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國侯府里。
夜生跪在祠堂里,后背挨著鞭子,一下又一下,一聲又一聲,他竟是半點沒吭聲,看得一旁的宮衣魚都忍不住哭了起來,跟衛(wèi)國侯道:“爹,您就饒了哥哥吧,魚兒就這一個哥哥了。”
衛(wèi)國侯氣得面色鐵青,抬手又是兩鞭子狠狠抽了下去,直抽的夜生皮開肉綻才停下寒聲道:“這個不孝子,他要害了我整個侯府,我如何還能再留他!我今兒就要活活打死他,省的他在犯糊涂,把我宮家都給害了!”
侯夫人泣不成聲,見衛(wèi)國侯還要抬手,直接就跪在了夜生身后擋住那鞭子,道:“侯爺要打,連妾身一起打吧,這不孝子是妾身十月懷胎生的,他若是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你——!”衛(wèi)國侯氣得說不出話,抓著鞭子的手抖了半天,才嘆了口氣,沉沉把鞭子摔在了地上,寒聲道:“你就慣著他糊涂,等到時候我上了斬頭臺,斷送了整個宮家的前程你們就高興了!”說完,氣得直接扭頭走了。
等他一走,侯夫人才擦去眼淚,拉著夜生道:“先起來吧……”
“娘,您由孩兒跪著吧,爹爹罰的沒錯。我的計劃被人發(fā)現(xiàn)了,會害了整個宮家!彼篱L孫祁燁沒死的時候,就知道皇上肯定會知道這件事,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么多天過去,皇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撤了父親在朝中領(lǐng)著的職務(wù),讓他廢在了家中。若是長孫祁燁再心狠一點,直接要了他的命都是可以的。
宮衣魚眼眶紅紅,忍不住道:“哥,你為什么這么做啊,七皇子他與此事無關(guān),你怎么下得去這狠手呢?”
“不用你管,這件事不關(guān)你們的事,到時候如果圣上真的罰下來,所有的罪責我會一力承擔!币股^緊握,寒聲道。
“可是你……”
“你們都走吧,我想你個人靜一靜。”他沉聲道。
侯夫人知道他現(xiàn)在還不能冷靜,看著他滿目恨意的樣子,她又何嘗不恨?當初被凌遲的,也是她的兒子。可是皇上已經(jīng)將那人趕出西夏了,還能怎么樣呢,難道要先皇最疼寵的兒子來給自己的兒子陪葬么。
她痛苦不已,想起自己的兒子死時還那么小……
宮衣魚卻是不能理解這些,她懂事的時候,長兄已經(jīng)死了。
她紅著眼睛懊惱的往屋外走,想去七皇子府看看,但才出大門,就見一個著淺灰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樹下。
今兒春光甚好,伴著才抽出芽兒的綠葉,宮衣魚看著那長身玉立的人,一下子就明白戲文里寫的,什么是一見誤終生了。
長孫玄隱淡笑著看著門口站著的少女,輕輕跟清幽道:“去吧!
“是!鼻逵膽,立即快步跑了上去,朝宮衣魚道:“這位小姐,我?guī)煾赶胝堃娔慵液顮!?br />
“我爹他在呢,不過我爹今兒脾氣不大好!彼剡^神來,道。
清幽聞言,點點頭:“我?guī)煾钢溃圆盘匾鈦淼!?br />
“我讓人去告訴爹爹……”說罷,立即要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侯夫人也跟著出來了。侯夫人本是打算叫住她的,哪知一出門就看到了那靜靜站著的男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認得那張臉。
“十七殿下……”她心底的恨意和痛苦迅速席卷上來,清幽卻是很鎮(zhèn)定看著她滿臉的恨意,道:“我?guī)煾敢姾顮。?br />
侯夫人拉著宮衣魚的手,半晌,才忍住眼淚寒聲道:“侯爺不在!
“可是方才這位小姐說……”
“我說了侯爺不在!”侯夫人說完,拉著宮衣魚就回頭走了,并命人關(guān)上了侯府大門。
她怎么也想不到還能見到長孫玄隱,她以為他被趕出西夏后,肯定被皇帝供養(yǎng)在了某個地方,依舊過著富貴悠閑的生活,可沒想到方才見他,他只普通人的樣子,穿著簡單樸素,神態(tài)平和,沒有半點她想象中的樣子。他回來要做什么?再挑起當年的事來傷侯爺?shù)男模瑏肀茖m家走上絕路么!
她咬咬牙,一字未發(fā),等到了房間,才跟宮衣魚道:“這件事不許跟任何人提起。”
“可是娘,他是誰?你為何稱呼他為十七殿下?”宮衣魚忙問道。
侯夫人卻是一個字也不愿意提起,只受傷的坐在暖榻邊忍不住輕輕哭了起來。
宮衣魚不敢再問,但她的心卻好似被他勾走了,她見到七皇子都不曾這樣過,而且方才明明才看他一眼,他朝自己的笑的時候,如沐春風。
門口,清幽看著人走了,才回頭跟長孫玄隱道:“師父,怎么辦?”
“不妨事!彼缰啦粫@樣輕易見到的,不過現(xiàn)在宮家出事,卻并非祁燁說了什么,而是弦月和江妃。當年江妃利用宮家把自己趕出西夏,如今弦月也學會了這一套,要故技重施了么。
“入宮吧!闭f罷,平靜上了馬車。
清幽看著他始終淡淡的樣子,卻敏銳的能嗅到一絲難過,不過他知道,師父心里就是難受至極,也不會說一個字的。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宮門口的侍衛(wèi)接到他的名帖說要求見時,整個人都蒙住了:“你是十七殿下?”傳聞十七殿下被趕出去,不許回西夏的,他怎么敢……
“你去回稟,等皇上看到字跡就知道了!鼻逵脑谝粋(cè)道。
那侍從見長孫玄隱雖穿著簡單,但眉宇間的確跟皇子們有幾分相似,他不敢耽擱,立即將東西呈了上去,不多會兒就有人來請了,長孫玄隱這才進去了。
清幽一路跟在后面,入了皇宮,忍不住四處看了看,感慨道:“皇宮真大。”
“嗯!遍L孫玄隱淺淺一笑:“你喜歡?”
清幽搖搖頭:”不喜歡,金絲籠似得,困在里面誰還出得去?”
“林錦婳應該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皇兄才要將她許給趙懷琰,讓她影響趙懷琰,不要來奪這個皇位。所以他更要保護好林錦婳,趙懷琰是個人才,但也是最危險的人,若是沒有能控制他的人,那他就只能死。
他入宮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江妃耳朵里。
江妃本還在考慮趙懷琰和長孫祁燁的事,聽人來報他入宮后,面色當即冷了下來。
“娘娘,怎么辦?現(xiàn)在他去見皇上了,若是他把當年之事跟皇上說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皇上肯定不會把太子之位給咱們七皇子了。”一側(cè)嬤嬤道。
“去攔住他。”江妃立即道。
這嬤嬤連忙去吩咐,但長孫玄隱早知她會如此,根本不理來阻攔的人。
一群太監(jiān)擋在前頭,不許他過去,還道:“十七殿下,江妃娘娘有請!
“遲些我會去見她。”長孫玄隱說完,淺淺一笑,眾人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而后便紛紛頭暈起來。他們真是忘了,曾經(jīng)的十七殿下也是以煉毒文聞名的。
“清幽。”他輕輕一聲,清幽便上前把人撥開了,道:“你們現(xiàn)在小跑一陣,出出汗就好了!闭f罷,退讓在一側(cè),長孫玄隱這才往前而去。
跟在后面的公公一句話都不敢說,不敢得罪江妃,但也不敢得罪這位曾被趕出西夏的十七殿下。
很快到了皇帝的宮殿前,長孫玄隱這才停住了腳步。
領(lǐng)路的公公覺得奇怪,還道:“殿下,您怎么了?”
“無妨!遍L孫玄隱不過是許久不來,近鄉(xiāng)情怯罷了,而且他也很久沒有見過皇帝了。
入了宮殿,看到坐在龍案后面容嚴肅頭發(fā)花白的男人長孫玄隱一眼就知道,他已經(jīng)快不行了。
他看著他,淺笑:”皇兄,好久不見了。”
“十幾年了!被实劢K于再也繃不住,紅了眼眶,死前還能見到唯一的胞弟,他是真的開心。
將所有下人都打發(fā)走后,才起了身走到暖榻邊,也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朕已經(jīng)快不行了,你看起來像是才剛剛長大!
長孫玄隱輕笑,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盒子來:“續(xù)命的藥。”
皇帝笑笑,卻沒拿,這命續(xù)著也沒意思了。江山社稷的事啊,永遠都處理不完,而且他也真的疲乏了,由里而外,都覺得疲乏。
他看著長孫玄隱,半晌,才道:“可去過皇陵了?”
“每年都會去!
“那就好。這么些年,我真擔心你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當年之事,是皇兄對不起你!被实圻@么些年慢慢看清江妃的真面目后,已經(jīng)猜到真相了,但宮家的長子已經(jīng)死了,他不可能再將江妃也葬送了。他看著長孫玄隱滿心的虧欠,對于他這次回來,也只嘆了口氣:“你是來拿回屬于你的東西的嗎?”
“皇兄覺得我想要什么?”長孫玄隱輕笑。
皇帝笑笑,轉(zhuǎn)頭讓人將他這么多年一直收著的東西拿來了,很大的一個箱子,打開一看,全是長孫玄隱以前用的東西,什么都有,筆墨紙硯,醫(yī)術(shù)典籍。
長孫玄隱跟他是彼此信任的,即便是長孫玄隱就這樣回來,皇帝也知道他不是來奪皇位的。
長孫玄隱看著這一箱子的東西,輕笑:“皇兄竟然還留著!
皇帝看著他平靜的樣子,輕笑:“你還是以前的性子,什么都不表現(xiàn)出來,不管是高興,痛苦,委屈還是憤怒,朕永遠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喜,什么時候悲!
“悲喜本不過是無用的情緒罷了!彼p笑,看著皇帝,道:“此番來,一為皇兄的身體,二為宮府之事,三為林錦婳。”
“一你已經(jīng)解決了,二朕已經(jīng)知道,宮家朕不會輕易放過……”
“皇兄不必如此,當年之事本就不是宮家有意為之,他們雖然制造流言聯(lián)合百姓趕了臣弟出西夏,但罪魁禍首不是他們,而且衛(wèi)國侯如今的小兒子宮亦慎,年紀雖小,卻是個人才!遍L孫玄隱輕笑:“等到祁燁登基,身邊如若沒有幾個能用的大臣輔佐,他是坐不穩(wěn)的!
皇帝輕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定是知道當年江妃所犯下的事了。
“那林錦婳呢?你怎么也認識了她?”
“她是個奇女子!遍L孫玄隱輕笑。
皇帝倒是不否認這一點,只沉沉一笑:“莫說是趙懷琰,就連祁燁這個孩子都一心向著她。”
“臣弟的意思是,她不止作為女子,而是她背后的家人和她自己的能力,足矣抵的上我西夏任何一個能臣!
“曾有人這樣說過弦月!被实坌ζ饋。
“弦月聰明能干,但心中無善!遍L孫玄隱一句點破。若是弦月能有情,那她就不會成為今天的弦月。皇子之間已是暗潮洶涌,作為一個母家無所依傍的公主,她能有這樣的名聲和地位,絕不是靠皇帝的寵愛而已。
皇帝沒說話。
長孫玄隱已經(jīng)聽到殿外傳來的腳步聲,想來江妃和弦月都已經(jīng)按捺不住要過來了吧。
他起了身,才跟皇帝道:“皇兄若是不想將來趙懷琰出事,決不能將弦月嫁過去,否則林錦婳和弦月,必有一死。”林錦婳死,就達不到控制趙懷琰的目的了,但若是弦月死,皇帝又怎么忍心?
皇帝面色微微沉了些:“你來,僅僅是為了說這些么?”
“臣弟若是不來,弦月派出去的人,遲早要殺了林錦婳!彼f完,拱手行了禮:“臣弟不該來,這便回去了!闭f完,提步便走了。
皇帝沒說話,只看著他的背影。
沒多會兒,他的貼身公公來了,低聲道:“皇上,江妃娘娘和弦月公主在外求見!
“讓她們回去吧!被实壅f完,才回頭看了眼桌子上長孫玄隱留下的盒子,半晌才又是一聲嘆息。
他雖愛這個弟弟,但也知道,他絕非心中半點憤怒都沒有。當年他本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也是最受矚目的皇子,卻在一夕之間,成為了人人唾棄的下作人,聽聞這么多年在百毒谷,也過得十分艱辛。
公公看他出神,才小心道:“皇上,您可要歇會兒?”
“不必了,朕歇不歇已經(jīng)無所謂了!彼麚u搖頭,這條命已經(jīng)所剩無幾,還歇什么呢。
“是,那奴才給您那些參湯來……”
“不必了,吩咐下去,弦月公主禁足半月,不許任何閑雜人等出入皇宮,違令者,斬。”有一點玄隱說的沒錯,要讓控制住趙懷琰,唯有林錦婳,但弦月又處處要殺了林錦婳,以前他不想管,但現(xiàn)在卻不得不管,即便這樣會傷了女兒的心。
消息傳出來,弦月的確是不相信。
“當真是父皇下旨?”
“是。”來傳旨的公公道。
弦月看著送來的圣旨,看著傳旨的人離開,冷笑起來:“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如此偏心!”長孫玄隱三言兩語的話他就聽了,自己的終生幸福他也能說毀了就毀了!
“公主,咱們現(xiàn)在可怎么辦?方才奴婢想要出去見見江妃娘娘,都被人給攔住了!彼馁N身宮女道。
“等!”弦月眸色清寒,將圣旨放在一側(cè),才冷笑道。
“等?”
“自然是等,看是父皇的命比較長,還是懷琰先回京城完成婚禮!”她問過太醫(yī),父皇的命也就是這幾日了,她長孫弦月等的起!
長孫玄隱出宮時,便碰見了過來的長孫祁燁。
長孫祁燁看了他一眼,便冷淡走開了。
清幽皺眉:“他怎么這么不知禮貌?”
長孫玄隱回身看了眼長孫祁燁離開的背影,輕笑:“不妨事!闭f完,才往林錦婳現(xiàn)在的居所去了,不過得到的消息是,她這幾日要備嫁所以不見客。
清幽還覺得奇怪:“備嫁不見客不是錦朝的規(guī)矩么,她怎么在這兒也如此?況且?guī)煾竵硪姡趺从胁灰娭Y!
“因為她很聰明!遍L孫祁燁掀開車簾,看著這府邸,眼里漫出笑意,的確很聰明,而且沒猜錯,她已經(jīng)離開京都去找趙懷琰了吧,即便自己說不能讓趙懷琰吃下那顆藥丸,她定還是將藥拿去了。
不過也罷,本以為能用這藥控住她的。
真是個聰明的女子呢。
林錦婳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在飛奔的馬車往前趕了,現(xiàn)在局勢復雜,她分毫也不敢耽擱,不說錦朝,西夏的事也一觸即發(fā),皇帝很快就會殞命,等他一死,江妃會如何選擇?逼懷琰奪位,還是讓懷琰做長孫祁燁的墊腳石?
她猜不到,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懷琰恢復記憶,讓他擁有以前的判斷力,讓他自己去選。
她連夜兼程,終于在三日后,追上了趙懷琰的大軍,只不過趙懷琰不在。
“咱們王爺孤身去深山救赫連將軍了!备睂⒂H自出來回的話,現(xiàn)在林錦婳乃是未來的鉞王妃,作為副將的他也是消息很靈通的。
“為何會要他一個人去?”林錦婳不解,明明就有大軍,可以直接殺過去。
副將看她一臉著急的樣子,這才道:“您先去里邊坐著我慢慢跟您說吧。”
“不必,現(xiàn)在說!绷皱\婳看著駐扎在小鎮(zhèn)附近的大軍,直接問道。
副將看她堅持,也只得道:“是這樣的,之前赫連將軍被人擄走我,還威脅王爺必須去邊境繼續(xù)打仗,王爺看出里面的蹊蹺,讓我們大軍先走,他則是孤身一人去營救赫連將軍了,這樣才好迷惑敵人。畢竟那些擄走將軍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萬一有心人故意陷害,王爺帶著大軍去結(jié)果發(fā)生跟上次屠村一樣的事出現(xiàn),豈不是要壞事?”副將道。
林錦婳聞言,只覺得不妥:“你們怎么也沒多派些人跟著?”
“王爺?shù)谋臼拢墒悄芤砸粴俚!备睂⒑俸傩Φ馈?br />
林錦婳看他這憨厚樣子,也知道靠他是靠不住了,直接轉(zhuǎn)身讓車夫解了馬給自己,當夜便駕馬往深山里尋去了。
這樣的山林里最容易有埋伏不說,而且不少南疆人也潛入了西夏。懷琰此番越過南疆邊境殺入錦朝,已經(jīng)對小小的南疆構(gòu)成了極大的威脅,而且若是西夏真有擴大版圖的想法,南疆必是要侵吞之地,由此,懷琰也必然是南疆最大的威脅,也是他們首要除掉的人。他如今一個人出來,指不定就被人給設(shè)計了。
不過事實證明,林錦婳猜想的沒錯,卻也低估了趙懷琰。
山頂臨近山崖的地方,赫連璟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次他是聽了弦月的,跟南疆人合作罷了,卻沒想到這些南疆人見自己受傷,已經(jīng)起了殺心。
他身體里已經(jīng)爬入了蠱蟲,看著面前的人,面色微寒:“曲空,當初我把你從景王府救出來,你就是這么報恩的嗎!”
曲空放下嘴邊的骨笛,枯瘦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眼睛更加幽暗:“不是我忘恩負義,但今日你要活下去,四王爺就不會放了我!鼻找埠軣o奈,他對南疆可沒有什么愛國之心,只是被人操縱罷了。以前是趙闞,后來是弦月,如今又是南疆的四王爺。
赫連璟抓住手邊的刀,只等趁他不備一刀刺下去算了,但曲空似乎發(fā)現(xiàn)了,立即拿起骨笛吹了下來,赫連璟便痛苦到扭曲起來,身體里仿佛有一條蟲子在流竄一般,讓他既惡心又痛苦至極。
曲空眼里露出冷意,看他痛苦不堪,直接道:“你身后就是懸崖,自己跳下去,還是成為我養(yǎng)蠱的尸體,你自己選!
赫連璟皺眉,想著懸崖底下若是有大樹或是河流,他興許還能活命,但還未想完,就聽曲空道:“這懸崖底下我去過,全是堅硬的石頭,你摔下去,必定摔得血肉模糊!
“你以為我會怕嗎?”赫連璟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要跳,卻忽然聽到一聲悶哼傳來,而后便見曲空瞪大了眼睛。
赫連璟一柄寒劍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臟,驚訝的朝他身后看去,才看到一身黑衣冷漠站在曲空身后的趙懷琰。
趙懷琰面上滿是殺氣,面容冷峻。他冷淡拔出劍后,才睨著赫連璟:“養(yǎng)虎為患!
赫連璟詫異的張開嘴:“鉞王殿下怎么會過來,帶了人嗎?”
“帶什么人?”趙懷琰問完,赫連璟無奈閉上眼,不一會兒就聽到周圍一陣窸窣聲傳來,地面上也開始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蠱蟲,而蠱蟲全部是從曲空身體里爬出來的。
林子周圍也出現(xiàn)十幾個人來,詭異的骨笛聲響起,那些蠱蟲便開始迅速朝趙懷琰爬來。
趙懷琰皺眉立即用劍氣將蠱蟲掃開,轉(zhuǎn)頭便將曲空的尸體踢落到了懸崖下。
赫連璟痛苦的動彈不得,趙懷琰提劍要去殺那幾個吹笛人,但他一走,蠱蟲便朝赫連璟爬過去了。
他面色冷沉,只得站在他周圍開始斬殺這些惡心的黑色蟲子。
林錦婳在半山腰時就聽到這笛聲,但她的馬兒已經(jīng)跑不動了,她只能下了馬,開始快步循著那聲音而去。
等她終于趕到時,才發(fā)現(xiàn)一地的蠱蟲尸體,還有好幾個蠱師的尸體。
她暗暗將赤虹玉握在手心,躲在林子后面,集中精力去控制,可蠱蟲太多,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根本不能完全控制行動,卻也有一大部分動不了了。
那些蠱師們還覺得奇怪,趙懷琰卻趁機上前,提劍便將他們斬殺了,山谷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下午微涼的春風吹過,伴著血腥味,驚起林子里潛藏的一片飛鳥。
“出來吧。”趙懷琰看著藏在那樹后的人,道。
赫連璟喘了口氣,等看到林子后面出來的人,詫異的睜大眼睛:“林錦婳,你怎么會來?”
林錦婳睨了他一眼,只朝趙懷琰看去:“王爺何時回京?”
“怎么,急著與本王洞房花燭?”趙懷琰收起劍,嘴角勾起。
“王爺在我之前,沒有女人嗎?”林錦婳好笑看他。
趙懷琰喉嚨一滯,說真的,還的確沒有,每次他想要時,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就會忽然興致全無,然后把人趕出去,直到遇見她……
林錦婳看著夕陽余暉下的他,一身黑衣,手執(zhí)寒劍,眸如寒星,跟以前的他很不一樣,可即便如此,他就是他,不管變成什么樣子,他都是她最愛的人。
她正要慢慢朝他靠近,卻忽然發(fā)現(xiàn)他身側(cè)原本被斬殺的蠱師身體動了動,還不等她開口,便猛地抱住趙懷琰的身體往懸崖下落去。
林錦婳渾身瞬間成冰,她分毫沒多想,提步就跟著跳了下去,就連赫連璟想拉都沒來得及。
“懷琰——!”
她看著被人纏住迅速往下跌的人,眼眶發(fā)紅。
趙懷琰也看到了她。
他輕松將身后箍著自己的人打開,才笑了起來。
林錦婳看他還笑得出來,微微咬牙,他不知道落下這萬丈懸崖,意味著什么嗎?
“想跟我一起死?”趙懷琰忽然問她。暖黃的余暉穿透這山谷間的薄霧,她一身紅衣,青絲隨風而舞,眼眸里雖有淚,卻好似藏著星星,讓他那顆狂跳的心瞬間柔軟了起來。這感覺他很熟悉,熟悉到幾乎就要記起腦海中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若不能同生,便同死。”林錦婳看到他眸子里溢出熟悉的溫柔,也朝他淺笑,可下一秒,不斷往下跌的他卻忽然一腳踩在崖邊凸出的巖石上,飛身往上,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讓她緊緊貼在了他的懷里。
“可我不想死,我要與你同生!壁w懷琰看著她淚水未干的眼睛,薄唇勾起,直接往崖上而去。
赫連璟此刻還在后悔。
林錦婳救過自己的,雖然她不情不愿甚至在那廟里時一腳將自己踹開過;趙懷琰方才也救了自己一命的,現(xiàn)在他們卻雙雙搭上了性命。
他坐在崖邊,有些茫然,他為弦月做的這些,真的是對的嗎?滿足了弦月的一切要求,就是愛她嗎?他曾暗暗欽佩趙懷琰,也喜歡林錦婳,卻成了殺他們的劊子手……
“對不起……”
“什么對不起?”
他話音未落,趙懷琰的聲音便傳來,而后便看到他抱著林錦婳踩著懸崖邊的石頭飛身上來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落在了身邊的人,半晌,才道:“鉞王,你是神嗎?”
“是你武功太低!壁w懷琰冷淡睨了他一眼,便看著懷里的林錦婳,輕笑:“回京都成親?”
林錦婳聽著他這話,耳根子都跟著熱了,好笑看他:“回去也要好幾日呢。”
“不妨事,你每日給我解毒,我能撐到回京!
“……”
赫連璟看著他們手牽手就這樣忽略了自己一路離開,先是一臉懵逼,而后才無奈笑笑。
若是弦月也跟他這樣多好,他可以為了弦月舍棄這條命,可在弦月看來,他的命一文不值吧。
他忍著渾身的傷痛,蒼白著臉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而去。
林錦婳和趙懷琰直接去了小鎮(zhèn)的客棧,打算休息一日再走,畢竟等他們下山來,天色也已經(jīng)晚了。
她給赫連璟將蠱蟲逼出來后,便回房沐浴準備休息了。
泡在溫熱的浴盆里,她想到今日跳落懸崖時,在他眼眸里看到的熟悉的溫柔,他內(nèi)心深處沒有忘記自己的吧,一定沒有忘記。不過找個機會,解藥還是要給他,長孫玄隱說不能給他吃,她卻不信。在至今看來,長孫玄隱都是好人,可他忘了,自己是見過傅云橋的,傅云橋親口說,她被拿去煉毒,她也親眼見過她身上的血都已是毒藥。
雖然不知道長孫玄隱將仙靈草給了自己又處處幫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也不會傻到完全迷惑在這些表象里。趙懷琰只有成為以前的懷琰,才不會受任何的人控制。
她想罷,就聽得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
她頭也沒回,以為是來伺候的丫環(huán),便道:“我不需要伺候,在外等著吧。”
說完,那腳步聲還在靠近,她這才覺得不對勁,可剛回過頭,就看到珠簾后站著熟悉的人影。
她面色驀地一紅,整個人藏入水里,只露出個腦袋道;“王爺。”
“怕你受傷了,給你送些藥來。”趙懷琰淡淡睨了眼那波動的熱水,將手里拿來的藥放在了一側(cè)。見她緊張的樣子,淺笑:“放心,本王不急于這一時!闭f罷,便出去了。
林錦婳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卻不敢再泡,很快便起身換白色的里衣出來了。
她看著他拿來的藥,淺笑,她不過是有些擦傷而已,他居然還記得。
她收拾好后,便躺在了床上,想起懷琰已經(jīng)重新接納了自己,心情頓好,只要他能相信自己,在自己身邊,她就有勇氣去面對任何的挑戰(zhàn)。
她想完,便沉沉睡了起來,只是半夜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一道熟悉的氣息靠在了身側(cè)。
她如以往般習慣性的就鉆入了他懷里,還嘟囔了一句:“又回來這么晚啊,懷琰……”
趙懷琰看著睡得小臉紅撲撲的人,聲音慵懶而嬌媚的說完話后就將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安心睡了起來,心中那軟成一汪水的感覺又來了,尤其是身下,簡直堅硬如鐵。
他稍稍往后縮了些,奈何她居然自覺的往他懷里鉆了來,還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的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仿佛生氣他為何要往后縮一般。
“慕白畫……”趙懷琰試著喊了她一聲,奈何林錦婳真的睡得很安心,也很死。她這么多天的奔波勞累,這么多天的擔驚受怕,早已讓她疲憊不堪,不過完全降低了她防備的,是他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清清的香味。
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趙懷琰能感覺到她軟軟的身子緊緊貼在自己身上,他稍稍動了下,她就要不耐煩的蹭蹭,并且哼唧兩聲,讓他只覺得身下那股的邪氣都要將他的理智吞沒了去,若不是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他就要忍不住將她辦了。
他不敢再動,就怕他的理智會被壓下去,但今晚是怎么也不可能睡著了。
他干脆試著抱著懷里的人,好像還挺順手,她小小的身子,剛好就嵌入了他的懷抱,一點也不多,一點也不少。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趙懷琰幾乎是數(shù)著時間過來的,期間他的炙熱偃旗息鼓過,但她睡覺不踏實,時不時要翻個身,他的火便又被點起來了,直到她早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他的臉,從用微啞又軟糯的嗓子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林錦婳睡得還有些糊涂,但話才問完,便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下的不對勁。
她瞬間怔住,而后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王爺辛不辛苦?”
“等洞房花燭夜,你就知道本王辛不辛苦了。”趙懷琰眉梢微挑,她孩子也生了快一個月,等到洞房花燭夜時,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這下輪到林錦婳面色紅了,不過看著他心情不錯,轉(zhuǎn)頭將一直放在枕頭下的藥拿了出來,給他道:“能想起我的藥,王爺要不要試試?”
趙懷琰眉梢微挑:“不試!闭f罷,起了身就走了。
林錦婳怔住,他是擔心自己害他嗎?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明也沒有懷疑,那他為何如此?
她看了看手里的藥,心微微提了起來。
但趙懷琰的確沒有懷疑,只是一提起過去,他的心便很痛,痛到讓他不敢再去想。他不覺得現(xiàn)在這樣有什么不好,恨所有的人,不會帶著任何的負擔。
只是她真的那么在乎以前么?
他走出房間,回頭深深看了眼,到底轉(zhuǎn)頭離去。
林錦婳起身后,早膳也是食之無味,只想著一會兒要怎么去跟趙懷琰解釋,便見外面一陣腳步聲,而后便有丫環(huán)捧著一套衣衫首飾來了,還行了禮道:“王妃,這是王爺讓奴婢送來的。”
“王妃?”
“是啊,王爺讓奴婢稱呼您為王妃。”丫環(huán)笑瞇瞇道。
林錦婳淺笑出聲,看著送來的一套大紅色的廣袖長袍,淡淡笑道:“收起來吧。”
“您不換上嗎?”丫環(huán)還奇怪道。
“不必了!绷皱\婳笑笑,他以前說過,喜歡自己穿紅色的衣裳,如今他既已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她又何必再用以前的樣子來勾起他的回憶呢。
她想罷,起了身,便道:“要出發(fā)了嗎?”
丫環(huán)愣愣點點頭:“王爺在樓下呢,大軍已經(jīng)先行走了,王爺打算單獨跟您走!
林錦婳眉梢微挑,但還是簡單收拾了下就下樓去了。
趙懷琰在門口來回踱步,等聽到聲響,才朝樓上看去,便見一身月牙白窄袖長裙的她緩緩下來了。
發(fā)髻用白玉簪子挽在后面,略施粉黛,面目溫柔,只看一眼,便看得癡了。只不過這樣溫柔素雅的她,好似……不是她。
“不喜歡送你的衣服?”
“我喜歡白色!绷皱\婳看著他輕笑。
趙懷琰沒說話,轉(zhuǎn)身就上了馬車,林錦婳不知他怎么了,也跟著上了馬車,還想問他:“王爺你……”
“藥呢?”
“王爺不是不想吃?”林錦婳不解道。
趙懷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看著她滿是愛意的眼眸,想著之前長孫祁燁說過的話,若是她真是曾經(jīng)的妻子,她懷著孩子跋山涉水只為尋找自己,他怎么能再為了逃避,而徹底忘記他們的過去。
趙懷琰看了眼她隨身帶著的香囊,到底淺淺笑起來:“本王也想知道,你是不是聯(lián)合了他們來騙本王!
“若是騙了呢?”林錦婳笑瞇瞇道。
趙懷琰拿出藥丸,鳳眸瞇起,邪氣輕笑:“那你就等著日日下不了床吧。”說罷,直接將那藥丸放入了口中,不過才咽下去,渾身一股劇痛襲來,尤其是心臟,仿佛被某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捏住了一般,讓他根本喘不過氣。
林錦婳眉心擰起,上前將他抱在懷里:“懷琰,沒事的!
趙懷琰忍住痛苦,可強悍如他,額頭上還是不斷的冒出冷汗來,以至于外面的馬兒都感覺到了殺氣而嘶鳴起來。
護衛(wèi)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忙叫住了馬車問道:“王爺,您怎么了?”
趙懷琰幾乎說不出話,護衛(wèi)們不敢不小心,直接掀開了車簾,卻看到趙懷琰正被林錦婳抱著,痛苦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
那侍衛(wèi)當即拔出雅間佩劍指向林錦婳:“大膽妖女,竟敢毒害王爺,看我不殺了你!”說罷,直接朝著林錦婳刺來,卻在刺傷她的最后一刻,一股寒氣頓起,直接將那侍衛(wèi)彈開狠狠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趙懷琰眼眸里的猩紅卻正在慢慢消退。
他抬眼,冰冷看著那些拔劍的侍衛(wèi),聲音清寒:“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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