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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華妝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給點教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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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楊媽媽卻是看著面色冷沉的林錦婳,輕聲道:“小姐,您怎么想?”

    林錦婳本是不打算拿林家這幾人怎么樣,畢竟貪財不是大罪,但如今看來,是他們自己找死。

    她轉(zhuǎn)頭看著楊媽媽,道:“媽媽今兒晚上替我給林譽遞個消息,說今晚子時,我在前院靠近大伯父書房外的桃林等他,請他悄悄來一趟。回來的時候,你再去一趟廚房替我拿兩碟糕點。”

    楊媽媽立即領(lǐng)會她的意思,忙點點頭去了。

    采兒急急抓著她的手:“小姐,您難道真要求他不成?他看著就不老實,您可別去。”

    林錦婳朝林譽離開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她自然不會親自去。

    等楊媽媽去了,她便讓采兒先回去,自己則是轉(zhuǎn)頭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看著暈過去的林惜玉,早已經(jīng)哭得眼睛通紅,林大老爺坐在一旁也是沉著臉不說話。

    “夫人,七小姐來了,說是有事求您幫忙。”有丫鬟來報。

    “她來求我?”大夫人想起之前因為林錦婳而進了大牢,這會兒提到她就一肚子氣。

    丫鬟點點頭,見屋里也沒外人,才湊近些低聲道:“說是為了族里的那些人,奴婢聽說今兒七小姐也被他們獅子大開口了,奴婢估摸著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大夫人冷哼一聲:“她倒是學(xué)的乖,知道來求我,不過我這會兒沒功夫理她,打發(fā)她走吧。”說完,眼珠子一亮,道:“現(xiàn)在落霞苑都是二房的人在伺候?”

    “是。”丫鬟點點頭:“七小姐前段時間鬧性子,二夫人便將她院里原來的人全撤了,換了新的。”

    大夫人眼睛微微瞇起,笑道:“你去回了她,就說晚上我已經(jīng)歇下,明兒一早我再去瞧她。”

    “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大夫人叫住她,道:“你去挑幾個機靈點嘴巴又嚴實的丫頭,明兒一早隨我一起送去落霞苑。三房很快就要得勢了,想要除掉是不可能了,不若早早放些眼線盯著,好處不能全讓二房的人給占了!”

    丫鬟跟著笑了起來:“夫人就是聰明。”

    大夫人睨了她一眼,抬手便將她打發(fā)出去了。

    林錦婳站在院門口,聽到丫鬟的回話,只笑著點點頭:“如此便不打攪大伯母了。”

    丫鬟瞧她獨身一人,覺得奇怪:“天兒也黑了,七小姐怎么獨自一個人過來的?”

    “我來時覺得餓了,便打發(fā)了楊媽媽去廚房拿些吃食,又使采兒回去先將爐子點著,她一會兒便要來接的。”林錦婳自然笑著。

    丫鬟翠兒聽著,倒也轉(zhuǎn)身拿了一盞燈籠來:“不若奴婢送您回院子吧,這天黑路滑,您摔了可怎么好。”現(xiàn)在的七小姐今時不同往日,面上討好些總不會錯。

    林錦婳眼眸一彎,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兩人走到一段,林錦婳忽然停下腳步,翠兒忙道:“七小姐,怎么了?”

    “我的玉鐲子掉了。”她略顯慌張道:“那鐲子是皇后娘娘賞的,可掉不得。”

    翠兒聞言,雖然心中不愿,卻還是試探問道:“那奴婢陪您找找?您還記得落在哪兒了嗎?”

    “我記得去前院的時候還在……”她看了看翠兒道:“不若我們?nèi)デ霸簝耗翘幥魄疲俊?br />
    “前院……”翠兒有些猶豫,這么晚,后宅門都落鎖了,要再去豈非還要跟二夫人拿鑰匙,再多找些人來幫著尋?

    林錦婳看她猶豫,戚戚然道:“罷了罷了,到時候讓皇后娘娘責(zé)罰吧,我瞧你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去歇著……”

    翠兒哪敢回去歇著,聽她這般說,只得道:“那七小姐在此等著奴婢,奴婢先去跟大夫人回了,再跟二夫人去拿鑰匙去前院尋。”

    “那就辛苦你了。”林錦婳笑道。

    翠兒見她為了只鐲子緊張成這樣,心里開始打起算盤。夫人說明兒要送幾個機靈的丫頭過去,自己去豈非更好?大房眼看著是不行了,哪里及得上三房的主子如今如日中天。

    她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將燈籠留給林錦婳,轉(zhuǎn)頭便去了。

    林錦婳站在路口看著她離開,嘴角淡淡勾起,轉(zhuǎn)身往前院而去。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小姐都走正門,她翻墻而去也并非難事。

    林譽接到消息后,急急換了身衣裳便出來等著了,心想林錦婳到底只是個小小女子,再聰明,哪里能承受的住生母被人說與人通奸?

    他在桃林里等著,積雪未曾化開,風(fēng)吹著干枯的桃枝窸窸窣窣的響,他記起林錦婳所說的崇尚節(jié)儉,所以披風(fēng)也未穿一件便來了,凍得直哆嗦。

    等了許久,始終不見人來,他不多的耐心已經(jīng)有些消耗殆盡,拳頭狠狠往桃樹上砸了一下,轉(zhuǎn)身要走,卻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盞幽幽火光。

    他頓了頓,小聲道:“錦婳妹妹,可是你?”

    那燭光微微搖曳著,卻沒有聲響。

    他看著,眼里的算計更甚:“我知道是你。”他開始慢慢往前走:“不過既然來了,何必來遮遮掩掩呢?我今日與你說的事,是千真萬確的,但你若是肯幫我的話……”他走近了,發(fā)現(xiàn)燈是掛在樹枝上,再往前不遠處有一個穿著斗篷的背影,眼睛瞇起來,往前一步便狠狠一抱,卻是直接抱了個空,那斗篷也是掛在樹枝上,里面根本沒人。

    “這是怎么回事!”他驚愕出聲,可剛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還來不及轉(zhuǎn)頭,脖子便被繩索勒住,而腰上也抵著尖銳冰冷的東西。

    “譽表哥似乎不若表面看到的這般正人君子。”林錦婳涼涼在他身后道。她知道自己身高不及他,力道不及他,但腦子還算好使。

    林譽聽到她的聲音,眉頭擰起:“你難道還想殺了我不成?你敢嗎?”

    林錦婳嘴角陰冷揚起,輕輕笑道:“我自是不敢,跟譽表哥開個玩笑罷了,怎么,你不喜歡嗎?若是不希望,往后你我之間怕也沒什么好說的。”

    林譽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遲疑道:“你這是在跟我鬧著玩?”

    “對啊。”林錦婳將繩子勒得更緊了些,另一只手卻是圈住他的腰慢慢往后移動。

    林譽感受到身后柔軟的身子,一下子晃了神,手開始慢慢去解自己的褲腰帶:“錦婳妹妹,我們說不定還可以玩些別的……”

    他猥瑣的話尚未說完,林錦婳圈在他腰上的手驀地一松,狠狠抓著已經(jīng)甩過樹杈的繩子往下一拉,脖子被套住的林譽便直接被吊了起來。

    這來的太突然,林譽只能死死抓著脖子上的繩子掙扎,可林錦婳已經(jīng)將身子的另一頭綁在了樹上。

    林錦婳看著掙扎的人,說不上恨,卻也沒有可憐。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死去娘親的名節(jié)來威脅我。”

    林譽能聽到她的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確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和可以操縱的小小女子,居然這么狠,甚至不給他一點機會!

    他嘴里發(fā)出嗚咽聲,似乎想要求饒,但林錦婳只是冷漠站在一側(cè),靜靜看著他由不停的掙扎變成一具再也開不了口的尸體。

    她轉(zhuǎn)身將斗篷重新穿好,提好燈籠,沿著來時沒有雪的青石板路慢慢離去。

    夜里的風(fēng)又大了些,吹動她的青絲,可這夜再寒冷,也冷不過她如今的一雙眼睛,如深不見底的寒潭,不帶似乎感情。

    她走矮墻翻過來不久,翠兒已經(jīng)急急帶著人尋來了,見她沒事,忙焦急道:“七小姐,您這是去了哪兒,嚇死奴婢了。”

    林錦婳看她身后跟著的二房的大丫鬟蘭秋,歉意笑道:“我實在著急,就想著先在這后院找找,你瞧,就落在這門邊兒,許是走路是不小心甩了出來,這鐲子實在太大了些。”她拿出一只白玉鐲子比劃比劃。

    翠兒見狀,好歹松了口:“那就好,尋著就好。”

    蘭秋卻不若翠兒這般好糊弄,細細打量著林錦婳,見她裙角還沾著不少白雪,詫異道:“七小姐這裙子……”

    “裙子?”林錦婳低頭一瞧,輕笑:“夜色黑,不知哪兒沾了些雪。”

    蘭秋見她滴水不漏,可隱約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早早回去了的楊媽媽這會兒也帶著采兒尋來了,瞧見林錦婳才忙道:“七小姐,您怎么在這兒,奴婢拿回去的糕點這會兒都涼了。”

    翠兒聽著,也沒當回事,跟著道:“七小姐還是早些回去,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凍著了明兒我們夫人可得責(zé)怪奴婢沒好生伺候了。”說完,還睨了眼蘭秋。

    蘭秋聞言,不得不側(cè)開身子淺笑:“奴婢送您回去……”

    “蘭秋姑姑何必做這馬后炮呢,七小姐院里的人可都來了,您還是回去好生伺候二夫人吧。”說完,看著林錦婳道:“七小姐,奴婢送您。”

    林錦婳笑著點點頭,越過蘭秋徑直而去。

    一路回到落霞苑,又打發(fā)了翠兒二兩碎銀子,才送她走了,等她一走,楊媽媽才回到里屋,將房門關(guān)嚴實了。

    瞧著坐在火爐邊面色尋常的林錦婳,上前小心道:“小姐,表公子那兒沒什么事吧。”

    林錦婳看著炭火盆里燒得正旺的火,淺淺一笑:“沒什么大事,不過明兒怕是要讓媽媽吃點苦了。你且放心,我都打點好了,你只要咬緊牙關(guān)即可。”

    楊媽媽脖子一縮,還不等說話,就見林錦婳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小姐……”

    “若楊媽媽不跟我在一條船上,我如何敢用你?”

    楊媽媽面色一白,當即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姐,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林錦婳淺笑,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盯著紅紅的火苗看,等她嚇得面色蒼白口干舌燥了,才道:“徐家雖然被貶出京,但以前的產(chǎn)業(yè)都還在,娘親有不少的莊子沒人管,我記得你家男人曾是替二夫人看管鋪子的?”

    楊媽媽越發(fā)畏懼起林錦婳來,這個七小姐看著不聲不響溫溫柔柔,一動手便能切住人的要害。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前些年因為貪了二夫人的二兩銀子,被發(fā)現(xiàn)后打斷了一條腿,現(xiàn)在在家替人看門,勉強溫飽。”

    “如此……”

    “小姐,奴婢是本分人,明日絕不會亂說的!”她急忙道。

    林錦婳見她怕自己怕成這樣,眸子彎彎,語調(diào)也輕松起來:“你放心,我的意思是,往后的事情辦好了,你家男人便可以替我去打點那些莊子鋪子,娘親去世,我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采兒白蘭說到底還是太小不穩(wěn)重,往后還要倚重媽媽多提攜些才是。”

    楊媽媽聽得蒙蒙的,抬頭看著笑意盈盈的林錦婳,只覺得自夫人去世后,她真如變了個人一般,不過若真如她這樣說,變了個人興許是好事,畢竟誰不想當手握大權(quán)的管事婆子?

    采兒在一旁瞧的清楚,看了看林錦婳的眼色,上前將人扶起:“楊媽媽放心,我家小姐心里明鏡兒似的,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來,您若好生伺候著,小姐一定不會虧待了您去。”

    楊媽媽自是相信這一點,林錦婳不同于其他小姐,對于底下的丫鬟不是打罵就是嫌棄,她卻處處護著白蘭采兒。

    這樣一想,也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夜?jié)u漸暗下去,落霞苑內(nèi)心思各異的人也終于歇下了,直到清晨時,在大老爺書房外負責(zé)灑掃的婆子一聲凄厲尖叫,才喚醒了這新的一天。

    白蘭早早從外頭打了熱水來服侍林錦婳洗漱,而后才道:“小姐,奴婢昨兒晚上盯著您的房間外,果真有兩個丫鬟耳朵貼著墻根往您屋里偷聽呢。”

    正在替林錦婳挽發(fā)的采兒一聽,嚇了一跳:“那昨兒的話豈不是都叫她們聽去了?”

    白蘭掩唇輕笑,蒼白的面上已經(jīng)浮出些許血色:“我都盯著了,怎么會讓她們繼續(xù)聽?找了個由頭假意打發(fā)了。”

    “可認得是誰?”林錦婳見采兒停下動作,干脆自己挑了發(fā)髻挽好了。

    “認得,二等丫鬟山茶和雁兒,都是二夫人之前指派來的。”白蘭道。

    采兒氣得鼓起小臉,拳頭握緊:“我去將她們趕出去……”

    “不必。”林錦婳起身看了看外頭,院子慢慢熱鬧起來,只道:“左右全是她的人,你趕走了這兩個,還會有另外兩個,何不將她們留著。好歹她們在明處,若有什么話要傳,正好借了她們的口。”

    白蘭也跟著笑起來,點了點采兒的腦袋:“榆木腦袋,還好咱們小姐聰明。”

    采兒撇撇嘴,卻是嘿嘿笑起來。

    幾人正說著話,楊媽媽從外頭進來了,面色有些凝重:“小姐,表公子昨兒被人發(fā)現(xiàn),在桃林自盡了。”

    “自盡?”兩個丫鬟均是驚訝,林錦婳面色卻是淡淡:“興許是忽然想不開了。”

    楊媽媽垂眸沒說話,心里卻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正說著,山茶忽然掀了簾子進來,道:“小姐,大夫人來了。”

    采兒見她就不高興,冷聲道:“進來也不打聲招呼,你就這么不將小姐放在眼里?”

    山茶沒曾想她會忽然發(fā)作,眼里閃過一絲不悅,卻只垂眸行禮:“奴婢疏忽了,還請七小姐責(zé)罰。”

    “責(zé)罰便不必了。”林錦婳淡淡看了眼采兒,才道:“快請大伯母進來吧。”

    “是。”山茶應(yīng)下,得意睨了眼采兒便轉(zhuǎn)頭去了,不多時,打扮的極為華貴的大夫人便來了。

    她今兒一身絳紫色廣袖長裙,腰間半指款的腰帶上繡著芙蓉花,掛著一塊白玉,發(fā)髻更是一絲不茍插滿珠翠,面上描著精致的妝,整個人都好似年輕了不少。

    林錦婳見她如此,只淺笑道:“大伯母今兒是有什么好事?”

    翠兒也跟了來,倒是討好應(yīng)道:“夫人娘家的哥哥升了從四品的宣撫使,不日便要回京述職呢。”

    林錦婳眨眨眼,前世大夫人的哥哥的確好似升了官,只是那時候她沉迷于趙闞的溫柔陷阱,根本沒多注意,只知道后來不知什么原因被皇帝貶為了庶民,不過對于現(xiàn)在陷于窘境大夫人來說,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畢竟大老爺掙扎這么多年,也才混成個飲馬。

    “恭喜大伯母了。”林錦婳笑著引她坐下了。

    大夫人今兒高興,倒也不介意翠兒搶了她的話了,看著林錦婳也順眼了些,笑道:“今兒來時,看你院里倒是收拾的干凈,就是丫鬟婆子瞧著不太多?”

    “都是二伯母挑的……”

    “你身為嫡女,一等丫鬟兩個倒是夠了,二等怎么也要配四個,三等丫鬟八個,還有一應(yīng)的粗使丫鬟和婆子,算下來怎么也得二十個。紫蘇院里的丫鬟怕不下三十個,你這兒卻孤零零的就這幾個人。”大夫人睨了眼翠兒,翠兒忙會意的拍拍手,外間立即走進來十多個面容清秀看著也機靈的丫鬟。

    “七小姐,這些都是剛從外頭買了來的,夫人還沒使喚過,想著您如今生母不在,便由您先挑吧。”翠兒殷勤笑道,一想起林錦婳昨兒那么大方,越發(fā)想來落霞苑了。

    林錦婳看出她的殷勤,卻是不能開這個口的,但今日這些人她也不能拒絕,最有滿院子的眼線,倒也不怕再多幾個,只笑道:“我到底是晚輩……”

    “你我是一家人,還這般客氣做什么。”大夫人捧著茶喝了一口才笑道。

    山茶跟在后邊伺候著,看著這情景,默默垂下眼斂。

    林錦婳倒也不再推辭,隨意點了幾個留下。翠兒還要開口,外間忽然來了消息,說二夫人請林錦婳去一趟前院。

    大夫人好似知道前院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輕蔑的笑了笑,看著那丫鬟道:“知道了,我們一會兒便去。”說完,看著林錦婳:“你可曾聽說了?”

    “聽說什么?”林錦婳只做不知,大夫人才嘆了口氣,嘴角卻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笑:“那族里來的林譽,昨兒上吊死了。”

    “怎么會……”

    “哎,這都是命,因果報應(yīng)。”大夫人越說越開心,就差沒笑出聲。老族長不顧大房的面子,將林惜玉痛打一頓,她心里正憋著恨呢,沒曾想他孫子就自盡了。

    她們邊說著邊往外走,山茶將大夫人的情緒看在眼里,等她們一出去,忙抄了小道往二夫人院子去了。

    到了前廳時,林譽的尸體已經(jīng)用棺槨裝了起來,是老夫人曾替自己定下的上等的金絲楠木的棺材。

    老族長面色陰沉的坐在首座,看著地下的人一言不發(fā),二夫人也沒出聲,直到外面的小廝急急跑進來,道:“夫人,奴才們四處查看過了,昨兒沒有外人入府。”

    “那就是說,譽兒是被林府的人殺死的?”老族長寒聲質(zhì)問著二夫人。

    二夫人皺皺眉頭,看著小廝:“可曾查到到底是誰讓表公子去那桃林的?”

    小廝想了想,搖搖頭:“奴才問了,都說沒人,不過……”

    他猶豫了一下,老族長卻是狠狠一拍桌子:“不過什么!”

    小廝嚇了一跳,忙道:“不過昨兒入夜時分,有人瞧見七小姐身邊的楊媽媽曾去見過表公子,但說了些什么就沒人知道了。”

    “錦婳?”林紫蘇眼睛一亮,道:“不知當說不當說,不過七妹妹的刑克之名來源已久……”

    她將以前那些事兒又說了一遍,才看著面色越來越陰冷刻薄的老族長,不忍道:“不過之前郡主說,世間根本沒有刑克這回事,只怕是紫蘇想多了。”

    林貴在一旁聽著,直接就開口罵道:“蠢女人,世間怎么可能沒有刑克這回事?這林錦婳只怕是天生刑克親人的命!”

    “怎么就不能說是因果報應(yīng)呢?”

    林貴話音才落,大夫人便踏進了花廳。

    如今她娘家得以高升,她走路都是抬著頭的。

    老族長看著她咬咬牙沒理,只盯著隨后進來的林錦婳,寒聲道:“刑克之人,就該常年去祠堂供奉祖先,也算積了陰德,你居然還在此招搖過市害死我孫兒,你真是惡毒至極!”

    林錦婳聽著他這罵聲,腳步頓住,轉(zhuǎn)頭就走。

    所有人都怔住,老族長一口氣卡在脖子里差點沒噎死。

    林紫蘇反應(yīng)過來,忙起身叫住她:“七妹妹,族長跟你說話呢,你要上哪兒去?”

    林錦婳稍稍側(cè)身瞧她,道:“族長病糊涂了,我去請大夫。”

    “你胡說什么,族長何時病糊涂了,你莫非在咒他?”林紫蘇忙道,眼角還瞥了瞥那老族長的反應(yīng)。

    老族長一聽,也抬手指著林錦婳呵斥道:“不孝之女!”

    林錦婳能感受到屋子里全是針對自己的怒氣,越是如此她反而越冷靜,只淺笑道:“族長無憑無據(jù),指認錦婳是殺人兇手,又是刑克之人。錦婳倒是無所謂,但錦婳如今也算半個皇家人,這未經(jīng)證實的話傳出去,若有人信了,豈不是損害了皇家的名聲?‘不孝’二字更是當不起,畢竟錦婳見族長病糊涂了,正要去請大夫呢,尋常大夫不行,錦婳也能厚臉去求皇后娘娘,興許能請來宮里的御醫(yī)。”

    她這話說的輕巧,卻是句句不離皇家人。尋常人哪里敢明里議論天家人,動不動就是殺頭之罪。

    老族長一時無話,憋得老臉鐵青,一張嘴張了張,又緊緊珉在了一起。

    大夫人看著,臉上的笑意都要繃不住了,風(fēng)涼道:“沒錯,這話傳出去,要是傳到皇家耳朵里,怕不是一頓板子就能揭過去。”

    二夫人看著氣得不行卻愣是憋不住一句話的老族長,心中暗暗罵了聲廢物,才道:“聽說昨晚你身邊的楊媽媽去見過譽兒?”

    楊媽媽面色發(fā)白,但看了看林錦婳,并在身前的手更緊了些。

    林錦婳淡淡睨了眼她,才道:“沒錯,昨兒譽表哥來尋我,讓我去尋寧王在他春闈考試的時候幫忙,我本是要答應(yīng)的,后來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妥,便讓楊媽媽去回絕了。”

    林譽暗中打著主意,林貴也是知道的,當即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二夫人看向楊媽媽,寒聲道:“你來說說。”

    楊媽媽身子發(fā)顫,上前一步道:“的確是像七小姐所說……”

    “胡說八道!”二夫人將茶盞冷冷放在桌上發(fā)出噼啪一聲,嚇得楊媽媽當即便腿軟跪在了地上。

    采兒跟著暗暗著急,卻見林錦婳淺淺道:“二伯母這般嚇她做什么?莫不是認定了是錦婳殺死了譽表哥?”

    “也不是沒有可能……”林紫蘇低聲涼涼道。

    老族長一聽,拄著拐杖便下來開始狠狠抽打楊媽媽,一棍子下去,打在楊媽媽臉上,臉都青紫了一大片。

    林錦婳拳頭暗暗攥緊,寒聲道:“族長今日可是要屈打成招?”

    老族長才不管這些個,他左右蠻橫慣了,這會兒一想到最看好的孫子沒了,便氣得恨不得殺了楊媽媽才好,不過最重要的,人是打給林錦婳看的。

    他手里的棍子不停,林紫蘇也站起了身走來,朝她諷刺笑道:“七妹妹,你還是實話實說,你到底使人去說了……”

    “啪——!”

    林紫蘇話沒說完,林錦婳的巴掌便狠狠打在了她臉上。

    林紫蘇長這么大都沒被人打過巴掌,當即捂著臉怔住了,可林錦婳右手一抬,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將她整個人都打蒙了。

    “這些謠言便是你傳出來的!”林錦婳冷了聲音。

    老族長手里的棍子也停住了,皺著眉頭看她,二夫人也趕忙跑了下來將林紫蘇護在懷里,冷冷看著林錦婳:“你這是做什么,她是你姐姐!”

    “可我看今兒二伯母的意思,是非要置錦婳于死地,哪里還有什么姐姐不姐姐?”林錦婳直接挑破她這層假面具。

    二夫人被她這樣一說,反倒不好繼續(xù)撕破臉,只暗暗摁住林紫蘇,看著她道:“此話怎講,今兒尋你來只是要問問……”

    “問問?”林錦婳轉(zhuǎn)頭看著老族長:“可他一副認定了是我的樣子,今日要打殺了我的奴才,豈非殺雞儆猴?等打死了楊媽媽,下一個就是要活活打死我了嗎?我不比大姐姐,好歹還有大伯母護著,如今錦婳孤身一人,說不定就這樣不聲不響被人給打死了。”

    大夫人一聽,本不打算管的,也跟著插了句嘴:“誰敢打未來的寧王妃,寧王那冷厲無情的脾氣,怕是要屠人滿門了!”

    老族長拿著拐杖的手微微一抖,林貴卻不知天高地厚,站出來抬手便將林錦婳往后一推。

    他力氣不算大,只是想給她點教訓(xùn),哪知林錦婳倒退幾步之后,人直接跌過門檻摔了出去。

    采兒驚呼一聲,第一個跟了出去,卻見林錦婳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登時淚如雨下的大喊起來:“小姐,小姐你醒醒!”

    林錦婳暗暗掐了下她的手,趁著里邊的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悄悄朝她眨眨眼,方才她是故意跌出來的,林家族里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由二夫人操縱著當真是天下無敵了,她不趁早給他們教訓(xùn),往后還不知要怎么作妖。

    采兒也是機靈,立即反應(yīng)了過來,里邊的人一出來,當即大喊起來:“殺人了,二夫人殺人了,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

    二夫人忙要讓人去捂采兒的嘴,大夫人這會兒卻忙將人擋住,道:“二弟妹這是真要下狠手不成?”

    二夫人面色青紫,她怎么可能要下手,只是在這樣喊下去,怕真就要出大事了,可大夫人偏生要阻攔,還忙使人道:“將人趕緊送回到我院里,再請人去寧王府通知一聲……”

    “何必勞煩寧王……”二夫人一慌,上前拉住大夫人,大夫人卻是揚眉吐氣一般看著她:“二弟妹,如今錦婳被人差點打死,自然要請寧王爺去宮里請御醫(yī)來,尋常的大夫哪里能瞧的好?”說罷,趕忙讓人將林錦婳抬走了。

    林貴也是嚇壞了,忙拉著老族長的手道:“祖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就那樣摔了出去……”

    老族長的手也微微顫了起來,方才的囂張勁兒一下子消失殆盡,忙去看二夫人:“這可如何是好,萬一宮里的人追查起來……”

    二夫人心里恨不得掐死林貴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卻也奇怪大夫人怎么會跟林錦婳一道過來,她分明只邀請了林錦婳一人。

    她轉(zhuǎn)頭去看傳話的丫鬟問了問,丫鬟道:“奴婢去時,大夫人正好在呢。”

    蘭秋想起昨晚的事,皺了皺眉,卻還是上前道:“昨兒七小姐應(yīng)該去過大夫人的院子,回去的時候那楊媽媽正好去廚房取了糕點回來。”

    翠兒早早得了大夫人的吩咐沒走,她還想著討好林錦婳呢,知道她心疼下人,特意扶了楊媽媽從里頭出來,聽到這話,只亮了亮嗓子,才道:“回稟二夫人,奴婢可以作證,譽公子的死跟七小姐和楊媽媽都沒關(guān)系。”

    “你作證?”二夫人皺眉,卻也認得她是大夫人的貼身侍女。

    翠兒跟著大夫人久了,這會兒也有幾分小人得志,只將昨晚林錦婳去求見大夫人,又一起尋鐲子的事兒說了:“楊媽媽昨兒也是在的,她去拿了糕點后回到落霞苑用了多長時間,夫人去廚房問問就知道,肯定沒時間殺人,至于表公子為何自殺,興許是覺得七小姐不幫他,他就考不上,而失意自盡的呢?”

    翠兒說的頭頭是道,楊媽媽跟在后面不出聲,心里卻暗道林錦婳說的早有安排,卻原來是已經(jīng)布置的這般周密,根本沒有絲毫把柄能叫人拿住。

    老族長聽著,也開始心虛起來。

    二夫人見他打了退堂鼓,心里不悅,等翠兒走了才道:“且先不急,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大師明日便會過府來,還有她死去的娘與人私通一事,你務(wù)必不要再出差錯!”

    老族長看她信誓旦旦,回頭看了看孫子林貴,也跟著點了點頭。

    消息很快傳到了寧王府,趙懷琰本還在書房與人議事,聽到這話,當即便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三百禁軍,直接占領(lǐng)了整個林府。

    林貴躲在屋里瑟瑟發(fā)抖,卻還是被拉出去抽了八十鞭子,鞭鞭皮開肉綻卻不要命。

    林錦婳躺在床上,能聽到外間的低語,直到趙懷琰領(lǐng)著御醫(yī)過來。

    御醫(yī)的胡子都被風(fēng)吹亂了,他活了一把年紀,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放在馬前抱著駕馬而來,這會兒走路腿都是虛軟的,進了房間,趕忙隔著簾子就要開始把脈,但脈還沒把上,床上的人忽然咳了兩聲,就醒了來。

    “這……”老太醫(yī)看了看床上的人,氣色差了些,興許是受了驚嚇,手按上去,脈搏虛浮,卻并無大礙。

    他疑惑的看了看林錦婳,見她蹙眉又咳了兩聲,保險起見,并沒有說什么,知道:“七小姐驚嚇過度,還需好生靜養(yǎng)才是。”

    “多謝太醫(yī)。”林錦婳真誠道謝,看著太醫(yī)帽子都歪了,淺笑看著一旁的采兒:“先引了太醫(yī)下去休息吧。”

    “是。”采兒忙應(yīng)下聲。

    他們才出去,趙懷琰便跟大夫人一道進來了。

    大夫人很是殷勤,以前一心把林錦婳送給趙闞,現(xiàn)在趙闞壓根不搭理他們,所以如今手握大權(quán)的寧王似乎也不錯。

    “林家來的老族長實在是糊涂,還有二房的紫蘇也是,不說幫著錦婳,反而處處質(zhì)疑。”大夫人嘆了口氣惋惜道。瞧見林錦婳醒了,忙關(guān)切的坐到床邊溫柔道:“醒了,可還有哪兒不舒服?我看你住在落霞苑也是不放心,不若干脆就住在大伯母這里,大伯母給你收拾個好些的院子,定不會比你大姐姐的差。”

    林錦婳哪里不知大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不過她雖然暫時跟她站在了同一陣線,卻也沒忘記她也曾想害死自己,而且娘親的死,說不定就跟她有關(guān)。

    她淡淡笑道:“已經(jīng)住習(xí)慣了落霞苑,況且爹爹和哥哥很快就要回來,大伯母不必操心。”

    “可是……”

    “她喜歡就好。”趙懷琰冷冷睨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只覺得他這一眼,讓她從背脊處都冒出了一股寒氣。

    沒多久,一直沒露面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來了。二老爺帶著林紫蘇搶在大老爺之前一步長長行了個禮,歉意道:“寧王殿下,這次是臣看顧不嚴才發(fā)生了這等事,其實就是個誤會,兄弟姐妹之間,哪里還沒有點小打小鬧呢。錦婳打了紫蘇,林貴推了錦婳,都是無心之過罷了。”

    林紫蘇的臉這會兒還腫著,她淚眼凄凄的望著趙懷琰,看著他雖然冷峻但卻越發(fā)俊美的臉,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忙道:“王爺,臣女相信七妹妹不是故意的,對吧,七妹妹?”

    林錦婳倒也沒有要在趙懷琰跟前告狀的意思,只淡淡道:“四姐姐說的是。”

    二老爺聽著,好歹松了口氣,暗道林錦婳還顧及了幾分情面。

    趙懷琰卻只淡淡掃了他們二人一眼,看著后面嘴笨的不知道說什么的大老爺,道:“書房在哪兒?”

    林大老爺眼睛一亮,忙道:“這邊,王爺請。”

    趙懷琰看也沒看二老爺和林紫蘇尷尬的面色,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見她氣色確實不太好,眉頭微微擰起,而后才提步而去。

    他皺眉的動作看在二老爺眼里,那邊是天驚地動了般,想也沒想忙跟著追了出去。

    林紫蘇心中嫉恨的發(fā)狂,寧王怎么能待一個女子如此好,僅僅是一句話,便直接領(lǐng)了禁衛(wèi)軍來包圍了整個林府,若林錦婳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必定把林府都掀了。

    大夫人瞧著她,冷笑道:“紫蘇,還在看什么?你沒有皇親貴戚的命兒也是有根的,誰讓你娘到底只是商戶出身呢,士農(nóng)工商,她可排在最末的一頭,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林紫蘇臉色漲紅,只陰測測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就希望大伯母的娘家永遠把官兒當?shù)梅(wěn)穩(wěn)的,可別哪一日栽了跟頭。”

    “你——!”大夫人氣得指著她要罵,林紫蘇已經(jīng)扭頭走了。

    林錦婳沒管她們在這兒逞嘴上功夫,之前林譽說有人‘準備’指認娘親與人私通,那這人會不會還是前世那人?

    她想了想,看著氣急的大夫人,輕聲道:“大伯母,錦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夫人這會兒看著寧王的態(tài)度,自是愿意聽她的:“你且說說看。”

    林錦婳隔著簾子看著她看向自己時警惕的眼神,淺笑:“昨兒譽表哥還與錦婳說了一件事。他說老族長準備再審大姐姐和二哥的事,有兩個關(guān)鍵證人……”

    “證人?”大夫人面色猛地沉了下來:“他可說了是誰?”

    林錦婳點點頭:“一個是之前府里的教習(xí)先生溫翰,另一個便是如今在二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青兒。只是這二人已許久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被他們藏起來了……”

    “便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給他找出來!”大夫人氣得咬牙,扭頭便急急尋人吩咐去了,林錦婳見她這氣勢,也稍稍松了口氣,但若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她還得去做些準備。

    “采兒,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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