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垂,山上的蟲鳴起伏,將屋外些微動作的聲音都遮掩了過去。
灰衣男子站在屋外,看著不遠處的房間門窗緊鎖,從袖子里拿出個竹筒來,將蓋打開,才小心翼翼將里面的東西放了出來,而后才拿起身邊的骨笛放在了嘴邊,開始吹出詭異的曲子。
曲子緩緩,地上爬行的蟲子們也不緊不慢。
房中,林錦婳跟墨雪對視一眼,墨雪微微頷首,揚揚手里沾滿了鹽巴的陶甕,示意一切準備都做好了。
采兒坐在房梁上,身子微微發(fā)顫,瞧見一側(cè)林錦婳和墨雪鎮(zhèn)定自如的樣子,咬咬牙,只盯著從地上一直堆碼到臨近房梁位置的桌子凳子和木柴,不敢出聲。
林錦婳聽到那骨笛響起時就能感覺到懷中的玉蝴蝶又開始發(fā)熱了。
這會兒掛在房門后的鈴鐺放出輕微聲響,她們知道,要等的東西來了。
眼睛早已習(xí)慣黑暗的幾人勉強能看清被鹽巴布滿的地上開始爬出四五條巴掌長度卻渾身滑膩的蠱蟲來,蠱蟲沾上鹽,動作立即亂了起來,慌不擇路的爬上了一側(cè)放著的沒有鹽的桌子。桌子往上有人氣,便愈發(fā)快的往上爬,直到爬到頂端,墨雪眼疾手快,迅速將它們裝入了陶甕里,拿蓋封死。
“小姐……”她沉聲看著林錦婳。
林錦婳拿出懷中的玉蝴蝶,才靠近那些蠱蟲,蠱蟲們竟是瞬間安靜了下來,仿佛害怕和臣服一般。
林錦婳嘴角勾起,朝屋外那不絕的笛聲看去:“等他進來!
“是!蹦╊h首,一側(cè)的采兒已經(jīng)是嚇得丟了半條命了。
沒多久,那笛聲急促起來,仿佛催促一般,但灰衣男人卻聽不到半分動靜了。
他微微皺眉,笛聲戛然而止,看了看左右的侍衛(wèi):“進去看看!
兩個侍衛(wèi)應(yīng)聲,連忙悄悄走了進去。
才進房間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滿地的鹽和堆在正中間的高高的桌子,來不及驚愕,身后的門忽然被人關(guān)上,而后一道黑影竄到他們身后,一把彌漫著藥材氣味的汁液便捂在了他們口鼻上,他們縱然武功高強,但也只稍微掙扎了一下,便四肢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外頭的灰衣男人見侍從進去了也無消息,知道八成是已經(jīng)暴露了,也顧不得那幾只蠱蟲,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墨雪貼在門邊見他離開,才對林錦婳道:“小姐,人走了。”
林錦婳看著地上的侍衛(wèi),再看看手上的陶甕,面色沉沉:“他們應(yīng)該會立即下山,這東西給他們送回去。”雖然知道背后應(yīng)該是趙闞,但她還是想確定一下,而且今日這布置也不能白白浪費了去。
“是!蹦╉游Ⅶ,立即抱著那陶甕出去了。
林錦婳這才看看地上暈過去的侍從,看了眼采兒:“拿繩子來!
這會兒庵里其他地方,趙闞有幾分諷刺的看著灰衣男人:“你不是說誰都逃不過你的蠱么,今日怎么失手了?”
“我也不知,但應(yīng)該是萬無一失才對,而且那侍從進去之后也沒了動靜,想必是她們早有準備!被乙履腥说馈
趙闞目光涼了些,只睨著他:“她們怎么可能早有準備?難不成還能知道本王今日要來害她不成?莫不是身邊有人走漏了風(fēng)聲!
灰衣男人見他一心盯著自己,忙跪了下來;“王爺明鑒,我雖從南疆來,但是真心投奔王爺!
“你有這份忠心最好。山上已不宜久留,下山去吧。”說罷,直接離開。
灰衣男人跟在身后,面色有幾分難堪,但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山下早有他們的馬車在等著了,趙懷琰上了馬車后,灰衣男人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好似感覺到之前的蠱蟲就在此處。
他打算拿起骨笛吹響,但還未動手,便聽趙闞掀開馬車簾子看他:“怎么了?”
灰衣男子想起他方才對自己的懷疑,怕他認為自己無用,又放下了骨笛,搖搖頭:“沒事!
“沒事便走吧!壁w闞冷淡掃了他一眼,便放下了車簾,讓人駕著馬車走了。
他坐著坐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身下好似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一般,他微微擰眉,起身一看,一團團黑色的東西迅速從他的袖子里鉆了進去,好似咬著他的皮肉要鉆進去一般。
“停下!”他大喝一聲,外面立即有人停下了馬車,灰衣男人察覺不好,忙下了馬湊過來:“王爺,怎么了?”
趙闞將袖子掀起,便看到四五條黑色的蠱蟲正往他皮膚里鉆,場面十分詭異恐怖。
眾人嚇了一跳,趙闞冷冷看著灰衣男人:“這是你的蠱蟲?”
灰衣男人回過神來,立即吹起骨笛,伴隨著詭異的笛聲,那些蠱蟲均開始扭著身子往外鉆出來,疼的趙闞面色發(fā)青,等蠱蟲全部落在地上,他二話沒說一腳便踩死了,灰衣男人想開口都沒來得及。
“王爺……”他喊道。
“怎么了?心疼本王踩死你幾條蟲子?”
“不是!被乙履腥宋⑽⒁а揽此骸斑@蠱蟲本身就帶劇毒,與您皮膚接觸過,必須要拿他們做成藥服下才能解毒!
趙闞眉心狠狠擰了下:“沒有別的辦法?”
“每一只蠱蟲我都拿不同的毒煉制的,沒有別的辦法!被乙履腥藫u頭,趙闞憋著氣,冷冷挪開了腳,卻沒法再坐馬車了,直接要了馬策馬而去。
遠處,墨雪盯著他離開,才轉(zhuǎn)頭上了山,把這里的情況告訴了林錦婳。
林錦婳早猜到是趙闞,但前世并不見他跟南疆人有接觸,今生是怎么回事?
她有幾分想不通,抬起手里的玉蝴蝶看了看,心微微沉了下來,總覺得她好似卷入了更大的紛爭一般,魏云依到底是要幫她,還是要讓她保護這玉蝴蝶呢。
她想了一夜也沒想通,直到第二天天不亮,便起身準備下山了。
下山送行的時候,來的人不是敬恩,而是另一個姑子,林錦婳知道這山上紛爭厲害,也未曾多管,直接下山回京了。
徐昭昭早早在城門口等著了,等看到她馬車過來時,立即就迎了上去。
“錦婳姐姐!”她騎著自己的棗紅小母馬跟在馬車邊喊道。
林錦婳掀起車簾,瞧見她氣色不錯,有些詫異,笑道:“昭昭,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去我家,我娘跟哥哥都回來了,正要見見你呢。”徐昭昭笑瞇瞇道。
林錦婳莞爾,想起皇上之前所說要把昭昭許給趙傾一事,問道:“舅舅官復(fù)原職了?”
徐昭昭搖搖頭:“皇上要爹爹官復(fù)原職,爹爹不肯,請命去了國子監(jiān)任祭酒!
“祭酒?”林錦婳嘴角揚起:“舅舅那樣滿腹經(jīng)綸的人,去做這祭酒正是最合適不過!眹颖O(jiān)大多是貴族子弟和最優(yōu)秀的寒門子弟學(xué)習(xí)的地方,祭酒也是國子監(jiān)的總管,既能做學(xué)問,又能不受朝廷干擾,最重要的時,每年春闈絕大部分的官員都出自國子監(jiān)。
她頓了頓,才看向徐昭昭:“皇上可還說別的了?比如給你賜婚?”
徐昭昭小臉一紅,嗔怪看她:“昭昭還小呢,再說了,哥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哪有我先成婚的理兒!
林錦婳見此,知道皇帝怕是還沒下賜婚的圣旨,也稍稍安心了些,趙傾并非良配,昭昭嫁過去,非但她自己后半生毀了,也連帶毀了徐家。
她笑笑,不再多說。
徐昭昭卻是個活潑性子,路過前頭胭脂鋪子時,非要停下來去轉(zhuǎn)轉(zhuǎn),林錦婳也不急著回去,倒也跟她一道下了馬車。
這里胭脂鋪子連著成衣鋪子,很是繁華,不少小姐來往穿行,四處都彌漫著甜甜的脂粉香氣。
林錦婳記得她名下正好有一個酒樓在這附近,一會兒倒是可以去坐坐。
徐昭昭挑完脂粉,就去挑衣裳了。
掌柜的很機靈,瞧見二人雖然穿著素淡,但腰間掛的那塊玉佩都是價值千兩的,就格外熱情了些,立即將鋪子里最好的一匹墨綠色繡繁花的緞子拿了來,笑道:“二位小姐,這是小店才上的新貨,全京城就這一匹!
徐昭昭在徐家也是節(jié)儉了,聞言,隨口問道:“好多銀子一匹?”
掌柜的瞇眼一笑:“不多,五十八兩一匹!
“這么貴?”徐昭昭咋舌,尋常她的東西都是娘親打理的,不過她問過丫鬟們的衣裳,造價最貴也不過一兩銀子,這一匹布就要五十八兩。
坐在角落的人聽到這聲音,不由諷刺出聲:“買不起還來這里做什么?巷尾的麻衣店十文錢一米的布,正適合你。”
林錦婳朝著聲音看過去,見到一個膚色雪白五官平平的豐腴女子,雖模樣一般,但妝容嫵媚,倒添幾分姿色。
女子見她們不說話,輕蔑的撇過了臉去,跟掌柜的道:“布給我留著,我要了!
徐昭昭也是心大,并不跟她計較,只問掌柜:“可還有別的布料?”
掌柜的看了眼波瀾不驚的二人,知道定是大戶人家出身,連忙殷勤點頭又拿了兩匹桃花色的來:“小的瞧著這粉色正合適二位小姐的年紀……”
“也給我包下!蹦菋趁纳倥^續(xù)道。
徐昭昭算是察覺出些什么來,抬手往架子上最貴的那一排布匹一指:“這些都拿來我看看……”
“你看了也買不起,何必為難人掌柜?”豐腴女子見她們根本不反抗,越發(fā)諷刺笑道。
“這兒總有便宜的我能買的起的布,這位小姐,要么你就把這鋪子的布全包下來,要么你就別管我。”徐昭昭終于忍不住道。
那小姐面色滯了滯,一側(cè)一個青衣少女立時站了起來指著徐昭昭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么,你敢這樣跟她說話?”
徐昭昭也不怯:“哪位?”
“我家小姐可是新調(diào)任入京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鼻嘁律倥茯湴,兵部侍郎可是有實權(quán)的,而且還是二品的京官,在老家的時候,便是那四方巡撫總督,哪一個不來巴結(jié)討好。
那豐腴少女也有幾分驕傲。
徐昭昭卻是愣了愣,悄悄湊到林錦婳耳旁道:“與哥哥定親的小姐,最近好似聽父親說,正要調(diào)入京城升任侍郎,難不成是她?”她左看右看,年紀正好對得上啊。
林錦婳眨眨眼,若是如此,那他們知道了徐昭昭的身份只怕會更尷尬。
只道:“時辰不早,我們先去找個地方歇歇吧。”
“嗯!毙煺颜岩膊幌敫磥泶笊┑谝淮我娒婢瓦@么尷尬,點點頭要走,那豐腴女子卻不依不饒了:“不道歉就想走?京城這樣地方的人,都是如此不知規(guī)矩嗎?”她也頗有幾分自得,尤其是見她們不吭聲的時候。
徐昭昭聽到這話,撇撇嘴,不理她要走,哪知那青衣丫鬟干脆上前猛地一扯看似好欺負的林錦婳,惱道:“我家小姐跟你們說話呢,你什么態(tài)度!”
墨雪迅速上前要把人打開,林錦婳只微微搖頭,輕輕拂開那丫鬟的手,才道:“要道歉嗎?”
“自然!
“那請小姐先回府,遲些我們一定登門道歉!绷皱\婳淺笑。
豐腴少女看她一笑起來仿若桃花盛開的模樣,暗暗嫉妒的攥起拳頭,冷哼一聲:“登門就不必了,現(xiàn)在道歉!
周圍慢慢圍過來一些人,瞧著這里的熱鬧,低聲議論道:“這位不是林小姐嗎?”
“對啊,未來的寧王妃?蓪γ娴氖钦l?”
“不知道,沒見過!
……
低低的議論聲落到那豐腴女子的耳朵里,微微擰眉,林小姐?未來寧王妃?
她才不信。
寧王怎么會娶一個雖然有模樣但家世一般的女子?而且那位林小姐她下午正打算去拜訪呢,聽聞她才要從長樂庵回來,又怎么可能在這里?
“道歉!”青衣少女見她還不反抗,手細細捏住她一點點的皮肉,猛地一掐,疼的林錦婳當(dāng)即皺了下眉頭。
徐昭昭見狀,一把將那丫鬟推開:“今日分明是你們無理取鬧,憑什么叫我們道歉?你若是不服,就去徐家找我!”
青衣丫鬟看她一身灰色窄袖袍子,容顏雖好,衣著樸素的就像街邊小販家的女兒,怒氣蹭蹭就漲了上來,漲紅著臉上前把她推了一把:“我們可不知道什么徐家,敢對我們小姐不敬,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誰活得不耐煩了?”
冷漠的男聲從二樓傳來,所有人均是一怔,豐腴女子也連忙回頭,這才看到了一身黑色繡暗金紋錦袍的男子緩緩走了下來,他鳳眸冷冽,面上冷漠的好似沒有一絲溫度,卻依舊俊美的仿若九天之神。
他在朝自己慢慢走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不對,他的目光落在方才那白衣女子身上。
她忍著面上的羞澀,快步往前擋在他身前行禮:“這位公子是……”
“這是我們寧王殿下!备叻A淡淡一句,看著她仿若癡漢的眼神,眉梢微微一挑。
她一聽是堂堂寧王,越發(fā)緊張和興奮了,努力擠了擠胸前雄偉,才媚眼如絲的看著他道:“臣女孫婉婉,見過寧王殿下。”
趙懷琰淡漠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啟:“讓開。”
“啊?”她詫異抬頭,自己這般的身材和樣貌,所有男人見過都要心動,尤其這會兒她還主動討好,他難道沒看到嗎?她又擠了擠胸前,故意撥弄開耳際長發(fā),露出帶著微汗的白皙脖頸,道:“殿下,是不是臣女方才吵到你了?實在不怨臣女,是這兩個刁民,非要跟臣女過不去!
“噗呲……”
徐昭昭忍不住笑了出聲,她說自己跟錦婳姐姐是刁民?她怕是沒見過刁民什么樣,不過當(dāng)初爹爹也說過,當(dāng)年孫家不過地方小吏,處處得爹爹提拔才能在官場有一席之地,期間也受了不少白眼和委屈,如今終于爬上兵部侍郎的位置,怕是已經(jīng)膨脹了。
她一笑,孫婉婉便越發(fā)委屈了,站在趙懷琰身側(cè)戚戚然道:“殿下您看,臣女才隨父親入京,什么也不懂,竟就被她們?nèi)绱顺芭?br />
趙懷琰看也懶得看她,不等她把話說完,便上前幾步走到林錦婳跟前問道:“她們可傷了你?”
“未曾!绷皱\婳抿嘴淺笑,孫家到底跟徐家是姻親,她總不好駁了孫婉婉面子。
“那就好。我還有別的事務(wù)處理,高稟今日便跟在你身邊伺候!彼Z氣淡淡,眼里的寒冰卻早已化為溫柔。
林錦婳微微頷首,他這才提步離去。
孫婉婉怔住,尷尬的站在后面。
徐昭昭怕她又出來丟人,開口道:“錦婳姐姐,你不是說帶我歇息嗎,咱們走吧!
掌柜的一瞧這真是林錦婳,馬上讓人包了好幾匹布拿來送她:“林小姐,是小的有眼無珠,您可千萬別介意。”
他這話一出,孫婉婉更尷尬了。
徐昭昭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將緞子收下了,走時還看了眼孫婉婉,道:“孫小姐,京城這等地方,遍地都是達官貴人,你買完東西就趕緊回去吧,爹爹和哥哥遲些會去孫府拜訪的!
孫婉婉更愣:“你是徐家姑娘……”
“你往后叫我昭昭即可!毙煺颜堰肿煲恍,這才提步走了。
孫婉婉一張臉紅的發(fā)紫,看著旁人嘲弄的目光,仿佛方才是她自己上躥下跳唱了一場獨角戲般。
“小姐……”
丫鬟喚她,她卻只紅了眼睛氤氳起滿眼的霧氣扭頭跑了。
等她一走,一直在人群里看熱鬧的鄭如意才掀開了斗篷,看著孫婉婉離去的方向,嘴角陰冷勾起。
林錦婳帶著徐昭昭到了離綢緞鋪子不遠處的酒館,也不說身份,只在大堂要了個位置坐下,拉著墨雪和采兒一道坐下湊了一桌。
小二方才也聽說了那處的熱鬧,見她們姿容不俗,不敢慢待,只笑道:“幾位吃些什么?”
“招牌菜都端上來吧。”徐昭昭饞道。
小二連忙應(yīng)聲去了,林錦婳則是笑瞇瞇的看著這滿是客人的酒館,心想朱無才還算有幾分本事。
等了會兒,菜還沒來,倒是聽得忽然一陣喧嘩,二樓蹬蹬就跑下來面色蒼白的人朝掌柜的大喊:“你們菜有毒是不是!”
掌柜的一愣:“怎么可能……”
“不信你去看,我家夫人現(xiàn)在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還不是你家菜有毒是什么?”那婆子瞪圓了眼睛辯駁道。
“我先請大夫來看看……”
“我還要報官!逼抛佑值馈
掌柜的苦了臉:“您就別報官了,這個月都報了三次官,我們小店小本經(jīng)營,實在罰不起銀子了。”
“那你先治好我家夫人,再賠一千兩銀子,這事兒就算了了。”婆子又道。
一側(cè)采兒都聽出不對勁:“她家夫人病了,怎么不急著請大夫,反而在這兒談條件?”
林錦婳嘴角微微勾起,徐昭昭也瞇起眼睛分析道:“八成是來騙錢的,而且一個月發(fā)生三起也沒查出真的有毒,可見是沒有毒的,他們就是要訛錢!
林錦婳繼續(xù)看著婆子跟掌柜的周旋,婆子又道:“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誰?我家夫人乃是六品千戶劉家夫人,豈會訛?zāi)愕腻X?這不過是點安慰費罷了!
“這……”掌柜的咬咬牙:“那還是報官吧!
“你……”
婆子瞪大了眼睛,林錦婳倒是覺得這掌柜的有幾分意思,而且這劉夫人也真是厚臉了,堂堂六品夫人,居然做這些下作事。
她正要起身去看看,就見到側(cè)間忽然有人跑了出來,身后還帶著一群手執(zhí)棍棒的奴才,怒斥道:“我看你們就是誠心來訛錢的,六品夫人又如何?我家小姐還是未來的寧王妃呢!來人,把她們給我趕出去!”
掌柜的遲疑:“這不好吧,那夫人興許真的病了!
“你知道什么?我讓你做掌柜的,你就這樣優(yōu)柔寡斷,你現(xiàn)在就滾出這里!敝鞜o才囂張的看著婆子,也不顧大堂滿是客人,倨傲道:“我勸你們識相一點,我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寧王就能仗勢欺人嗎!”大堂里忽然有人站了起來呵斥道:“我原以為寧王公正廉明,是為賢王,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爾爾,都是滿身銅臭的商人嘴臉!”
這話激怒了朱無才,朱無才看他衣著樸素,剜了眼一側(cè)的掌柜:“不是跟你說過,這樣的窮酸人我們不接待嗎?還不趕出去!”
“出去就出去,你這樣的地方我還不屑于來!”他一甩袖袍轉(zhuǎn)身就要走,林錦婳這才起身,道:“公子且慢!
蔣青書聽到這聲音,登時怔住,是她?
林錦婳看了他一眼,才對滿堂等著看熱鬧的人道:“這鋪子是林家小姐手底下的,與寧王無關(guān),都是林小姐治下不嚴!
朱無才看到她時,眼神微微一縮,幾步上前:“小姐……”
林錦婳冷淡睨了他一眼,提步走到那婆子跟前:“我是大夫,帶我去看看你們夫人!
婆子見過林錦婳的,一眼認出是她,略有幾分局促的點點頭,忙領(lǐng)著人上樓去了,朱無才和蔣青書也連忙跟了上去。
“夫人,大夫來了!逼抛舆未推開門就在外頭喊了一聲,聽到里面一聲杯子破碎的聲音,才忙上前推開了門,側(cè)身對林錦婳道:“請!
林錦婳淡淡睨了她一眼,提步走了進去,正好看到躺在一側(cè)暖榻上抽搐的婦人,但她面色紅潤,衣衫整齊,哪里像發(fā)過病的?可現(xiàn)在她要說她裝病的話,外人一定不信。
她幾步上前,搭上她的脈搏,才道:“痙攣之癥,與飲食無關(guān),乃是身體頑疾,而且患病多年。”
劉夫人一聽到林錦婳的聲音,心猛地打起了鼓,之前她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病,而且還不肯施以援手。
她不敢睜開眼睛繼續(xù)抽出著,林錦婳背對著屋外眾人才低聲跟她道:“你若是還裝病,我就以金針刺穴,讓你現(xiàn)在就病發(fā),將丑態(tài)暴露人前!”
劉夫人聞言,當(dāng)即不抽搐了,卻死活不肯睜開眼睛看她。
林錦婳也不急,看了眼她的婆子:“劉夫人現(xiàn)在沒事了,你帶回去好生伺候便是,這等頑疾,要請個好大夫看看!
婆子見夫人也不演了,尷尬的說不出話,忙上前將人扶了起來。
劉夫人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她,尷尬的笑了笑,提步要走,林錦婳卻笑著道:“聽聞劉夫人要迎娶鄭家小姐了?真是恭喜!
劉夫人聽到這話,背脊倒是挺直了些,大聲道:“是鄭老夫人非要將鄭小姐嫁給我兒子,婚期還沒定,不過不遠了!蹦苋⑷饭賳T家的嫡小姐,怎么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雖然鄭萊還在大牢,但犯得事兒不重,也不必擔(dān)心。
林錦婳嘴角微微揚起,不再多說,只是外面的人都知道鄭如意即將要嫁給一個傻子了。
有人扼腕嘆息,也有人嘆她倒霉,但也僅僅止于此而已。
等人都離開,蔣青書猶豫了一下,才進屋朝她恭謹?shù)男辛硕Y:“方才是草民魯莽了!
“的確魯莽,不了解全部事情便對一個人妄下評斷!绷皱\婳看了他一眼,沒了母親病死這件事刺激,他倒沒那么多乖戾陰謀了,心機也少了。
蔣青書面色羞紅,拱手應(yīng)是。
林錦婳并不是要羞辱他,只是要提醒他:“看公子書生打扮,想來馬上要參加春闈。春闈如過有幸能過,便要入官場,往后這等話切記少說才是!
蔣青書感激看她:“多謝小姐提點!
徐昭昭從外頭進來,拉著林錦婳道:“錦婳姐姐,底下菜都上齊了,咱們趕緊吃過后回家吧!
“讓人打包帶走吧。”林錦婳莞爾道。
徐昭昭眨眨眼,立即讓人去辦了。
蔣青書以為她還有話跟自己說,沒曾想她卻是直接越過了他看了眼方才氣勢洶洶的朱無才,淡漠道:“今晚來徐家見我,這間酒樓暫且交由掌柜管理,你不必再插手!闭f罷,這才提步而去。
朱無才瘸著腿應(yīng)了是,心中卻是不甘,只咬咬牙,朝林錦婳背影看了眼,沒再多說。
等人走了,蔣青書才依依不舍的下了樓,可林錦婳已經(jīng)帶著人上了就樓外的馬車離開了。
“錦婳……”他細細咂摸著這兩個字,既為方才的魯莽而羞愧,又越發(fā)堅定了要高中的信心,成為高高在上的人物。
這廂,劉夫人從酒館回來后,便一直憋著氣,思來想去,讓人把馬車趕到了鄭府。
鄭老夫人還在煩鄭萊的事兒呢,聽聞她來,立即讓人去迎接了。
到了內(nèi)堂,劉夫人看了看鄭府的布置,多少覺得瞧不上,雖為三品之家,但還不如她家中布置的奢華。她也不進去坐,只拉著鄭老夫人道:“我想著什么時候把如意跟我兒的親事定下來,最好早些成婚,你也知道,下半年可沒幾個好日子!
鄭老夫人一怔:“難道你打算今年上半年……”
“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我不會虧待如意的,這不,我這就來帶著你去求見定南侯夫人,也好早些放鄭將軍出來。”劉夫人心里打著小算盤。
鄭老夫人一聽,高興的點點頭:“那行……不過……”她猶豫一番:“聽聞定南侯夫人跟林家關(guān)系不錯,尤其是那林錦婳,此番去她會答應(yīng)嗎?”
“你放心……”她看了看四下,才湊上前低聲道:“林錦婳跟你家如意素有恩怨,你早些把如意嫁去劉府,她自然就不會針對你們了不是?”
“這倒也是。”鄭老夫人一聽,連忙讓人去拿了鄭如意的八字來給了劉夫人:“那我們明日下聘?”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下聘,婚期就定在十天以后如何?”劉夫人一想到自己兒子巴巴饞著鄭如意的樣子她就不忍心。
鄭老夫人猶豫一番:“會不會太隨便了,我鄭家好歹也是……”
“老夫人放心,到時候劉家一定八抬大轎敲鑼打鼓把人接過去。”劉夫人忙諂媚道:“況且鄭將軍不是要娶新妻了么,到時候喜事一撞,沒人會記得這事兒的!
三言兩語說的鄭老夫人很是激動,她現(xiàn)在糊里糊涂,一心就想把兒子撈出來,一聽,咬咬牙,也干脆點了頭。鄭如意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了。
劉夫人也不傻,趁著跟鄭老夫人去定南侯的空檔,立即讓人買了幾十兩銀子的喜糖和花生瓜子滿京城的去散發(fā)了,這消息一說開,鄭家到時候要反悔也沒招了。
林錦婳才回到徐家,墨風(fēng)就悄悄出現(xiàn)跟在了她身后,把劉夫人干的這事兒說了。
林錦婳莞爾:“劉夫人一直心思就多,膽子也大,你去幫幫她,這消息最好盡快傳的全京城都知道!
“是!蹦L(fēng)應(yīng)了聲,又悄悄閃身離開了。
入了徐府,徐泊山跟兒子徐程青已經(jīng)去孫家,徐夫人特意留在府里等著。
才進花廳,林錦婳看到朝自己走來滿眼含淚的和藹婦人,鼻子微微泛酸:“舅母……”
“哎!毙旆蛉诵乃釕(yīng)下,上前憐惜拉著她的手略有幾分哽咽:“可算見到你了,錦婳,你受苦了。”林錦婳小時候常隨徐惠娘回娘家,那時候徐夫人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對她稀罕的不行,常常抱在懷里心肝肉啊的叫,都當(dāng)成了半個女兒,如今知道她吃了這許多苦,早心疼的不行了。
林錦婳不敢惹她掉眼淚,忙忍下委屈笑道:“舅母,錦婳不委屈!
“還不委屈,你那爹……”她惱了惱,又忍了下來,溫柔看她:“左右他不在,且不說他,你今兒才從長樂庵回來,累壞了吧?舅母讓人給你備了熱水,你先去洗漱休息,等遲些舅母再來尋你說話!
林錦婳看她滿是血絲的眼睛,笑著點點頭,這才退下了。
走時,她回頭看了看,徐夫人已是抱著徐昭昭泣不成聲。
林錦婳長長呼了口氣,才提步往前而去。
徐夫人備下的院子,特意按照林錦婳以前所住的落霞苑一般布置過,除了一些來不及買的擺件,甚至連被子的顏色都一模一樣。
采兒感慨萬分:“還好舅夫人心疼小姐!
林錦婳在一旁暖榻坐下,將屋子里的下人都打發(fā)走了,才緩緩靠在暖榻邊舒了口氣,看著墨雪道:“這幾日不曾聽到林家的消息了?”
“辦完林惜騰的喪禮,林端好似跟朝廷請辭在家養(yǎng)病了,至于林惜玉,聽聞跟王暉遠暗中見過一次!蹦┑。
“他們?”林錦婳垂眸,王暉遠她是不會動的,但林惜玉跟林紫蘇都不能再留了。
“讓老六今晚來見我,另外……”她看了看墨雪,道:“我記得葉氏還沒死?”上次大街上林惜玉刺她一刀,卻未傷及要害,林惜玉都被放了出來,她應(yīng)該也被放出來了才是。
“沒死,不過好似一直沒動靜了!蹦┮幌肫,也覺得有些奇怪。
林錦婳眸光微寒:“葉氏八成不知道林紫蘇還活著,林紫蘇也沒管她。葉氏恨毒了我跟林惜玉,你找個機會,讓她再見一見林惜玉!
墨雪會意,立即領(lǐng)命退下了。
林錦婳見此,這才讓采兒下去休息,獨自一人去泡澡了。
熱水浸潤肌膚,讓她渾身都放松了下來。浴盆里貼心的灑滿了花瓣,屋子里熏著好聞的淡淡香氣,她這幾日情緒繃得太緊,這會兒太過放松竟不知不覺睡著了,就連窗戶何時被人打開的也渾然不知了。
此時的王暉遠,在得知林錦婳已經(jīng)順利下山后,便心事重重的去見了王御史跟王夫人,說了他的想法。
王夫人到底還是護著女兒,對他的提議略有幾分不滿:“遠兒,汝嫣到底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將她往火坑里推!
王御史也覺得他這段時間很是奇怪:“林家長子我雖不放心,但他一表人才且對汝嫣癡心,可你現(xiàn)在所說的曾學(xué)海,且不論他是否斷了一條腿,他家中已經(jīng)納了幾房小妾,汝嫣嫁過去怕是要受委屈!
“爹,男人三妻四妾豈不是正常?曾學(xué)海雖然斷了腿,但今年春闈定能榜上有名,他曾家更是百年的書香世家,與汝嫣是郎才女貌,更重要的是,他一心喜歡汝嫣,對我們又十分尊重,汝嫣嫁過去,他哪里敢有半分的不小心?”王暉遠勸道。
王夫人仍舊不同意,只失望看他:“遠兒,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以前你最心疼汝嫣的。”
王暉遠受不了娘親如此看自己,嘴唇囁嚅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王御史看出端倪,只沉聲道:“你先回去吧,汝嫣的婚事我們會考慮的,而且林家公子,我覺得還不錯,等林府這些事平息了,倒可以考慮!闭f罷,直接讓王暉遠離開了。
王暉遠微微咬牙,面上不敢辯駁,出了書房便沉了臉。
他心中思慮半晌,還是決定用紫蘇說的那一招,若是生米煮成熟飯,爹娘為了汝嫣的名聲,也絕不會再反駁。
他想罷,提步往王汝嫣的院子而去,找到了剛巧從房間出來的盈棠。
盈棠一見他,面色都白了幾分:“公……公子!
“去告訴汝嫣,林錦澄今晚會在浮香客棧等她。”他頓了頓,才咬牙道。
盈棠手猛地一顫:“公子,您想做什么……”
王暉遠陰冷看她:“讓你去你就去,別那么多廢話!若是辦不好,你跟你家人都別想好過!”
盈棠面色更白,卻只能點了頭。
王暉遠見她應(yīng)下,這才提步出去了。
他上了馬車,繞過七彎八拐的巷子,才終于在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宅院前停下。
他上前敲了敲門,而后便緊張的整了整衣裳,旋即院門一打開,一個一身雪白衣裳的女子便出現(xiàn)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看他:“暉遠,都安排好了嗎?”
“嗯!蓖鯐熯h看著她如仙子般的容顏,雖有疤痕,卻瑕不掩瑜。
女子羞澀垂眸,上前拉著他的手,不顧旁人還在,另一只手慢慢往他的炙熱滑去,媚眼如絲:“我等你許久了,進來吧……”
王暉遠只覺得氣血全部沖上頭頂,再也沒有半分理智,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便大步往里而去。
轉(zhuǎn)角處,老六看著這一切,悄悄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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