖面無表情喃喃的念了句。

    “山川秀麗，萬物風光，自然是美的。”狄仁杰一臉認真地回道。

    “可惜小的看不見。”霖慘白的面容是流露出一絲難過。

    “等你以后不再這當差了，出去自然就能看見了。”狄仁杰以為霖是感慨沒出去見到過外面的世界，遂微笑的寬慰了句。

    “大人，小的自幼雙目失明。哪怕以后出去了，這世間萬物的美，也早已與小的沒了關系。”霖忽然停住了腳。他空洞的眼里沒有一絲色彩，呆呆的。

    狄仁杰聽見這話，臉上的微笑凝固了。等等，霖說自己是瞎子？他以前從未發覺過，甚至是現在也沒發覺！如果不是霖自己說，他完全想不到霖是瞎子！

    明明霖還在不斷提醒他注意腳下，還在替他領路，而現在霖居然告知自己，霖是個瞎子。狄仁杰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如果霖看不見的話，那他為什么還要提個燈籠？

    “我知道大人在奇怪什么？”霖面無血色的晃了晃他手中的紙燈籠。

    “小的，只是在為大人照亮路。牢間濕滑，大人身份尊貴，摔了不好。”霖低聲認真地說著。

    狄仁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只覺得霖雖然看起來面目滲人。但卻想不到霖是個細心體貼的人。

    “多謝了，既是為我照路，那燈籠還是我自己提著吧。”狄仁杰覺得讓盲人替他提燈籠找路，而他安然享受，他是做不到的。

    “嗯，那大人有勞了。”霖禮貌地抬手將燈籠遞到了狄仁杰的眼前，狄仁杰剛好微微抬手就接住了燈籠。狄仁杰很好奇，霖是怎么做到，舉止如此自然的。似乎看不見，對霖的生活絲毫沒有影響一樣。

    霖將燈籠交給狄仁杰后，往前走了數十米。前方的道路分成了兩個岔路口，霖站在岔路口，猶豫了下，似乎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往右。

    “霖，是有什么問題嗎？”狄仁杰將手中的燈籠抬了抬，往岔路口照了照。岔路口的兩條小路，幾乎毫無差別，肉眼看不出什么區別。

    “不瞞大人說，小的顯少來此。此地關押極為重要隱秘的犯人，沒有女帝的密令，小的不敢擅自來此。所以”霖自然是記不清，到底哪邊關著是蘇老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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