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委頓的癱倒在地上,失去力氣的一瞬間,我心中并無懊惱,也無惶恐,因為動手之前,我便已經(jīng)想好了,哪怕身死,也不過是與姽婳共存于九幽之下,如今在李老會長這一掌之下,我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心中已生必死之念,但坐到地上片刻之后,卻才發(fā)覺自己意識并沒有喪失,老會長那一掌,似乎沒有取走我的性命。
而此時姽婳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她依舊牽著我的手,看著我柔柔說道,“與夫君結(jié)為連理,是姽婳此生最大幸事,今日之事,乃是妾身宿命,夫君不必惱怒,也無須抗?fàn)帯J篱g生死之事,都在天道輪回之中,那九黎族長說的沒錯,將來你我夫妻,未必沒有再見之日……夫君珍重。”
說罷,她的紅唇便印在了我的額頭上,禮過之后,她松開了我的手,轉(zhuǎn)頭對著南宮點了點頭,便朝著那石門走去。
而此時的我,除了意識沒有喪失之外,甚至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看著姽婳起身離開,拼命想張開嘴巴,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飄曳的紅色長裙從我臉上擦過,姽婳的身影越來越遠,而葉翩翩等人三也走了過來,跟在姽婳之后,一起翩然前行,整個過程中,只有葉翩翩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
她的臉上跟姽婳一樣平靜,甚至還掛著一些笑容。面臨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我不知曉她們?yōu)楹螘绱似届o,心中只覺得一片死寂。
很快,她們便一起走到了石門旁。原本白色的石門,被小金的金色血液灑潑之后,此時已經(jīng)徹底染成一片金色。
四人在石門旁站定,隨后葉翩翩她們?nèi)耸滞熘郑褗箣O圍在中央。三人腳下快速旋轉(zhuǎn),口中似是吟唱,又似鳴叫,發(fā)出奇怪的聲音。不久之后,她們?nèi)说乃俣仍絹碓娇欤饾u化成了三束不同色彩的光芒,齊聚在姽婳頭頂。
下一秒,那光芒落下將姽婳罩在其中,與此同時,那光芒之中傳出姽婳的聲音,“夫君,珍重。”
話音落下,姽婳便已經(jīng)消失在原處,匯入那三色光芒之中。很快,光芒散去,一只大鳥破空而出。那大鳥形狀介于鳳鳥與烏鴉之間,額頭之上有烈火之紋,白喙紅足,應(yīng)該便是精衛(wèi)鳥。
精衛(wèi)并未此就撞向石門,而是朝我飛來,在我頭頂上不住盤旋,口中輕輕低鳴。
我盯著那精衛(wèi)鳥,喉嚨不斷滾動,終于發(fā)出一聲嘶啞的聲音,“姽婳……”
她似乎聽到了我的呼喊,口中鳴叫的聲音忽而高亢起來,似乎帶著無盡的纏綿和思念。等鳴唱的聲音結(jié)束,她終于結(jié)束了盤旋,轉(zhuǎn)頭電射一般,朝那金色石門飛去。
到了石門前,她的口中再次發(fā)出高亢的聲音,但這一次,聲音之中并沒有纏綿思念之意,而是帶著無盡的威嚴。
隨著她的鳴唱,石門周圍云霧散盡,虛空之中灑下萬丈霞光。緊接著,遠處久久未有動作的麒麟,忽而邁開了四蹄,朝那霞光奔去。等他到了近前,精衛(wèi)也隨之所動,一獸一鳥,一在空中,一在地面,同時朝那扇金色石門猛然撞了進去。
眨眼間,精衛(wèi)鳥與麒麟雙雙消失在了石門之中。但石門紋絲未動,沒有破損,也沒有打開。
眾人正疑惑間,周圍的云層忽而涌動起來,而那石門也開始了劇烈抖動,遠方的天際中,隱約傳來轟隆的刺耳震動,似要撕碎每一個人的耳膜。
就在此時,站在我身旁的祭祀惡靈,忽而大手一揮,將我拎到了巫族的位置,隨后在身前布下一處巫炁屏障,將巫族之人盡數(shù)罩在其中。
跟先前對抗那霧氣時一樣,老會長和張?zhí)鞄煹热耍哺髯杂贸鍪侄危o佑手下眾人,而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人,則就沒那么幸運了,此時云層之上,有不少人七竅流血,身子掙扎片刻,便直直墜落了下去。
又過了數(shù)秒,遠方天際的震動之音愈發(fā)響亮,而那金色之門也忽而炸開,產(chǎn)生一陣強勁的氣浪。
這氣浪震出,瞬間便將祭祀惡靈布下的屏障撕碎。隨后我們眾人盡皆被掀翻出去,如流星一般,朝著遠方墜落。
此時我根本感應(yīng)不到周身的修為,在這氣浪之中,身體便如飄飛的落葉一般,顛倒游蕩。
強勁的氣浪宛如裹挾著無數(shù)刀刃,沒多久,我便看到自己周身幾乎每一寸肌膚都被割開開來,無數(shù)鮮血在狂風(fēng)之中肆意飛濺。
很快,我便目眼迷離,眼皮沉重,幾乎暈厥過去。
就這么渾渾噩噩的隨風(fēng)飄蕩,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身體撞在了一個硬物之上,才終于止住了飛蕩的趨勢,停了下來。
緊跟著,我的衣領(lǐng)便被人拎起,頭頂天靈之上,卻是又被人猛地拍了一掌。
這一掌下去,我整個人身體猛地一顫,渾噩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原本感應(yīng)不到的身體,也重新恢復(fù)了過來,甚至體內(nèi)巫道二炁,也隨之周天轉(zhuǎn)動,開始滋養(yǎng)身體。
我此時才知道,原來剛才李老會長那一擊,并未廢掉我的修為,只是將修為暫時封禁了而已。隨著巫道二炁的流轉(zhuǎn),片刻之后,我周身的傷口便完全愈合,又過了半分鐘,體力也恢復(fù)了七八分。
這時我才終于恢復(fù)了行動力,僵硬的扭轉(zhuǎn)脖子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祭祀惡靈站在我的身后,方才救我之人,應(yīng)該就是他了。
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祭祀惡靈直接便拉著我的衣領(lǐng),朝著先前的方向飛去。
他可能是想帶我回到山海外,但此時姽婳已然離去,我心中完全是一潭死水,不管山海界還是巫族妖族,都徹底沒有了興趣。只是我無法掙脫祭祀惡靈的拉扯,只能任他拖行。
先前的聲浪余威尚在,逆著聲浪前行,便是祭祀惡靈也無法提高速度,一邊往前飛,一邊在周身布下巫炁屏障,被破開之后,便再次重新布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祭祀惡靈終于停下了腳步,在我背后猛地一拍,我這才從神魂游離之中清醒,抬眼一看,我們果然回到了先前的位置,身前除了祭祀惡靈之外,還有李老會長等四人,除了他們之外,其他人都不見了蹤跡。
很明顯,方才那氣浪之下,便是以他們的修為,也無法護佑他人。
而他們幾人,此時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口鼻中都有絲絲血線滲出。反倒是我,先前的傷勢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此時從外表看,比他們幾個人都要強一些。
祭祀惡靈帶著我到了這里之后,在場幾人只是低頭瞥了我一眼,目光便收了回去,重新抬眼盯著前方空穹之中。
隨著他們的目光望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前方那兩座仙山,此時已經(jīng)消失不見,而在原先石門碎裂的位置,竟然多出了一個黑色旋窩。
那漩渦深邃異常,只看了一眼,就仿佛要將我的目光吞噬一般。我心中一寒,連忙將目光從中抽離出來。
這應(yīng)該就是姽婳拼了性命,方才開啟的山海界了吧?
正想著,身前的李老會長忽然抬腳前行,瞬間到了那旋窩處,似乎打算進入其中一探究竟。
不料就在他剛剛抬腳之時,那旋窩中忽然迸出一股幽暗之力,瞬間便將李老會長護體的道炁屏障擊碎,他整個人也隨之倒飛了回來。
見此情形,身前幾人瞬間臉色便陰沉下去,顯然沒有料到眼前的棘手情況。
正在眾人舉手無措之時,那黑色的旋窩之中,竟忽然涌出斑斕之物。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些斑斕之物排列成了一道狹長的裂縫,而裂縫中忽而透出一絲光亮。
眾人皆是驚奇這般變化,想到上前一探究竟。不料,那光亮之中,竟忽而生出一股強烈的吸力,將萬里云層盡數(shù)吸入其中。緊接著,天空中閃過數(shù)道炸雷,原本晴空萬里的蒼穹之中,竟下起了瓢潑大雨。但不等這些雨滴落地,便被那旋窩吸走。
那旋窩之中,吸力似是不斷加強,很快,我們幾人也控制不住身子,漸漸向那光亮靠攏。
我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立刻調(diào)動體內(nèi)巫炁,勉強穩(wěn)住身形。
此時,腳下的海水翻涌,似乎也受到了那旋窩的吸力。數(shù)秒之后,海浪滔天,一股巨浪驚起,一道水柱躍天而來,朝著那旋窩奔涌而去。不僅如此,一棵棵參天樹木也從岸邊飛來,卷入了漩渦之中。
隨著旋窩的吸力不斷加強,我們的手段已經(jīng)無法維持,尤其是我,身子在這股子吸力之中不斷搖曳,若非祭祀惡靈及時出手,我恐早已與那些水土一樣,歸于旋窩之中。
可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沒能堅持多久,這些半步霞舉之人的手段,也無法抵擋那旋窩的吞沒天地之威能。不到半刻種,幾人皆已力竭,幾乎在同一時間,盡數(shù)被吸入了漩渦中。
剛一進入那旋窩,我頭腦便一陣眩暈,也不知道是這里有何特殊之處,還是在旋窩之中翻卷的作用。而先前隨我一起進來的那幾人,此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倒是時而能見到一些生物,它們應(yīng)該是隨著我們一起被卷入進來的,此時也都是一副慌亂模樣。
在強烈的眩暈之下,我已經(jīng)無法集中注意力,只能閉上雙眼,任隨身子快速旋轉(zhuǎn)。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只聽得耳邊傳來一聲驚天巨響,原本扭轉(zhuǎn)的身子,被這爆炸產(chǎn)生的氣浪徑直直的拋飛出去,如先前一般,身上似有刀割,而我此時已然力竭,根本無法調(diào)動靈氣與之抗衡。
約莫一刻鐘,我才終于停止了飛行,朝著下方快速墜落。我強行擠開雙眼,想要探查周身情況。不料,還未等我凝住視線,耳邊便響起了水花聲,整個人似是沉入了海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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