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回視莫燃的雙眸，桃花眼微微一瞇，眸光一聚，薄唇輕啟，“那就殺。”
莫燃忽然一笑，“看我問出了什么，咱倆相識這么多年，你竟然對我下得去手。”
江潮也笑，“美夢是美，可太美的生活便沒了趣味，現(xiàn)實(shí)痛苦，可一切皆可改變，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不會擔(dān)心夢什么時(shí)候就醒了。”
半晌，莫燃淡淡的說了一句，“你說得對。”
當(dāng)天晚上，莫燃便去書房找了她的爹爹莫云楓。
“你說了什么？再說一遍？”莫云楓驚訝的從書案上抬起了頭，甚至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cuò)了。
莫燃坐在椅子上，是跟莫云楓全然相反的淡定，“好吧，那我就再說一遍，爹爹，我答應(yīng)做莫家莊的莊主了。”
莫云楓蹭的從書案后面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回頭又問了一句：“小燃，爹爹可問最后一次，你剛才的話是說真的？一言既出駟馬難住啊！”
莫燃覺得好笑，莫云楓這么敞開門，好像要為自己找個(gè)證人似的，可他臉上的笑分明已經(jīng)藏不住了。
莫燃只好耐著性子又說一遍，“我說，我愿意做莫家莊的莊主，爹爹，你可以帶著三位娘親游山玩水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真不是故意聽的，那聲音清楚的鉆進(jìn)他們的耳朵里，一個(gè)個(gè)都嚇的抖了抖，這要放在別的什么大家族中，莫燃這么說肯定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放在莫家莊就不稀奇了。
誰都知道莫云楓對莫燃的期許，恨不得立刻把莫家莊甩到莫燃手里，這不，莫云楓忽然大笑一聲，快步走出了書房，“好好好！爹爹現(xiàn)在就去跟你的叔伯還有管家商議，我莫家莊換新主人，必定大宴天下！”
他走的匆忙，也不關(guān)心莫燃你怎么就忽然想通了，好像生怕莫燃反悔一般。
莫燃坐在空蕩蕩的書房里，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快結(jié)束了……
……
莫燃跟莫云楓說了要接手莊主之位的那天，莫云楓便跟莊中的一些長輩緊鑼密鼓的商量出了日子，又讓管家列出了宴請的名單，星夜差人送出。
這些都不需要莫燃去參與，她只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二十多天，莫燃不曾出過莫家莊，整日跟自家弟弟妹妹還有三位娘親待在一起。
“姐姐，你不是不想做莊主嗎？怎么又改變主意了？”莫羽飛不解的問道。
“因?yàn)榻憬惚仨氉銮f主。”莫燃道。
莫羽飛秀致眉毛皺起，“為什么要說必須？是因?yàn)榈鶈幔咳绻憬悴辉敢猓欢ㄒ膊粫䦶?qiáng)迫你。”
莫燃的手指放在莫羽飛的眉心，幫他撫平小小的褶皺，“羽飛還小，你既然聽姐姐的話，就不要想那么多，你應(yīng)該好好玩幾年，去看外面的世界，卻交很多朋友，你想要的長大，就會很快了。”
莫羽飛沉默許久，忽然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羽飛聽姐姐的話，去看外面的師姐，去叫很多朋友，姐姐要等我，等我回來之后，我?guī)徒憬愦罄砟仪f，姐姐想去哪里還可以去哪里。”
莫燃笑了，“好。”
……
莫燃把每一天都當(dāng)做真實(shí)的，滿滿的，一天一天的過，直到繼承大典那天，莫家莊紅綢鋪地，賓朋滿座，熱鬧非凡。
“呵呵，下人到處找你，你卻藏在這里躲清靜。”江潮的聲音響起，緩步走上橋來，莫燃真正坐在橋上，兩條腿懸空，望著下面緩緩流淌的湖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莫燃問道。
“到處都找了一遍，就找到這了。”江潮道。
“外面是不是來了很多人？”
“是，很多人，各門各派，朝廷的人也有。”
莫燃沒再說話，望著下面靜靜流淌的水，這里是清園，是她從駝峰嶺一腳踏入的地方，今天她就要讓一切回到原有的軌道，她要讓自己從這個(gè)美夢中醒來。
“快開始了，你不回去嗎？”江潮問道，“呵呵，你要是再不回去，莫莊主肯定以為你臨陣脫逃了，這莊主的位子他還得接著坐。”
江潮站在莫燃身后，只能看到她銀白如雪的發(fā)，微微彎曲的背，她沉默著，體內(nèi)的靈魂也好像漫無目的的飄蕩著，她連開玩笑的心思都沒有。
“是太緊張了嗎？”江潮又道，眼神不曾離開莫燃。
這一次莫燃說話了，“是太害怕了。”
江潮一愣，她說、害怕？
莫燃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
一路走去有很多人來跟莫燃道賀，莫燃一一回應(yīng)，有些人她記得，有些人卻忘了。
江潮站在一個(gè)角落，成功的避開了想要搭訕的人，他靠在紅漆的柱子上，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莫燃穿梭在人群里，她似乎游刃有余的應(yīng)對著所有的人，她笑得很得體，也很美，可是，那只是一個(gè)面具……
莫燃正在跟一個(gè)門派的掌門寒暄，琪琪格南琴卻忽然過來把莫燃拉走了，一直拉到一個(gè)安靜點(diǎn)的角落里，琪琪格南琴才道：“小燃，你跟三娘說，你要是真不愿意做這個(gè)莊主，咱就不做了。”
莫燃笑著搖了搖頭，“不，三娘，我愿意。”
琪琪格南琴擔(dān)憂的看著莫燃，“可是三娘感覺你很不高興，怎么回事？你爹爹難道逼你了？這不可能啊……”
莫燃卻看著琪琪格南琴，忽然抱住了她，琪琪格南琴更覺得奇怪，正想追根問底的時(shí)候，卻聽莫燃道：“三娘不要動，讓小燃抱一抱。”
琪琪格南琴嚇了一跳，因?yàn)樗杏X到莫燃渾身冰冷，整個(gè)人都是微微顫抖的，“小燃你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是不能跟三娘說的？就是因?yàn)椴幌氘?dāng)莊主嗎？三娘現(xiàn)在就能給你做主，這莊主咱不當(dāng)了，讓你爹繼續(xù)當(dāng)著！”
莫燃推開琪琪格南琴，同時(shí)退后兩步，“沒有，三娘，我只是有點(diǎn)緊張而已，現(xiàn)在好了，我該去前面了，爹爹還在等我。”
“誒……”琪琪格南琴還想問些什么，可是莫燃已經(jīng)走進(jìn)人群里了。
人群夾道，莫燃從所有人中間走過，盡頭是莫云楓和莫家莊的長輩，莫燃聽不到任何聲音，誰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恐懼，以至于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著，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現(xiàn)在的一切都跟曾經(jīng)的那一天重合了，比她任何一次夢境都清晰，她能夠看清每一個(gè)人的臉，能聞到席間散發(fā)的酒香，能感受到一道道視線匯聚在她身上。
她要把她最恐懼的回憶，全部挖掘出來……
莫燃機(jī)械的配合著長輩的主持，她坐在象征莊主的位子上，將軍得了命令一直守在莫燃旁邊，任憑莫伊伊怎么叫都不過去。
莫羽飛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在為他的姐姐驕傲。
琪琪格南琴也回來了，跟鄭雨薇和齊素素站在一起，可一直擔(dān)憂的望著莫燃的方向。
“汪嗚！”
將軍忽然叫了一聲，跳了起來，眾人的談話被打斷了一會兒，莫燃卻摸了摸將軍的頭，淡淡道：“繼續(xù)。”
將軍沒有再趴下，晃著腦袋四處看，眾人都以為這是莫燃的愛犬，沒有多在意，只有莫燃抓著扶手的手已經(jīng)泛清，只有角落里的江潮若有所思的到看了看。
“什么人！竟敢擅闖莫家莊！”
一人忽然喝道！只因房梁之上忽然間跳下一排黑衣人，手中都握著明晃晃寒森森的劍，眾人都是一驚！
卻并沒有放在心上，且不說莫家莊莊眾數(shù)百，今天到場慶賀的各門各派高手也不在少數(shù)，面對這二十幾個(gè)黑衣人，眾人當(dāng)然沒理由緊張。
莫燃眼眸慢慢抬起，狹長的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殺意！她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那些人，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上演，她幾乎知道他們接下來要說什么，要做什么。
“不姓莫的人，給你們一炷香的時(shí)間離開莫家莊，否則，格殺勿論！”
前世，那個(gè)黑衣人也是這樣猖狂而殘忍的宣布，莫燃的一個(gè)叔叔想要上前打探這些黑衣人的來路，可是卻被那黑衣人無比快速的出劍斬首！
莫燃看到那位叔叔滾落的頭顱，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
指甲猛的折斷，指縫中流出殷紅的血，莫燃一動未動，看著被激怒的人群，看著幾位俠士上前圍攻那些黑衣人，卻同樣被一擊即殺！
一個(gè)個(gè)享譽(yù)江湖的高手竟然這么不堪一擊，那些黑衣人的深不可測讓眾人心生恐懼，紛紛選擇了明哲保身，報(bào)了自己的名字后非一般的沖出莫家莊！
一炷香還未燃盡，方才賓朋滿座的庭院就剩下莫家莊的族人。
莫云楓挺身上前，冷聲問道：“殺人也得給個(gè)名頭，你們是哪家的狗？”
一個(gè)黑衣人輕蔑一笑，“將死之人不用知道太多，你只需記住，下輩子不要投胎姓莫就行了！”
那人劍氣一震，只一出手便殺了十幾個(gè)族人，莫云楓橫劍迎上那人，鄭雨薇也提劍殺來，琪琪格南琴放出了自己所養(yǎng)的毒物，抽出銀月彎刀加入混戰(zhàn)。
齊素素盤膝在地，將琴橫在腿上，琴聲如刀，穿梭在刀光劍影之中。
天空中雷聲大作，烏云罩頂，頓時(shí)猶如黑夜，大雨頃刻間傾斜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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