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無才這會兒在城外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了,旁邊跟著一輛銅蓋大騾車,還有個殷勤的趕車仆從。
等了半晌,那仆從才道:“掌柜的……”
“叫老爺!”朱無才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爺我往后可是要當(dāng)大官兒的,往后誰見著我,都得低頭哈腰稱呼我一聲朱老爺。”
仆從也機靈,立即應(yīng)聲:“是是,朱老爺,咱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貴人怕是都等得不耐煩了。”
朱無才聽著也有些煩,朝城中看了看,才道:“這死老婆子,怎么還不來。”
“會不會被人扣下了?”仆從道。
朱無才搖搖頭:“林錦婳這人,把下人當(dāng)親人一樣,呵呵,我不過拿了她點銀子,況且老婆子還跟她做過那么些勾當(dāng),她不會對她怎么樣的,說不定還要賞她些盤纏呢。”
“當(dāng)真?”
“可不是當(dāng)真,那個敗家娘們……”朱無才又是一聲諷刺,心里暗笑林錦婳蠢,不僅讓楊媽媽抓到那么多的把柄,還一開始就毫無保留的把鋪子都交給他來管,最后得到的,可不就是人財兩空么。
她正說著,一個婦人急急朝著跑來,朱無才一瞧,不正是自己的的婆娘楊媽媽么。
楊媽媽揣著實實在在一百兩銀票過來,朱無才立即轉(zhuǎn)頭上了馬車,楊媽媽卻是猶豫了。
朱無才見她還不跟上來,不由惱道:“你做什么呢?貴人都要等急了。”
楊媽媽說不上為什么,總覺得有些心慌:“我還是不放心,朱無才,小姐不是一般人,我……”
“她也就那么點小手段罷了,你怕什么?再說了,現(xiàn)在是她放你走的,難道還能追上來不成?”朱無才輕嗤一聲。
楊媽媽仍舊覺得不對勁,想起來時林錦婳特意跟她說的,最恨背叛的人,她們拿著銀子跑了,頂多也就算騙財,但如朱無才所說要去見那貴人,可就是背叛了。
她還是不放心,道:“要不算了,咱們拿著這些銀子走吧,好幾千兩呢,走時小姐還又給了我一百兩,我們就是去買百十畝地都請一堆仆人都夠了。”
朱無才看她竟然打起退堂鼓,忽然冷了臉,扒到馬車邊寒聲道:“你可想清楚了,咱們要去見的人,可是四……”他話說了一個字,又咽了下去:“若是敢不去,也是死路一條,而且你想一輩子做個處處遭人欺負(fù)的普通人嗎?一個區(qū)區(qū)六品千戶的夫人都能把我們欺負(fù)的要死,我朱無才這樣大的本事,就不信還掙不出一個六品官來。”
楊媽媽看了沒見識的他一眼,氣道:“你以為六品官那么容易當(dāng)?shù)摹?br />
“行了,別啰嗦,要回去你一個人回去,不回去現(xiàn)在就上車。”朱無才寒聲道。
楊媽媽看著自己男人,想著林錦婳,猶豫半晌,還是下定了決心,上了馬車去。
他們皆不知,墨雪早已跟在后面了。
徐府。
林惜玉跟林錦婳雖然私底下已經(jīng)撕破臉,明面上還是姐妹,就算林端變成庶子,林惜玉也是她的庶姐。
墨雪不在,她尋了個徐府懂禮的婆子去景王府送去了吊唁禮,自己便沒親自去。
采兒服侍在側(cè),見她只若無其事般在暖榻邊看書,淺笑道:“小姐,方才昭昭小姐使人來問,明日可還去公主府?”
“自然去。”林錦婳淡淡翻了頁書,才繼續(xù)道:“告訴她,明日小心些就好。”
“是。”采兒應(yīng)聲退下了。
林錦婳看著她轉(zhuǎn)頭出去的背影,也知道是時候送她走了。
因為林惜玉死了一事,趙闞倒不好立即納鄭如意為側(cè)妃了,卻也送了消息去鄭府,算是定下了這樁事。
劉夫人還安慰著兒子說馬上要能娶到鄭如意呢,忽然鄭府來人悔親,她當(dāng)即就帶著十來個家丁到了鄭府。
鄭老夫人也是頭疼不已,不肯見她,誰知劉夫人就在家門口鬧了起來,鄭老夫人這才不得已親自來了門口見她,老遠(yuǎn)就一聲親昵的喊:“劉夫人,你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們劉府喜糖都給人發(fā)了,你說悔婚就悔婚,這般不把我劉家放在眼里嗎?是,我劉家是比不上你鄭府,但你可要想清楚,這般羞辱劉家,劉家也一定誓不罷休!劉夫人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她素來還是講究些儀態(tài)的,只是她也為了救鄭萊的事兒東奔西走了,鄭家轉(zhuǎn)頭就來個悔婚,她的臉面也算丟光了。
鄭老夫人也是一肚子苦水,只道:“實在是景王殿下要娶我家鄭如意為側(cè)妃,所以才會如此的。”
“景王?會看上你家那個殘花敗柳?”她故意沖著府里喊的,鄭如意的院子離這兒不遠(yuǎn),她聽得清清楚楚。
她面色青紫的坐在房間里,只等著這位劉夫人離開。
鄭老夫人面子有些掛不住,只道:“這次是鄭家做的不對,你說怎么辦?是景王……”
“我可不管,既然你承認(rèn)做的不對,那就賠錢,我彩禮喜糖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你總不能讓我白白浪費。”劉夫人也不繞彎子,直接道。
鄭老夫人一聽錢,心微微一緊:“你要多少?”
“一萬兩白銀。”劉老夫人也不怕獅子大開口。
鄭老夫人一聽,卻是心跳都漏了一拍,當(dāng)即冷了臉:“你家彩禮準(zhǔn)備花去了一萬兩?”
劉夫人只狠狠道:“不給我就去定南侯夫人和端慧公主那兒告狀,說你們騙婚,如今還要騙景王,你那兒子怕是這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了,他現(xiàn)在身上背的可是貪污罪,若是再嚴(yán)查,指不定還要查出更多。”
劉夫人可勁兒威脅著,鄭老夫人跟她周旋許久,竟是半兩銀子都沒少,最后為了先穩(wěn)住她,只能答應(yīng)。
劉夫人這才又諷刺了一番,才扭頭回去了。
等她一走,鄭老夫人當(dāng)即去了鄭如意的院子,看她還坐在床邊繡嫁衣,氣得一把將嫁衣扯過來扔在了地上:“那一萬兩銀子你給我湊來,湊不出來,就死在這屋里也別想嫁出去。”
鄭如意眼眶微微發(fā)紅,抬眼看她:“娘親還尸骨未寒,祖母,我也是你親孫女,你何苦這樣為難我?我好了,難道對鄭府不好嗎?”
鄭老夫人聽到這話,有些心虛,只囁嚅了下嘴唇,道:“你都壞了名聲了,還能怎么對鄭府好?嫁去景王府也是個側(cè)妃,你有本事,就把你爹救出來。“
“我自然會救。”沒有鄭萊,她在景王府也只是個空殼子側(cè)妃。
鄭老夫人聽到這話,心情才好些,只道:“你早些把銀子湊出來,沒有就去跟景王借,他乃是堂堂王爺,不可能沒有銀子,然后再把你爹救出來,否則,你就被指望出嫁了。”說罷,轉(zhuǎn)頭踩著她的嫁衣便出去了。
鄭如意眼眶酸脹的厲害,卻死活沒讓眼淚流下來。她陰冷看著老夫人離家的方向,面上生出殺意。你們不把我當(dāng)人,我也不會放過你們。
第二日已經(jīng)是晴好的天氣,隨著春闈的即將到來,所有人都陷入了緊張的氛圍中,除了景王府門口發(fā)生的這樁滲人慘案還在被人悄悄議論外,大多都在談科舉之事了。
林錦婳早起時,瞧見墨雪還沒回來,不由有些擔(dān)心,采兒卻是笑著推開門進來了,瞧見她還未換上衣裳,笑著呈上手里的錦盒來,笑道:“寧王府送來的,今兒王爺也會去端慧公主的宴席。”
“是嗎?”林錦婳略有些驚喜,他說這幾日就會走,她還一直擔(dān)心就這樣見不到他了。
采兒笑瞇瞇將錦盒拿來,道:“自然是,奴婢還能騙您不成,您先更衣吧。”
林錦婳微微頷首,錦盒一打開,一套櫻桃紅的長裙便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廣袖束腰交領(lǐng)長裙,領(lǐng)口用更暗紅的線繡上了朵朵梅花,裙擺上更是散落繡著梅花花瓣,走起來,仿若梅花散落下般,里面是一套月牙白的里襯,里襯袖口用紅線繡了梅花,瞧著更是相得益彰。
采兒看著她往后挽了個飛仙髻,簪著嵌著紅寶石的金簪和步搖,眉心點上一朵梅花裝,胭脂染妝,脖頸白皙而纖細(xì),整個人帶著清冷氣質(zhì),仿若冬日綻放枝頭的寒梅,美的驚艷。
林錦婳看她又是這幅樣子,只抬手點點她的額頭:“你今日不必跟去,留在府里待著。”
“可是小姐……”
“不許出府,明白嗎?”徐府還是安全的。
采兒也怕自己給她添麻煩,乖乖點了點頭。
徐昭昭跟徐程青早就換好了衣裳,正在門口等著,瞧見她來的時候,徐昭昭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徐程青則是瞇起眼睛滿意點點頭;“昭昭,你學(xué)著點,錦婳這樣的妹妹帶出去才有面子。”
徐昭昭白了他一眼,便快速跑到了林錦婳身邊,聞到她身上淺淺的香氣,驚喜道:“你帶了什么香囊,這般香?”
“我自己配的,給你和表哥一人準(zhǔn)備了一個。”她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粉色的香囊和一個灰色繡白梅的香囊分別給了她們。
徐程青聞了聞,詫異看她:“是藥?”
“驅(qū)蟲又好聞。”林錦婳彎眼淺笑,最主要是能暫時驅(qū)一驅(qū)蠱蟲。
兩人笑瞇瞇的帶上了,三人這才去尋徐夫人一道上了去公主府的馬車。
從這里去公主府的路不算遠(yuǎn),沒多久馬車就在公主府門前停下了。
凌老夫人特意囑咐了上次的朱媽媽在府門口候著,瞧見林錦婳和徐家人來,忙笑著迎了上來,道:“徐夫人,林小姐,我家老夫人正在花廳等候幾位呢。”
徐夫人看出她對林錦婳的恭謹(jǐn),也只客氣笑笑,又讓人給了封賞,這才提步跟著她一道進去了。
走時,林錦婳忽然看到前面一瘸一拐的熟悉身影,曾學(xué)海!
曾學(xué)海身邊有個美人扶著,她一眼認(rèn)出來是許久不曾見過的葉菱,當(dāng)初她的確聽汝嫣說過,曾學(xué)海納了她為妾。
林錦婳微微皺眉,徐程青察覺到她的不對,關(guān)切問道:“怎么了?”
“沒事,見到故人了。”林錦婳眸光淡淡,這才往里而去。
不多久便見到了凌老夫人,她看起來氣色不錯,瞧見林錦婳來,還親自起了身來。
徐夫人暗暗看在眼里,拉著幾個孩子一道上前見了禮,這才寒暄著坐下。
林錦婳看到凌老夫人望著自己滿是笑意的眼神,知道駙馬的病應(yīng)該是抑制住了。
說了不多會兒話,就見外頭有小丫鬟來,道:“老夫人,公主請您出去呢,戲臺子搭好了。”
“好,去聽?wèi)颉!崩戏蛉讼矚g林錦婳,連帶著對徐夫人態(tài)度要好了許多,對她道:“你也隨我一道去看戲吧,不少夫人都在,孩子們年紀(jì)小,便由著他們自己去玩。我會讓朱媽媽全程跟著伺候,不會出事的。”
徐夫人見凌老夫人考慮這樣周到,自是應(yīng)下了。
林錦婳跟徐昭昭兄妹這才得以出來,自由在這偌大的公主府逛了。
不過冤家路窄這詞兒還真是沒錯,幾人還未到最熱鬧的地方,迎面而來便是曾學(xué)海。
曾學(xué)海瞧見林錦婳的第一眼,便驚艷的挪不開眼睛了,徐程青自然的擋在林錦婳兩人前頭,才朝他笑道:“這位公子眼睛不好?”
曾學(xué)海還未見過徐程青,又見她跟徐家人在一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敷衍一笑:“世上沒有誰的眼睛比我更好了……”
“哦,那就是腿腳不好,一個人偏偏要檔路中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海中蟹,只知道橫著走路呢。”徐程青依舊笑的溫文爾雅。
徐昭昭早知她這哥哥毒舌的很,聞言,偷偷珉唇笑。
曾學(xué)海覺得在美人跟前有些丟臉,只強行笑道:“是你身后的林小姐太過貌美,讓我一時看怔了,都說紅顏禍水,現(xiàn)在可真是應(yīng)驗了,我才看了這絕世美人一眼,就遭你如此辱罵。”
“好一個紅顏禍水。”
冷漠的男聲傳來,曾學(xué)海只覺得背脊一寒,忙挪開了落在林錦婳身上的目光轉(zhuǎn)頭行禮:“王爺。”
趙懷琰淡淡睨了他一眼:“腿好了?可以出來了?”
“托王爺?shù)母!?br />
“托本王的福,你早該死了。”趙懷琰淡漠說完,便看了眼林錦婳,見她也平靜的看著自己,鳳眸染上笑意,才對徐程青道:“徐公子隨本王來。”說罷,轉(zhuǎn)身而去。
徐程青不放心曾學(xué)海還在這里,高稟卻是朝他眨眨眼。
徐程青早聽聞這位寧王爺對錦婳護短的很,想了想,也就沒說什么,跟著走了。
他們是走了,高稟卻是沒走。
曾學(xué)海沒把他放在眼里,等人一走,便轉(zhuǎn)頭對林錦婳古怪笑道:“聽聞林小姐跟嫣兒關(guān)系極好,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真是日思夜想去看她,她卻不在府里,哎,可惜。”
林錦婳第一次這般想打爆他的狗頭,可惜墨雪不在。
她正想著,高稟走了過來,一把扛起曾學(xué)海便朝一側(cè)的魚池里扔了下去。
曾學(xué)海整個人都摔蒙了,滿是魚腥味的池水嗆進他的口鼻里,讓他當(dāng)即喊道:“你瘋了!”
“難道不是曾公子要對我動手動腳碰撞之間掉下去的?”高稟冷臉諷刺完,轉(zhuǎn)頭朝林錦婳和徐昭昭見了禮:“小姐們?nèi)ズ笤和姘桑儆腥烁覍π〗悴痪矗M管叫屬下來。”
徐昭昭笑意滿滿的點點頭,林錦婳也淺笑著應(yīng)了聲。
走時,林錦婳還不忘看著曾學(xué)海笑道:“曾公子可聽過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前幾日去山上誦經(jīng),倒是有幾分體悟,所以告訴曾公子。”林錦婳淡淡說完,這才轉(zhuǎn)頭離開。
朱媽媽也很識趣的沒讓人立即去救曾學(xué)海,等林錦婳出了這道垂花門,這才讓人去救人了。
林錦婳隨著朱媽媽到了小姐們聚集的地方,名叫觀海苑,所謂的海,是因為這里面有一個很大的人工湖,而且里面雕梁畫棟,布置的景觀也十分精美,倒也能算夠‘觀’了。
與尋常躲在一邊不同,林錦婳徑直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看到正在與人愉快交談的鄭嬌嬌,笑著走了過去。
鄭嬌嬌瞧見她來,由一開始的別扭,也到了接受了,笑道:“林小姐,好久不見。”
“鄭小姐病可好些了?”
“沒復(fù)發(fā)了,就是發(fā)脾氣的時候還是疼。”她嘆了口氣。
林錦婳知道她脾氣大,疼是自然的。
林錦婳淡淡看著她的眼里努力藏著的嫉恨,只淺淺一笑。
這樣的宴會,孫婉婉自然也是到了的,老遠(yuǎn)瞧見林錦婳和徐昭昭,只覺得尷尬,干脆打算轉(zhuǎn)頭走開,卻不想跟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嗅到鼻尖的馨香,忙退開半步看著來人,有了之前的教訓(xùn),倒也還算冷靜,道:“你是哪家小姐?”
“我是鄭家的。”鄭如意直直看著她道。
“鄭家?”孫婉婉一激動,莫不是兵部尚書鄭家,她忙笑起來,道:“我是隨父親才調(diào)入京城的,姓孫名婉婉,你喚我婉婉就好了,不知鄭小姐閨名是……”
“聽聞孫侍郎家的女兒國色天香,還才華出眾,我聽聞前頭幾位公主皇子正在錦鯉池畔對詩,不知孫小姐肯不肯賞臉一道過去?”鄭如意溫柔淺笑,避開自己的名諱。
孫婉婉早對京城向往極了,皇子公主這等人物她以前都只聽過,見也是未見過的,看她又是鄭家小姐,又肯邀請自己,自然高興應(yīng)了。
鄭如意垂眸側(cè)開身;“這邊請。”說罷,便與她一道往觀湖苑外而去。
林錦婳早就注意到了孫婉婉,但見她站在垂花門邊,好似在跟垂花門后的人說話,倒也沒在意。
正說著,鄭嬌嬌又道:“聽說鄭如意馬上要嫁給景王殿下了?”
“可不是,也不知景王是怎么了,那樣的殘花敗柳也要。”終于有人憋不住道。
鄭嬌嬌橫她一眼:“到底是景王,你們說話小心著些。”說罷,又看著林錦婳,她是知道林錦婳跟鄭如意的恩怨的,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林小姐,聽聞昨兒你庶姐死在景王府門口了?她可是景王側(cè)妃,怎么這般輕易就被人殺了?”
林錦婳知道她想套話,最好指認(rèn)鄭如意就是幕后黑手,不過在傳出她要嫁入景王府的同一天,同為側(cè)妃的林惜玉就死了,她的確最值得懷疑。
林錦婳淺淺搖頭,只微微嘆了口氣:“昨日的事我也是后來才聽人說的,想來是因為葉氏心中嫉恨,所以盯著了吧。可惜,要是葉氏沒有從大牢放出來,也不會發(fā)生這等事了。”
“葉氏是怎么被放出來?”鄭嬌嬌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仔細(xì)盯著林錦婳,半點不想錯過她臉上的表情。
林錦婳只微微搖頭:“我也沒去官府問過……”
旁的小姐們一聽,膽大些的也跟著悄悄議論起來,攛掇著要去官府查查,畢竟鄭如意一個殘花敗柳,本來要嫁給傻子給眾人看笑話的,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就要成為高貴的景王側(cè)妃了,誰心里能平衡?
徐昭昭倒是不明白林錦婳這番話的用意,湊近輕聲道:“錦婳姐姐,咱們?nèi)e處吧。”這些小姐嘰嘰喳喳的嘴臉,她真是不喜歡。
林錦婳見目的達(dá)到,自然也不多留,不過她讓人去贖葉氏,的確就是用的鄭如意的名頭。
想及此,嘴角冷淡勾了起來。
兩人告辭出來,倒也沒去別處,從偌大的湖邊往上,正好有一片茂密的小山包,上面有一個涼亭,正好清幽又能看到底下情況。
兩人上去坐好,很快便有丫鬟來侍奉了茶水。
清風(fēng)徐來,不大的陽光正好灑進來,站在涼亭往下,可以看到整個如月牙般的大湖,微風(fēng)吹皺湖水,很是愜意。
兩人坐下沒多久,又聽得一陣嬉笑聲傳來。
“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若不是那王暉遠(yuǎn)死活要把王汝嫣往我家夫君床上送,我家夫君豈會娶她?”
說話的女子語氣很是輕細(xì),也很輕蔑。
林錦婳眉頭微微擰起,轉(zhuǎn)頭看去,不是嫁給了曾學(xué)海的葉菱還能是誰?
葉菱還在汀步上走,因為亭子邊有不少茂密大樹,倒是沒發(fā)現(xiàn)林錦婳,只跟旁邊的人繼續(xù)道:“你們別瞧著那王汝嫣多么冰清玉潔,聽夫君說,那日晚上可是風(fēng)情萬種,也不知私下是個多么無恥放蕩的女人。”
徐昭昭聽得都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林錦婳跟王汝嫣關(guān)系親近,故意大了聲音對林錦婳道:“錦婳姐姐,這兒不知哪里飛來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葉菱聽到這話,當(dāng)即頓住腳步,而后才瞪了眼身邊跟著的丫鬟,丫鬟忙上前跑到?jīng)鐾み叄埔娬媸橇皱\婳,才行禮道:“奴婢見過林小姐。”
“你不必跟我行禮。”林錦婳淡漠掃她一眼,而后才走出了涼亭來,看到一身桃紅色長衫敷著脂粉的美貌少婦人葉菱。
葉菱豐腴了些,更添了份媚態(tài),眼角眉梢的春情仿若五月盛開的桃花,水盈盈的眸子越發(fā)勾人,想必十分得曾學(xué)海寵愛,否則一個妾,哪里敢能來這公主府的宴會?
葉菱見到她時,第一眼是妒忌,而后瞬間化為欣喜和親和,上前幾步笑道:“錦婳,你也在,許久不見你,你真是越發(fā)好看了。”
“我來時,曾公子被人扔進了水潭,葉姨娘怎么還不去伺候,反而在這兒賞花呢。”林錦婳淡淡道。
“什么?誰扔的?”葉菱并不知道這事,難得來這樣的地方,她一心想著多結(jié)交些貴人。
“寧王爺扔的。”徐昭昭也走了來,看著她身邊跟著的大家小姐,才道:“對了,昨兒你姑姑和林紫蘇才過世,你可曾回家看過了?”
“我……”葉菱面上微微有些發(fā)燙,卻只勉強笑著垂眸,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也想去,但我現(xiàn)在嫁入了曾家,就是曾家人,姑姑和紫蘇到底是犯了錯的人,我如何能回去看望呢?”
徐昭昭皺眉,不知如何反駁。
林錦婳只掃了她身邊的那躲躲閃閃的黃衣小姐一眼,那不正是之前一直跟在鄭嬌嬌后頭的翰林家的小姐么。
她淡漠道:“葉姨娘既已嫁入曾家,自然是當(dāng)以曾家為主的。”
葉菱笑笑,已是不想跟她在多說話,只道:“時辰不早,我先去尋我家夫君了。”說罷,見了禮趕忙走了。
林錦婳也不挽留,看著她們下山,心里才微微嘆了口氣,對徐昭昭道:“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也下去吧。”
“嗯,不過這曾家人也真是夠惡心的,自己干了那些臟事兒,如今還能洋洋自得的說出來。”徐昭昭替王汝嫣有些不忿。
“因果循環(huán),他會遭報應(yīng)的。不過這話,你往后不能再說。”徐家還算清凈之地,不能招惹了這煩惱。而且汝嫣若真的嫁過去,也不能因為自己跟葉菱和曾學(xué)海鬧翻了,而給她帶去麻煩。
徐昭昭自然明白,點點頭不再多說。
兩人下了山去,不多時宴會便開始了,今兒來的人可不少,除了離京的九皇子和趙懷琰,其他幾位皇子王爺均是到了。
端慧公主和駙馬在最上首坐著,面上均帶著喜色,皇家人自是在上首圍坐一起,濟濟一堂。
徐夫人瞧見她們過來,也走了來,步履間帶著幾分匆忙。她看著她們二人,目光深深道:“一會兒你們先回去。”
“娘,怎么了?”徐昭昭正看得熱鬧呢。
徐夫人拉著林錦婳的手,才低聲問道:“你之前是不是給羅家老夫人看過病?”
林錦婳頷首:“是,她現(xiàn)在身子應(yīng)該好了才是。”
“沒有,羅夫人這次見到我神色不對,我托了凌老夫人去問了,竟是羅老夫人不知怎么發(fā)了惡疾,有太醫(yī)說是因為吃了你開的藥,現(xiàn)在命在旦夕,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來。”徐夫人神色有幾分嚴(yán)肅,但還算鎮(zhèn)定:“這件事尚未傳開,想來羅家人也不確定就是你,但今日我擔(dān)心有人發(fā)難,畢竟你才給駙馬看過病。”
徐昭昭也跟著著急:“這可怎么辦,要不我們先回去找爹爹?”
“我也是這個意思,你們?nèi)ソ猩锨鄡阂坏阑馗ィ乙粫䞍焊枥戏蛉颂嵋惶幔S后再回去。”徐夫人道。
林錦婳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但羅老夫人生病,八成是別人動的手。
她頓了頓,才道:“給羅老夫人看病的御醫(yī)是誰?”
“不知,好似有兩位御醫(yī)。”徐夫人道。
林錦婳微微頷首,找出這兩個太醫(yī)是聽了誰的命令,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了。
她也不多留,跟徐昭昭一道悄悄退出去了。
葉菱在后邊看見她們?nèi)松裆珖?yán)肅的在說話,便留了心,等林錦婳幾人一走,忙對一側(cè)才換了衣裳的曾學(xué)海道:“夫君,林錦婳怕是出了什么事。”
“現(xiàn)在寧王在,她能出什么事?”曾學(xué)海還忌憚著寧王,縱然氣,也只能憋著,不敢輕舉妄動。
葉菱見他不悅,也不敢再說,將心里的疑惑又都壓了下去。
林錦婳跟徐昭昭出門來,正好碰見趙闞從拐角過來,瞧見她,只玩味的站在原地看她:“林小姐。”
“臣女見過景王殿下。”林錦婳垂眸行禮。
徐昭昭倒是看到了他身后跟著的孫婉婉,奇怪道:“孫小姐也在這兒?”
孫婉婉面上緋紅退下,看著她竟也沒之前那股子的討好,只敷衍笑笑:“剛好與鄭小姐同路。”
趙闞只看著林錦婳垂眸的樣子,膚如凝脂,面若桃花,當(dāng)真是絕色美人,只是可惜了……
“林小姐這般匆忙,是要去哪兒?現(xiàn)在宴會可是要開始了。”趙闞故意擋在她身前不走。
林錦婳感受到貼著手腕的玉蝴蝶又開始發(fā)熱,抬眸看了看他,難不成他身上帶著蠱蟲?只道:“臣女家中有急事,恐怕要先行離開,既然宴會要開始了,王爺請便。”
趙闞冷冷一笑:“本王聽說林將軍西南之行遇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落不明,你的確該著急一番。”
“什么?”林錦婳拳頭緊握,哥哥遇險了?
“你還不知道么?父皇已經(jīng)下旨,由鄭萊鄭將軍今日下午親自帶兵無營救,只可惜西南那等荒僻之地,土匪出沒,不知林將軍還有沒有活下來的可能呢。”趙闞說罷,看她震驚又不甘的神色,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若是來求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救他,就是留一具全尸也好,是不是?”
“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就不浪費景王的時間了。臣女聽聞庶姐昨日慘死在景王府門口,葉氏更是被人景王府的人一刀砍下頭顱,王爺若是得閑,也該想想如何讓人覺得王爺你有救人的本事。”說罷,帶著徐昭昭徑直越過他離去。
趙闞聽罷,怔了怔,旋即看著她的背影哈哈大笑起來:“林錦婳,想不到你這般冷靜,那本王就看看你能冷靜到幾時,我方才說的話,隨時有效!”
林錦婳再沒停下步子看他,鄭如意在一側(cè)望著趙闞掠奪般的眼神,暗暗咬牙,只上前道:“王爺,時辰不早了,該進去了。”
趙闞睨了她一眼,再沒多看,轉(zhuǎn)頭而去。
鄭如意知道趙闞現(xiàn)在對林錦婳極為感興趣,得不到的永遠(yuǎn)是最好的,只可惜她到現(xiàn)在才明白這個道理。她看著趙闞頭也不回的離開,慢慢攥緊了拳頭。
林錦婳快速到了前院,但前院很大,下人也不知趙懷琰去了哪里,就連徐程青都不見了。
她有幾分著急起來,在前院找了一圈,沒見到人,立即就要出府去,但才踏出府門,就見徐程青已經(jīng)迎了來:“錦婳,昭昭,你們怎么出來了?”
徐昭昭著急道:“景王說錦澄表哥出事了……”
“他竟然告訴了你們。”徐程青登時對趙闞沒了好看法,見一向從容的林錦婳面帶焦急,才道:“別擔(dān)心,寧王殿下一收到通知,立即就去安排了,不過他明天就要離京,所以事情都交代給了我,我一會兒就去找姑父,讓他出發(fā)去西南。”
林錦婳也是這個意思:“西南兇險,囑咐父親一定小心。”
“姑父到底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寧王殿下都放心他,你也放心吧,而且此番姑父借著這個機會出城,寧王殿下還另有安排呢。”徐程青一想起趙懷琰的計劃,便覺得這人的城府真是深極了,但也聰明極了,就連一向自詡最聰明的自己也佩服的很。
林錦婳聽到這些,這才松了口氣。
“那我們先回徐府。”羅老夫人的事還要處置一番,她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搗鬼。
徐程青頷首:“我送你們回去。”
林錦婳應(yīng)下。
幾人迅速回到徐府,昨日跟著楊媽媽出去的墨雪也回來了,而且還負(fù)了傷,左肩一道長長的血痕,人也虛弱的厲害。
花廳里,墨風(fēng)跟在一側(cè)替她簡單包扎了傷口,瞧見林錦婳回來,這才上前見了禮。
“怎么回事?”林錦婳迅速讓人拿了最好的傷藥來,墨雪看著她關(guān)切的樣子,淺笑道:“奴婢沒事,忙不過奴婢發(fā)現(xiàn)朱無才的確被人收買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誕下皇長孫的那位四皇子?”林錦婳寒生問道,前世他不過是趙闞的附庸罷了,懦弱無能,也沒幾分才智,不應(yīng)該是他才對。
“是他,但他很奇怪,問了朱無才和楊媽媽的問題,竟都是關(guān)于小姐和寧王殿下的。”墨雪輕聲道。
林錦婳也有些遲疑,的確不對,四皇子此人是真的資質(zhì)平庸,前世一輩子也沒折騰出什么水花來,這輩子怎么可能突然開智了?除非背后有人操縱。而且背后那人不關(guān)心自己的秘密,反而關(guān)心自己與趙懷琰的事,難道那人主要是沖著趙懷琰來的?
“朱無才跟楊媽媽處置了嗎?”林錦婳問道。
墨雪頷首,卻是面色古怪;“沒等奴婢動手,四皇子倒是先下了殺手,不過發(fā)現(xiàn)了藏在暗處的奴婢,這才一路追殺過來。不過您放心,奴婢沒有暴露身份,將人甩了以后,遇上墨風(fēng),這才回來的。”
林錦婳微微頷首,看她實在虛弱的撐不住了,才道:“你先休息,剩下的事我自會處理。”
“是。”墨雪應(yīng)聲,這才由人扶著下去了。
林錦婳思來想去,也想不透背后的人是誰,難道是跟設(shè)計了羅老夫人的人是一個人?
她陷入沉思,外面的天色卻是慢慢黑了。
徐夫人回來后,立即把事兒跟徐泊山說了,徐泊山還未來得及用晚飯便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回來。
房間里,徐夫人一直沒睡,見他回來,才上前替他解下披風(fēng),問道:“可打聽出來了?”
“嗯,是宮里的劉太醫(yī)跟章太醫(yī),都是皇后常用的人。”徐泊山道。
“難道是皇后娘娘……”
“不知道。”徐泊山打斷她的話,微微嘆了口氣:“羅家跟這兩位太醫(yī)都算有些交情,所以羅老夫人病了再請他們過來,也屬正常,只是聽說羅老夫人好似是忽然發(fā)病的,現(xiàn)在還在昏迷。”
“那錦婳可會有事?”徐夫人一想到林錦婳,心疼的紅了眼睛:“這孩子可憐,沒了娘親,又屢屢遭最親的人算計,這才過上好日子,怎么又被人惦記上了。”
“朝廷里的勢力本就復(fù)雜,錦婳即是林麓之的女兒,又是未來的寧王妃,自然會被推到這風(fēng)口浪尖。”徐泊山看她心疼至極的模樣,嘆了口氣上前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且放心,明日我便會入宮去請見皇上,讓他再派其他太醫(yī)去看看錦婳開的藥是否真的有問題,當(dāng)時藥方都是寫得清清楚楚的,只要找到那藥方,也能證明咱們錦婳清白。”
“那就好。”徐夫人抹了抹眼淚,這才算稍稍松了口氣。
林錦澄的事兒并未傳開,所以他們也還不知道。
夜里,墨風(fēng)將徐泊山打探來的消息傳給了林錦婳,林錦婳也遲疑了,會是誰呢?皇后?自己與她還不算有利益沖突,她不會選擇在懷琰離京之際忽然做出這樣的事?可也不像是德妃,畢竟羅家也不是尋常人家,更不要說皇后常用的兩位太醫(yī)也不是吃素的了。
兩人正在想著,院子外忽然傳出一聲悶哼,林錦婳想起方才要出去拿熱湯來的采兒,急急就拉開房門跑了出來,可漆黑夜里竟也沒有采兒的身影。
正在疑惑之時,徐家東苑忽然冒出一陣火光,一片嘈雜。
林錦婳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看著墨風(fēng)道:“馬上咱們院子將西廂房燒了。”
墨風(fēng)見她說的認(rèn)真,知道事不宜遲,也不多想,立即照她的吩咐去辦了,而林錦婳則是立即叫醒了院子里的下人,半步?jīng)]有獨自踏出這間屋子,若是沒猜錯,今日徐家著火是那幕后之人連環(huán)計的第一步,而方才那聲悶哼,便是引她入甕的第二步。
不過既然有人想甕中捉鱉,那她也可以借甕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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