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陽光忽然就毒辣了起來,只是小跑了一陣,便已是汗流浹背了。
桂枝看著薛聞心被扒了衣服扔出來時,就知道嘉才人必定保不住了,果然沒多久,就聽到了賜毒酒的消息。
她躲在永和宮外,不敢回去,若是敬貴人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思來想去,她打算去找趙懷琰,但才轉(zhuǎn)身要走,就聽到身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讓她頓時覺得渾身的燥熱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懼。
她立即轉(zhuǎn)身跪下:“貴人……”
“本宮沒想到,你竟然會跟嘉才人勾結(jié),桂枝,我對你難道不好嗎?”敬貴人冷漠的看著她,實(shí)在是想不通,自己對她不算差,甚至信任她,讓她貼身伺候。從連翹被殺,她就知道,桂枝肯定背叛自己了,尤其是連翹的尸體還在枯井里找到。
桂枝額頭沁出冷汗來,嘴巴也微微顫抖著:“娘娘,奴婢沒想害您,只想借著嘉才人的手替您除去林錦婳……”
“是嗎?”敬貴人現(xiàn)在哪里還會信任她,只是抬了抬手,吩咐道:“帶下去,嘉才人被皇上賜了杯毒酒,那也賜她一杯毒酒吧。”
“娘娘——!”桂枝驚愕抬頭,旁邊立即有太監(jiān)上前來將她拉住了。
敬貴人不再去看她,只冷著臉讓人抬著轎輦回宮了。
等回了永和宮,心里卻怎么都不是滋味,想來想去,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這個桂枝,我到底何處待她不好,她竟要背叛我!”
眾人均是垂下頭不敢出聲。
敬貴人深深呼了口氣,才想了想,道:“來人,去盯著嘉才人,等她死透了再來回稟。”
立即有宮女應(yīng)聲去了。
敬貴人微微咬著牙,想起今日發(fā)生的事,冷嗤一聲:“再去查查那辛者庫的宮女是誰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設(shè)計(jì)到了宮里來。”聽京兆尹跟徐程青的話,昨兒加上今兒的事還真是巧合的厲害,有這等厲害的人在暗處,實(shí)在是太危險了,若是不能為己所用,就要除掉,以絕后患!
她沒想到的是,她早已被人算計(jì)在內(nèi)了。
宮里心懷不軌的人何止只有一個嘉才人,但凡生下了皇子的,都虎視眈眈盯著上頭這個位置,以前不敢輕舉妄動,是因?yàn)閷m里這些娘娘們心機(jī)深沉,無計(jì)可施,可有了嘉才人和皇后這個例子,似乎也并非如此。
嘉才人行刑的冷宮,她獨(dú)自坐在宮內(nèi),望著面前的鴆酒,輕笑:“皇上真就這樣絕情么?”
安公公躬身看著她,道:“娘娘還是早些上路吧。”
“公公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讓我獨(dú)自待一會兒吧,日落之前,我一定喝下這毒酒,不叫你為難。”嘉才人眼中濕潤,卻依舊忍著沒讓淚流出來。
安公公見慣了宮里各種各樣的慘事,對于嘉才人,念在九皇子的份上,并沒有做絕,只叮囑了一聲:“娘娘快些。”說完,招呼人退了下去。
嘉才人看著人全部走了,才陰沉勾起了嘴角。她既然能用讓人用蠱,又如何不會防備著這一天呢,區(qū)區(qū)毒酒而已,好在皇上不上賜她三尺白綾。想罷,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暗暗發(fā)黑的玉瓶,看了看,毅然決然打開了瓶蓋,將里面的東西吞了下去。
冷宮外,敬貴人的人才到,就聽得不遠(yuǎn)處幾個宮女在低聲說著什么。
“嘉才人肯定不會死的。”
“怎么會,那可是鴆酒呢,見血封喉。”另一個宮女驚訝道。
“因?yàn)槲衣牸尾湃松磉叺男±钭庸f過,娘娘一直防著這一天呢,早備下了能假死的蠱蟲,吃下去后就會進(jìn)入假死狀態(tài),而且那毒酒也不是安公公親自盯著喝下去的,指不定尸體運(yùn)出去的時候,嘉才人就逃……”
敬貴人的人聽到這兒,朝冷宮里看了眼,見安公公領(lǐng)著太監(jiān)果真是守在殿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忙扭頭跑回去稟報了。
等她一走,方才說話的兩個宮女才停止了說話,朝她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快步離開了。
永和宮中,此時敬貴人聽到這話時,只道:“千真萬確?”
“奴婢是親耳聽到的,雖然沒見過這蠱蟲,但安公公幾人確實(shí)守在殿外,到時候怕也不會親眼盯著嘉才人喝下那毒酒呢。”宮女忙道。
敬貴人聽完,竟是冷冷笑了起來:“既如此,那就叫她再死一次!我還覺得毒酒一杯太便宜她了呢,現(xiàn)在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可怨不得我。”
太陽落山時,守在冷宮外的安公公才要推門進(jìn)去,就聽得里面噼啪一聲,心道不好,推門進(jìn)去一看,嘉才人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摔碎在地上的酒盞里已經(jīng)空了。
他見此,上前探了探脈息,微微嘆了口氣,只讓人抬下去了。
五月的天已經(jīng)黑得晚了,即便是太陽全部落了下去,天空也還是亮的。
幾只烏鴉落在宮墻上的翡翠綠瓦上哇哇叫著,看著從宮里一具具運(yùn)去火化的尸體,撲棱一下翅膀飛了過去。
辦事的太監(jiān)們都習(xí)以為常了,管理宮人尸體火化的領(lǐng)頭太監(jiān)直接走到了裹著嘉才人尸體的草席邊,道:“到底是九皇子的生母,不跟那些下賤宮人焚燒在一處,讓人搬到車上,跟我走。”
“這……怕是不合規(guī)矩吧。”有小太監(jiān)提醒道。
領(lǐng)頭的瞪他一眼:“你新來的?在宮里說多錯多,你小心些。”警告完,立即讓人帶著尸體走了。
此刻宮外。
趙懷琰的馬車停在宮外百米外的轉(zhuǎn)角處,他坐在馬車中沉沉合著眼,不知想些什么。
侍從瞧見已經(jīng)有人出來了,低聲道:“王爺,人已經(jīng)出來了。”
趙懷琰聞言,才慢慢睜開眼睛,透過車簾看著那鬼祟的太監(jiān),低低問道:“他是誰的人?”
“不知,以前沒見他有過動靜。”侍從也覺得疑惑。
正想著,那太監(jiān)不知從哪兒叫了一輛舒適的大馬車來,吩咐著人將嘉才人從草席里抱了出來,往馬車上放去,邊動作還邊道:“你們小心著些,若是碰著傷著了,九皇子可饒不了你們。”
“是。”底下人連聲應(yīng)著。
趙懷琰聽到這話,心中微寒,趙傾跟他說他母妃在宮里無依無靠,所以自己才會幫他百般布置,沒曾想他竟是早就瞞著自己培養(yǎng)了他自己的人了。
眼看著嘉才人就要被送走,忽然一群穿著王府侍衛(wèi)衣裳的男子沖了出來,領(lǐng)頭的趙闞一身錦衣手持長劍,冷笑看著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膽敢私運(yùn)尸體出宮,按律當(dāng)斬!”說完,不等那男人開口,長劍就砍了下去,而后才看著其他人:“滾!”
那些人哪里敢跟趙闞作對,忙轉(zhuǎn)頭回去了,趙闞這才讓人帶著嘉才人的尸體走了。
暗處,侍從看了看趙懷琰,輕聲問道:“王爺,咱們不管嗎?”
趙懷琰淡漠看著趙闞離開的背影,沒有說話。救下嘉才人,她也不會放過自己和錦婳,既如此,便看她有幾分本事,趙傾又有幾分本事了。
“去京兆府。”
“是。”侍從聞言,連忙讓人趕著馬車走了。
林錦婳這廂送走了王汝嫣,王汝嫣走時,帶著幾分欲言又止,林錦婳知道她還是想問哥哥的事情,但她似乎更執(zhí)著于覺得自己配不上哥哥,這個傻姑娘。
有衙役來點(diǎn)了蠟燭,送來了精致的晚膳,還小心笑道:“林小姐,可還有別的需要的?”
“不必了。”林錦婳看他們?nèi)绱斯е?jǐn),想必也是知道關(guān)不了自己多久了。合香這個原告也去大牢了,嘉才人一出事,嚴(yán)夫人必然也不會再繼續(xù)糾纏,更何況懷琰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公眾視野里,暗里想要橫插一杠的人必然也會斷了想法,等張大人毫無阻礙的去查一查,很快就能查清楚真相。
她正想著,聽到外面?zhèn)鱽碚埌驳穆曇簦@才抬眼朝外看去,那一身黑色錦衣的人,不正是趙懷琰么。
“王爺。”她笑著起了身。
趙懷琰看到氣色有些差,輕聲道:“不必?fù)?dān)心。”
“嗯,王爺在,我自是不擔(dān)心的。”林錦婳眼睛彎如新月,看得趙懷琰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輕松了。初次見她時也是如此……不過前世在趙闞婚禮上的初見,也不算是初見了,在她小時候,他便見過她,若是那時候他能勇敢一點(diǎn),若是在趙闞婚禮上第一眼就能認(rèn)出她來,前世她也不會吃那么多苦了。
“王爺在想什么?”林錦婳見他出聲,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下一秒手卻被他略顯粗糙但溫暖的掌心握住了。
“王爺……”
趙懷琰深深看著她,滿眼都是溫柔和慶幸:“在想你。”
林錦婳耳根微微一熱,竟有些不知怎么應(yīng)答才好。
趙懷琰嘴角不覺勾起,讓他冰冷的五官也變得柔和起來,這樣的他跟以往不一樣,仿若陌上翩翩公子,又如濁世之玉,溫柔而平靜,看得林錦婳都有些癡了。
“王爺,有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信。”
有侍衛(wèi)從外面急急進(jìn)來到,高稟無奈扶額,瞪了那來傳信的人一眼,這等時候他呼吸都不敢重了,他竟然跑來大聲嚷嚷。
被瞪的侍衛(wèi)有些不解,小聲問他:“高侍衛(wèi),怎么了?”
高稟無語凝噎,臭小子啊,你壞了你家王爺好事啊,林小姐眼看著就要淪陷在王爺?shù)臏厝嵯葳謇锪恕?br />
果然,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林錦婳面色緋紅,不知說什么好,趕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趙懷琰也變成了尋常的模樣,面容冷峻,手淡淡負(fù)在身后,淡淡瞥了高稟一眼。
高稟趕忙低下頭:“王爺,要不屬下先回去處置?”
“王爺還是先回去吧,這里不會有事的。”林錦婳忙笑道。
趙懷琰看著她白皙的小臉上浮上紅云的模樣,方才她看自己的目光是癡了么,這么說來,她似乎對自己這副容貌很滿意。
趙懷琰眼里藏起笑意,道:“我先去。”
“嗯。”林錦婳點(diǎn)點(diǎn)頭,趙懷琰這才轉(zhuǎn)身提步去了。
高稟又瞪了眼那傻呆呆的侍衛(wèi),這才急急跟了上去。
林錦婳看著人都走了,牢房安靜下來,才松了口氣坐在了一側(cè)的小床上,看著窗外已經(jīng)慢慢有了的月光,嘴角淺淺揚(yáng)了起來。重活一世,才知道,有人可以深愛,深愛之人抱著同樣的炙熱愛著自己,是一件這般叫人覺得幸福的事。
懷琰,我們這一輩子,一定都會好好的,對吧……
她看著窗外的月光,衷心許了愿才得以緩緩睡去。
蛙鳴聲聲,京兆府外的小酒館里,老板殷勤的伺候著包了夜的有錢大爺,笑道:“咱們店還有上等的女兒紅……”
“不必了,我家大人不是來喝酒的。掌柜的,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家大人有話問你。”小廝直接道。
掌柜的聞言,也識趣,忙笑著賠禮:“是是是,陶大人有什么話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大人時常來這里喝酒?”
“那是,張大人就喜歡小的釀的酒。”掌柜的有幾分得意。
陶謀淡淡看了他一眼,扔出一錠足足五兩重的銀錠給他,才道:“那張大人可曾說過,關(guān)于牢里這位林小姐的案子?”
掌柜的一瞧見這銀子,眼睛都亮了,直接道:“說過。”
“案情如何?”
“說八成是冤枉的,過不久就會放出來吧。”掌柜的又道。
“多久?”陶謀繼續(xù)道。
掌柜的有些為難的看他:“這個……”
陶謀也不急,又扔了一個同樣重的銀錠給他。
掌柜的瞧見,這才雙快道:“去鄉(xiāng)下取證也要兩三日,再回來,統(tǒng)共應(yīng)該不超過五日時間。”
“五日……”陶謀得了結(jié)果,這才把掌柜的打發(fā)了出去。
等掌柜的走了,一側(cè)小廝才看著他道:“大人,您怎么想?”
“今日我特意去見了林錦婳,即便嫣兒想嫁給我,她好似也不大愿意。”陶謀站起身來,看著京兆府大牢的方向。
小廝聞言,緊張道:“那大人是想讓林錦婳永遠(yuǎn)呆在大牢里?”
陶謀輕笑:“不,現(xiàn)在這么多人護(hù)著她,她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既然還有五日,那也只能把婚期提前了,等到她出大牢,還想做什么也來不及了,只是委屈了嫣兒。”說完,才轉(zhuǎn)身看著小廝:“去找一趟之前算命的師太,讓她把婚期提前,想要多少銀子,給她就是。”
小廝看自家大人是真心想娶那王家小姐,替他有些不甘:“大人,那王家小姐值當(dāng)您費(fèi)這么多心思嗎?她畢竟已經(jīng)被人給……”
“啪——!”
小廝話未說完,尋常溫文爾雅的陶謀已經(jīng)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臉上,而后才陰冷著聲音道:“以后再讓我聽到你說嫣兒一句不是,我就殺了你。”
小廝趕忙跪了下來求饒,陶謀這才輕哼一聲:“那還不去辦事?”
小廝哪里還敢多說,趕忙轉(zhuǎn)頭去了。
一夜過去。
清晨的陽光照進(jìn)來時,林錦婳明顯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目光森冷帶著一股詭異的陰森,讓她覺得背脊上都好似爬上了一條毒蛇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對著她的脖子狠狠咬上去。
她猛地清醒過來,立即坐起了身,才發(fā)現(xiàn)那目光來自隔壁的牢房。
林錦婳跟他對視著,他卻只是縮在陰暗的角落里,見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桀桀怪笑了起來,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般。
就在林錦婳努力回憶這人是誰時,衙役已經(jīng)急急趕來了,狠狠敲了敲牢門呵斥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拖下去再打五十鞭子!”
林錦婳聞言,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人身上似乎滿身的血,臉上也是血,身上也是血,猙獰的很。
衙役見林錦婳也醒了,才忙跑過來歉意道:“林小姐,實(shí)在對不住,單獨(dú)的空余牢房就剩下這一個了,此人危險的很,還吸人血,若是不單獨(dú)關(guān)起來,怕會傷到其他犯人。若是他驚擾了您,您跟小的們說,小的們立即拉他下去割了他的舌頭,反正也是惡貫滿盈之人。”衙役說完,還啐了一口。
林錦婳看著那男人的目光,不曾相識,但總覺得除了陰森,還有些其他的。
“他是誰?”她問道。
“不知道身份,但我們的人今兒一早見到他時,他已經(jīng)活活咬死了幾個雜技班子的人,看他走路都是四肢著地,只怕是雜技班子養(yǎng)的野人。”衙役說完,又有人喊他,他這才歉意看了眼林錦婳。
林錦婳也不為難他,笑道:“我沒事,你且去吧。”
衙役這才忙應(yīng)下去了。
等人一走,早膳也送來了,林錦婳也不再多問,安心坐在桌邊吃早餐了。
不過關(guān)于雜技班子養(yǎng)猴子之類的靈氣之物做表演她還是聽說過,這人走路也不會,只怕是那雜技班子故意訓(xùn)練成如此的吧。
她吃到一半,發(fā)現(xiàn)之前那目光更冷了,隱隱還有野獸之類的低吼聲。
林錦婳轉(zhuǎn)頭看去,見他依舊蹲在黑暗里,卻目光直直盯著自己手里的包子,頓了頓,問他:“要吃嗎?”
他低聲咆哮的更厲害了。
林錦婳見如此,只拿了剩下的三個包子,打了碗清粥慢慢遞了過去,見他始終不過來,只裝作困倦一般,又轉(zhuǎn)身躺在床上去了,而后眼角的余光才瞥見他試探著慢慢走了來,一嘴咬住包子后見沒有危險,才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吃東西的姿勢,的確如野獸一般。
林錦婳目光淡淡,合上眼睛不再多看,只想著王汝嫣之前所說的林端一事了。他暗里的主子到底是誰自己也沒來得及查清楚,此番他要回京,會不會是受了他那主子的吩咐?
林錦婳心里沉沉嘆了聲,聽著隔壁傳來的呼哧呼哧喝粥的聲音,嘴角勾起,只認(rèn)真想起自己的事來。
很快,哥哥也要回來了吧。
林錦澄回京的事他并沒有傳開,畢竟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yàn),也知道京城里還有很多想要他死的人。
騎著馬趕了一夜,到了小鎮(zhèn)時才稍微歇歇腳。
墨花從外面打探了消息回來,見他正在看兵書,笑道:“公子來去的路上都不停的看兵書,也該歇歇,不然明兒回京,哪里來的力氣見王小姐。”
林錦澄聞言,面上浮起些許的紅色,只笑看了她一眼:“打聽到了嗎?鄭萊何時回京?”
“也就是這幾日了。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京城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他此番一回來,怕是要受不住。”墨花笑著坐在一側(cè)。
林錦澄倒是不信:“鄭萊此人沒你想的那般多愁善感,鄭老夫人是他生母,他可能還有幾分難過,不過對于女兒鄭如意,他只怕也不會太傷心。”林錦澄想起鄭如意,想起初見她時的驚艷和愛慕,多少有些唏噓。
墨花想想鄭萊的性格,也的確如此,此人乖戾暴躁,又喜好殺伐,只怕真是如此。
想了想,倒是不再多問,只道:“我們先休息兩個時辰再趕路吧,不然馬兒也受不住。”
“嗯。”林錦澄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吃完飯,正要上樓去休息,就聽得有京城來的客商在高聲議論。
“你聽說沒,京城那位被人辱了清白的王家小姐,馬上就要嫁給新任五品豫州知府的陶公子了。”
“那陶公子前程一片大好,怎么就要娶這么個不貞不潔的女人?”
“誰知道呢,許是因?yàn)檫@陶大人不過是個庶出吧,那王小姐父親到底是一品的御史。”
幾人笑笑說說,語氣里無疑不是帶著鄙夷的。
墨花心道不好,還沒拉住林錦澄,他已經(jīng)是跑到了那幾人跟前寒聲道:“你們在胡說什么?”
“你是誰啊……”
林錦澄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原本溫和的臉上滿是殺氣:“說,嫣兒……王小姐到底怎么了?”
“她跟陶公子訂了親馬上就要出嫁……”那客商看到明晃晃的劍,忙說出了出來。
“她毀了清白,又是怎么回事?”林錦澄說起這幾個字便覺得心如刀絞,汝嫣那樣單純的人,怎么會被人毀了清白呢,到底是誰敢如此!
客商們奇怪對視一眼,才看著他道:“你竟是不知道?就在兩個多月前,那王小姐被曾家公子奪了清白……”
后面的話林錦澄一個字也聽不進(jìn)去了,兩個多月前,是自己剛離開京城的時候嗎?
墨花看到這般場景,忙上前道:“公子……”
“去備馬,我要即刻回京。”
“可是公子,京城里估計(jì)也還沒有準(zhǔn)備好呢!”墨花想讓他先冷靜下來再說,而且他們的馬兒連夜跑了這么久,再跑下去只怕要活活累死在路上,但他話還沒說完,林錦澄已經(jīng)直接轉(zhuǎn)身出去了,等墨花趕到時,他已經(jīng)騎上馬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她無奈嘆了口氣,只讓掌柜的趕忙給她換了一匹馬,才追了上去。
京城中,王汝嫣并不知道林錦澄已經(jīng)快到了。
王夫人來時,她端端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
艷陽高照的天慢慢聚集起烏云來,新來的丫環(huán)還在嘀咕:“這天兒又變了,上午還是晴好,這會兒就像要下雨了似得。”
王夫人將她們都打發(fā)了出去,才心疼的看著王汝嫣,道:“嫣兒,你真的決定了嗎?這么匆忙,只怕來不及準(zhǔn)備,叫你受了委屈。”
王汝嫣垂著下眸子淺淺一笑:“娘,嫣兒能得陶公子如此相待,已是萬幸,還求什么風(fēng)光不風(fēng)光呢。”她根本不想風(fēng)光,不是嫁給林公子的婚禮,她一點(diǎn)也不想風(fēng)光。她愿意活下去,愿意按照世俗的規(guī)矩嫁人生子,全是因?yàn)楦绺绾芸炀鸵懒耍羰窃俪鍪拢镆趺崔k?
她不敢多想,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王夫人看著她的眼淚慢慢落出來,才心疼的把她抱入懷里:“我可憐的嫣兒,都怪娘……”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從始至終都自私至極的大哥吧。
“可是……明日就是婚期,那師太雖說明日就是吉日,可吉日下個月也有,下下個月也有,嫣兒,我們等下個月可好?”
門口出現(xiàn)的身影已不再高大,王汝嫣抬眼看著不過五十便兩鬢霜白的父親,輕笑出聲:“爹,女兒不覺得委屈,陶公子很快就要去豫州上任了,嫣兒嫁過去,正好隨他去豫州呢。”她如何忍心繼續(xù)留在王家,她在這里一日,爹娘就要愧疚自責(zé)一日,她若是一直在,他們就永無寧日。
王御史沉沉嘆了口氣:“都怪你大哥,那個不爭氣的孽子!”
“爹爹不必怪他,他現(xiàn)在生了大病,一會兒我便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也好讓他高興。”王汝嫣笑起來。
王夫人紅著眼眶看著她,只覺得心酸至極。
過了晌午,涼風(fēng)一卷,將上午的燥熱全部卷走,細(xì)雨也隨之飄落了下來。
王汝嫣到了王暉遠(yuǎn)的院子時,就聽到了里面的罵聲:“滾出去,廢物。”
丫環(huán)們急急從里面退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淤青,瞧見她來,連忙行了禮。
王汝嫣瞧見,輕聲道:“下去上藥吧。”
“是。”丫環(huán)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急急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放下手里的紙傘,讓自己的丫環(huán)們都在廊下候著,獨(dú)自一人走了進(jìn)去。
才進(jìn)房間,就聞到了里面濃烈的酒味,王暉遠(yuǎn)則是靠著床邊坐在地上,醉醺醺的一口又一口的灌著酒。
看到又有人進(jìn)來,剛要不滿發(fā)泄,才抬頭,發(fā)現(xiàn)是她,語氣才變得柔和起來:“汝嫣啊,你怎么來了?”
“來跟大哥報喜。”
“報喜?”
“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嫁給陶公子。”王汝嫣平靜道。
說完,王暉遠(yuǎn)卻是皺起了眉頭:“你嫁給他?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庶子而已,娶你就是為了攀附咱們王家。汝嫣,你聽大哥的,大哥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的。”
“好人家?曾學(xué)海那樣的好人家嗎?”王汝嫣看了看一側(cè)的酒,反而笑起來:“哥哥要少喝酒才好,不然體內(nèi)的毒發(fā)作的快。”
王暉遠(yuǎn)蒙了蒙,以為自己聽錯了:“毒?什么毒?”
“哥哥覺得呢?”王汝嫣靜默看著他:“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要去嫁一個不愛的人,爹娘何至于成日不得歡顏,王家何至于愁云慘淡,都是因?yàn)槟惆 !?br />
王暉遠(yuǎn)使勁搖搖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卻又聽王汝嫣道:“當(dāng)初把盈棠死死按在水里的時候,我害怕極了,我從未殺過人,從未害過誰,可是哥哥,我又做錯了什么?”
“汝嫣,你竟然……”王暉遠(yuǎn)覺得不敢置信,原來盈棠不是為了救她而死,而是被她殺死的。
“你自以為是為了我好,所以將我踩入塵埃里,讓我能夠去配曾學(xué)海……哥哥,你真是疼我。”王汝嫣心中酸澀,看著王暉遠(yuǎn)不敢置信的眼神,眼里慢慢蓄起淚來,她聽到自己說這些話時,何嘗愿意相信這就是現(xiàn)在的自己,不但身子不凈,心也不凈了。
王暉遠(yuǎn)看著她的淚,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看著她輕聲道:“汝嫣,我不知你會如此抗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為了你好……”
“那為了我好,哥哥去死吧。你不死,爹娘永遠(yuǎn)會愧疚,我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手上沾著盈棠的血,不會忘記我被自己的親哥哥送去那惡心男人的床上任人侮辱。”王汝嫣的眼淚忍不住慢慢落了下來,看著王暉遠(yuǎn)低聲咆哮。她壓抑的太久了,她不敢讓自己的真實(shí)情緒流露出來,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那如地獄般的一晚。
王暉遠(yuǎn)看著她眼里的殺意,身子微微一震,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王汝嫣看著他這樣子,深深閉上了眼睛,而后沒有再說一句話,轉(zhuǎn)身離去。
明日就是大婚了,最起碼,她要準(zhǔn)備好嫁衣,不能讓陶公子太難看。
細(xì)雨輕輕,落在地上沒有聲音。
墨風(fēng)來說這個消息時,林錦婳幾乎不敢相信:“明日就大婚?”
“嗯,好似是長樂庵的師太親自來京城說明日是最好的吉日,而且今日太后的懿旨也下來了,冊封了王小姐為縣主,慧覺大師一早便放出過王小姐乃玉女的消息,如今大婚,倒也沒人再提反對。”墨風(fēng)道。
林錦婳眉心微微擰起:“那汝嫣呢,她可是真的愿意?”
墨風(fēng)擔(dān)心的看著她,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奴婢跟表小姐親自去問過,王夫人也說王小姐是真的愿意嫁。”
林錦婳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她現(xiàn)在被困在這里出不去……
她忽然想到昨日的陶謀,難不成是他故意提前了婚期?但是他應(yīng)該不知道汝嫣跟哥哥的事才是,難道他根本是早就知道,只是藏在心里一直沒說么?
“哥哥什么時候回來?”
“墨花已經(jīng)飛鴿傳信,說公子得知了王小姐的事,已經(jīng)即刻上路趕來了,今晚許是能到。”墨風(fēng)道。
林錦婳聞言,心里只越發(fā)擔(dān)心:“若是我猜得不錯,王府周圍現(xiàn)在必定布滿了陶謀的人,你今晚親自去接哥哥,接到他后,讓他一定要冷靜,不可沖動行事。若是汝嫣執(zhí)意要嫁給陶謀……”林錦婳微微嘆了口氣:“實(shí)在不行,你讓他擄了汝嫣跑吧。”大不了不要什么林家門第了,哥哥一輩子的幸福總比這些虛名重要。他們二人尋個地方隱姓埋名,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
墨風(fēng)聽到這話,嘴角微微抽了抽,果然,把人擄走才是小姐一貫的做事風(fēng)格。
“墨月那邊如何?”林錦婳說過這件事,才問道:“查到關(guān)于林端的消息了嗎?”
“正在查,老六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他說一定要見一見小姐,有很重要的事要親口告訴你。”墨風(fēng)道。
林錦婳點(diǎn)點(diǎn)頭:“遲些帶他來見我,看張大人的速度,我只怕還要幾日才能出這大牢。”
墨風(fēng)頷首,知道高稟一直在牢外守著,這才退下去了。
沒多會兒,衙役送來了晚膳,因?yàn)楦叻A特意打點(diǎn)過,飯菜都是他親自去京城最好的酒樓直接提來的,五葷三素一湯,光是打開食盒,就已經(jīng)饞的衙役們流口水了。
林錦婳也不吝嗇,自己留了一葷一素,其他都給他們了。
等衙役都走了,她才看了眼隔壁貓?jiān)陉幇到锹湟粍硬粍拥娜耍昧送敕至艘话氲娘埐顺鰜磉f了過去,便坐在桌邊開始自己吃飯了,不過一想到王汝嫣馬上就要出嫁,又覺得沒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些便停下了。
“砰砰……”
不多會兒,隔壁傳來砰砰敲牢門的聲音。
林錦婳沒多在意,倒是衙役呵斥了聲:“吵什么!再吵打死你,下賤東西!”
那人似乎能聽懂人話,越發(fā)用力的捶打著牢門了。
“喲,還跟老子犟!來人,把他拖出來打三十鞭子,反正皮實(shí),也打不死!”領(lǐng)頭的衙役說完,便拿了鑰匙去開門,林錦婳這才轉(zhuǎn)過了頭來,卻發(fā)現(xiàn)那人竟是沖著自己不斷低吼……
不對,他在沖著自己身后低吼。
林錦婳下意識的轉(zhuǎn)身后退一步,赫然便看到潮濕的角落,一條赤紅色的蛇已經(jīng)蜿蜒著朝自己爬了來不斷朝自己危險的吐著信子。
她忙要去摸袖子里的蠟丸,才發(fā)現(xiàn)上次對付定南侯時已經(jīng)全部用完了,這條蛇應(yīng)該也是這幾日下雨從窗戶爬出來的,若是她方才一直不動或者沒發(fā)現(xiàn),只怕就要被這蛇咬死了。
“來人……”她輕聲一句。
隔壁牢房已經(jīng)抓到那人打算往外拖的衙役們聽到,忙問她:“林小姐,怎么了?”
“蛇……”
她輕輕一句,衙役們這才往她身前一看,看到那赤紅的蛇時,才猛然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其中有個功夫好的,小心的捏好飛鏢,只等那蛇往前一閃朝林錦婳咬來時,飛鏢一閃,將蛇斷成了兩段,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氣。
林錦婳也覺得背后好似冒了虛汗。方才這紅色的蛇一看便是劇毒,不說她來不來得及替自己醫(yī)治,等叫人去買了藥來,自己也毒發(fā)身亡了,她重活一世,若是栽在這小小蛇上,實(shí)在是太虧了。
她扶著墻站穩(wěn)了,才緩緩松了口氣,道:“看來這里蛇蟲還不少。”
“這兒是牢房,也實(shí)在沒法子……”
“去替我買些藥來。”林錦婳說完,看了眼方才扔飛鏢的人,道:“你是否這幾日總覺得身子不適,關(guān)節(jié)疼痛?”
“林小姐知道?”那衙役忙驚訝道。
“我給你張方子,抓去吃幾幅就能好。”林錦婳淺笑道。
那人這才想起,京城中曾盛傳一時的林小姐神醫(yī)之名,難不成她真是有這等本事,這可是只看了自己一眼啊!
衙役們這幾日是知道林錦婳脾氣好的,見狀,紛紛上前求把脈賜藥方了。
林錦婳看了眼隔壁被拖出來的男人,燭光下,能看到他渾身的傷口,許是被官府抓來時打得。
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過你們得答應(yīng)我,張大人審問定罪之前,你們不得再打他了,方才畢竟是他救了我的命。”
眾人哪里敢跟她過不去,除了徐家,還有寧王爺罩著,跟她過不去豈不是找死么,忙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那男人見眾人紛紛松開了擰著他的手,忙又縮回了自己的角落,只是看向林錦婳的眼神,多了些別的色彩。
雨依舊不緊不慢的下著,高稟在外頭瞥見林小姐正耐心的給人把脈寫藥方,再看著那些個衙役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撇撇嘴,自己這等王爺身邊的人兒,都沒得林小姐親自把脈的待遇呢,他們一個個的倒好。
正想著,外面忽然有人急急跑了來,到了牢門口便道:“林小姐可在這里?”
“在呢,怎么了?”差頭應(yīng)了一句,看是前院守門的老伯,才道:“可是出了事?”
“請林小姐出來一趟吧,駙馬病急,人已經(jīng)送來了,請林小姐去看一看。”那人道。
衙役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轉(zhuǎn)頭去看林錦婳。林錦婳想起那個文雅的男人,點(diǎn)點(diǎn)頭,若能把端慧爭取到自己這邊,總比她繼續(xù)幫敬貴人的好,而且駙馬也不算個壞人。
她從大牢出去,能夠感覺暗處已經(jīng)有人在跟著自己了,知道是高稟,倒也放心了些。
很快到了隔壁張大人暫居的院子,里面已經(jīng)燈火通明了。
凌老夫人親自在門口候著,瞧見林錦婳來,也顧不得打傘,上前便拉著她道:“林小姐,這次你不論如何一定要救救駙馬,當(dāng)是老身求你了。”
林錦婳看她如此,知道駙馬的情況定然是十分嚴(yán)重了,可之前見他還好好的,怎么會忽然如此?
“我會盡力的……”
凌老夫人聞言,似乎不信,只靜靜拉著她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的不是,林小姐,老身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我就駙馬這一個兒子……”
林錦婳知道她是在說當(dāng)初不肯出手救哥哥的事,若是哥哥真的出事,她興許真的不會出手,但現(xiàn)在哥哥既然沒事,凌家和端慧公主又是只能拉攏不能對付的人,她必然會盡力相救。
“老夫人放心,錦婳不會見死不救的。事不宜遲,我們先進(jìn)去吧。”林錦婳道。
凌老夫人聞言,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只是心里依舊忐忑。
很快到了里面,林錦婳本以為端慧必然又會刺激自己一番,卻沒想只紅著眼坐在一邊,一聲不發(fā),仿佛癡了一般。
凌未野見林錦婳過來,拉著她的袖子不解道:“我明明都乖乖的了,父親怎么還是出事了……”
林錦婳看著他驚恐又自責(zé)的眼神,有些后悔當(dāng)初那般告訴他了。只牽著他的手走到床邊,看著左肩纏著繃帶暈過去的人,那繃帶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被血濡濕。
林錦婳皺眉:“駙馬是否有流血便止不住的癥狀?”
“是。”凌老夫人忙道。
林錦婳也覺得棘手起來,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比上一次更慘,上次還有絲絲脈搏,這次若不仔細(xì),幾乎都把不到脈了。
她微微擰眉,看著一側(cè)丫環(huán):“馬上準(zhǔn)備筆墨。”
丫環(huán)哪里敢耽擱,立即尋了筆墨伺候著。
林錦婳親自提筆,快速寫下了藥兩副藥方:“第一副藥叫鋪?zhàn)永锏娜搜杆傺谐煞勰诙幾セ貋砗罅⒓从么蠡鸺逯螅胨宄梢煌搿!?br />
“快!”凌老夫人忙道。
一側(cè)的魯御醫(yī)才終于走了出來,瞥了眼那藥方,面色不大好,看著林錦婳道:“這藥會不會太猛了,駙馬身子這樣弱,應(yīng)當(dāng)溫補(bǔ)為主……”
“若是溫補(bǔ),這條命都沒了,不如試試這猛藥。”林錦婳看著魯御醫(yī)道,她也理解魯御醫(yī),在皇宮中伺候的貴人們各個性命嬌貴,御醫(yī)們用藥從來都是采取溫和的法子,生怕藥方過猛要了貴人的命,貴人一丟命,他們的命也要丟了。
魯御醫(yī)看她目光堅(jiān)定的樣子,到底沒再勸。
凌老夫人聽著這話,只淚流不止,已經(jīng)開始做著準(zhǔn)備了。
林錦婳安慰著渾身顫抖不止的凌未野,聽著屋外細(xì)雨,心里卻記掛著此刻正往京城趕來的林錦澄,哥哥,你可千萬要及時趕到啊!
城外的路除了官道鋪了石頭,其他還是泥濘,林錦澄為了盡快到京城,抄了近路,走得泥濘之地,但馬兒連續(xù)跑了兩天兩夜,已經(jīng)徹底累得不行了,林錦澄鞭子一揮下,馬兒前蹄跪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林錦澄也被摔了下來,看著累壞的馬兒,想要將馬兒扶起,但馬卻是再也跑不動了。
他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扔下鞭子,徒步快速往前跑去,可人的速度和耐力哪里比得上馬,他僅靠著這雙腿,后天也到不了京城。
跑到渾身沒有力氣,才停了下來,看著漆黑無望的天,不甘又自責(zé),現(xiàn)在更多的是絕望,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就要嫁給別人,他卻連見她一面的機(jī)會都沒有。
就在他絕望之際,一路跟來的墨花看到這一幕,也是嘆了口氣,快速駕馬到了他身側(cè),才翻身下來,道:“公子,騎我這馬去吧!”
林錦澄看看著她:“那你呢?”
“京城不遠(yuǎn)了,奴婢明日到京城跟公子匯合。”墨花笑道。
林錦澄拆下了自己的佩劍給她,歉意道:“對不起,你先尋一處地方歇著,我明日親自來接你。”墨花說來,到底只是個女子。
墨花燦然笑著搖頭:“不妨事,公子不必管我,而且我還有一身好功夫呢,尋常人傷不到我的。”
林錦澄微微咬牙,拍拍她的肩,快步上馬往京城而去。
墨花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垂眸看著他留給自己的佩劍,眨眨眼,提步往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墨風(fēng)早早在城門外等著,等看到一個騎著馬快速追來的人時,才迎了上去:“林公子……”
“是你?”林錦澄勒住韁繩,看是她,詫異道:“錦婳她……”
“小姐讓奴婢來接公子的,現(xiàn)在王家外有很多人盯著,小姐要奴婢告訴公子,若王小姐不肯退婚,公子直接把人擄走就是。奴婢會替公子準(zhǔn)備車馬和盤纏的。”
林錦澄聞言,心中微暖:“我知道了。”說完,跟她一道快步往王家去了。
待嫁的晚上,王汝嫣根本沒有睡,坐在梳妝臺前,一身鮮紅嫁衣,青絲全部撒在身后,只等著天一亮,就會有喜娘來替她梳妝。林公子呢,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否知道今日她就要出嫁了呢?
正想著,窗戶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她才轉(zhuǎn)過頭,看到出現(xiàn)的人,眼眶頓時就熱了了。
“林……”王汝嫣的話未說完,便被攬入了一個濕漉漉卻炙熱的懷里:“嫁給我。”
王汝嫣聽到這話,所有的委屈和隱忍似乎都在這一刻宣泄出來了一般,淚如雨下,哽咽到不能出聲。他的這句話,她以前做夢都在想啊,如今他真的說了,卻只讓她心如刀割。
“錦澄……”過了半晌,她才終于把人推開,看著他愕然又傷心的眼神,看著高大英俊的他如今如此狼狽,不難想象他是多么著急趕回來的,可是她不能,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陶公子,明日就是婚禮了……
“你走吧,我不會嫁給你的。”王汝嫣背過身去,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痛苦和掙扎。她害怕,他這般好,這般完美,自己哪一點(diǎn)能配的上他呢?她嫁過去,只會叫他蒙受非議,讓他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林錦澄看著她微微顫抖著的身子,哪里不知道她的痛苦,只溫柔上前從背后抱住她,帶著祈求道:“嫣兒,我這輩子就認(rèn)定你了,你不嫁我,難道要看著我孤老一生嗎?”
“可是……”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在乎我已是殘花敗柳,我在乎我已手染鮮血,林公子,你這么完美,嫁給你,我只會自卑一輩子,永遠(yuǎn)如在泥淖里掙扎的可憐蟲,你想看著我就這樣把自己活活折磨死嗎?”王汝嫣故意把話說得重了,她知道他愛自己,她越折磨自己,他就會越不忍心,越要離開。
她這一刻覺得自己壞極了,惡心極了,但她不想拖累他。他這么好,怎么會孤老一生呢,他會前途似錦,一輩子幸福的。
林錦澄怔住了,他從不曾對女子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常年在戰(zhàn)場,更不知道女子都喜歡口是心非,他以為汝嫣是真的討厭他了。
“嫣兒,你不喜歡我……”
“以前喜歡,但現(xiàn)在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夫君。”王汝嫣心如刀割,只盼著他快點(diǎn)走,不然她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轉(zhuǎn)身撲到他懷里。
林錦澄眼眶赤紅,一股巨大的痛和恨意從心底竄了出來,第一次,他有如此恨意,恨曾學(xué)海那個畜生!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不多時,不知情的王夫人便來敲門了:“嫣兒,你醒了嗎?”
王汝嫣長長吸了口氣,壓下心里的苦澀,輕聲應(yīng)答:“醒了。”
她話落,王夫人便推門進(jìn)來了。
墨風(fēng)見此狀況,只得上前拖拽著蒙了的林錦澄趕緊走了。王小姐似乎是鐵了心了,即便把她擄走,她也不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但小姐那里要如何交代呢?
墨風(fēng)在頭疼,林錦婳現(xiàn)在也很頭疼。
研磨好的藥粉送來后,的確很快止住了駙馬肩上流不停的血,另一副喂下去后,駙馬的脈搏也恢復(fù)了些,但他始終沒有睜開眼,似乎靈魂飄走了一般。
凌未野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熬了一夜,眼眶更紅的看她:“爹爹死了嗎?”
“沒有,但是……”林錦婳回頭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端慧一眼,才走上前去,道:“公主,駙馬好似不愿醒來,要至親之人在耳邊不停的輕喚才可以,不知你能否……”
端慧的目光動了動,卻只落下淚來:“來人,去把姨娘請來。”
姨娘?
林錦婳眉梢微挑,難道端慧如此,是因?yàn)轳馬新娶了個姨娘么。而且看樣子,駙馬這傷只怕都是端慧下的手,否則她怎么會失魂落魄至此,一定都沖上去手撕了那姨娘了。
凌老夫人走了過來,看著端慧勸慰道:“公主,他的心思你怎么會不清楚?那女子到底是皇上賞賜來的,駙馬一條命,都記掛在你身上了。”
端慧聞言,眼里淚水更多。
林錦婳無心管他們的家務(wù)事,但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亮了,哥哥昨夜應(yīng)該就到了,那么汝嫣呢?今日是否還會出嫁?
想了想,她心思微轉(zhuǎn),看著凌老夫人道:“我知道國師那兒有一種呼喚魂魄的法子,不若我去一趟國師府,也好能盡快跟國師商討怎么辦。”這樣,她就能去王家……或陶家看看呢,如果哥哥那兒沒成,她再做做最后的努力。
凌老夫人眼睛微亮,但林錦婳現(xiàn)在畢竟是嫌犯……
她還未出聲,端慧已經(jīng)開口:“坐本宮的馬車去。”
林錦婳聞言,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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