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那魯道這個最沉得住氣的老狐貍，終于氣的拔出身上的腰刀來，“呃啊！收兵罷戰！”地大喊一聲，將自己面前的碗口粗樹干扎成的拒馬上的尖木樁劈去了一截，最后一聲不吭的轉身走回自己的首領營帳去了。

    不過這么一番打斷，倒是讓其他幾個頭人回過神來了，有人立刻遵命吩咐人吹起了牛角小號，讓前面失去了進攻氣勢的族人們都先撤回來，免得徒增傷亡。

    他們都明白今天的進攻已經是失敗了，畢竟作戰憑的就是士兵一股一鼓作氣的氣勢，哪怕族人們還有余力，這時候上去也是吃力不討好，打下來也肯定傷亡慘重。

    畢竟他們遠道而來，死亡太多族人會影響到他們在此地扎根和休養生息，與他們原先的戰略意圖大不相符。

    還不如先休兵罷戰一日，等養足了精神繼續伺機破城，不過他們還終究是吃了沒有大型工程器械的暗虧。

    只是他們原先制定的速戰速決計劃恐怕是沒法達成了，這一下城內的士兵在城頭上看著退去的卡魯人歡呼雀躍，為己方有著如此強大的巫師而喜悅，如此士氣此消彼長之下接下來幾日攻城定然也不會順利。

    幾個頭人們匆匆商議好，邊準備先各自散去安撫族人。

    護衛在眾位族長旁邊一同離開的年輕黑發武士瓦旦，回頭跟著族長們退去之前，再次朝著已經逐漸沉寂下來的戰場遠遠望去。

    他的目光沒有去看那兩個階位不低的施法者，而是從城墻上的士兵臉上逐一掠過，一些士兵都在為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歡喜地拄著武器彎著腰痛哭流涕。

    畢竟身邊都是同袍的血液尸體，物傷其類之下又有幾個人真的是只為勝利而歡呼。

    這一刻。

    瓦旦腦海中首先浮現了自己部族被逐出祖地的恥辱，而后又想到了自己等人將這種家園被人強占的痛苦，再次轉嫁到別人身上的不光彩行為，頓時臉上有些愧色。

    但隨即他又想起了自己喜歡的族內的女孩子，想到對方和自己約定中還沒出生的小猴子，那內心的躁動不安又沉淀了下來，于是年輕的武士不斷給自己打氣似的重復在心中念道：這場戰爭只是為了生存，這時候不應該去講什么對錯應該與否。這些復雜傷腦筋的事情，還是交給大人們去考慮就行了，我自己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對，沒錯。我只要自己親近的人生活美滿就好。

    放棄了思考，忘記了自己行為帶來的后果，固然可以暫時讓他忘記所作所為帶來的良心不安。但人類忘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話之后，歷史只會陷入一場又一場的惡性循環，過去的種種恐怕哪一日還是必然會再次上演。

    對比人類誕生后數百萬年的歷史，現今年輕愚昧的人類文明的統治者，又何曾真會把歷史的勸誡放在心上。

    不過未來的事情，此處先略過不表。

    鎮墻之內。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巨大的“嗚嗚”號角聲，卡魯人聞聲立刻哇哇怪叫著土話飛退回去，那速度一點兒也不比來的時候慢。

    城墻上下散布著幾十具卡魯人的怪異殘尸，還有幾個沒死的也是滿身血痕刀傷、掙扎著爬不起來了，他們用聽不懂的土人俚語絕望的祈求著偉大祖靈將他們帶到彩虹橋另一頭的美好理想家園，不用在形如地獄的凡間忍受苦痛哀傷。最后在一陣陣弓箭、炮彈和飛斧鏢n的轟擊下，穿插成一塊塊爛肉。

    人類士兵們頓時“喔、喔”的舉臂歡呼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狂喜的表情。更有幾個人抱頭痛苦起來。剛才死里逃生的一幕實在是太過震撼了。前一刻強悍的敵人還如暴虐的蝗災般在城墻上四處席卷可憐如稻草的士兵，后一刻卻如退潮般嘩啦啦的急速撤走。這種奇跡般干脆利落的勝利怎不令人興奮莫名？

    于是他們望向奇跡的制造者布魯諾大師的表情也變得異常尊敬，仿佛是見了某個大教宗一般，差點兒就要跪下來伏拜了。連出工不出力的陳大師也在治療好幾個傷員后，受到眾人迎接上級領導降臨視察一樣非常恭敬的注目禮。

    在卡魯人軍隊暫時敗退的那一刻。

    呂大衛領主激動的直接從他的位置上蹦了起來，在走到城墻上時，正好碰到了從塔樓上下來的布魯諾大師和陳大師等人。

    他眼珠子一轉，立刻一臉激動莫名得熱淚盈眶道：“感謝兩位大師為人類和王國做出的積極貢獻，等戰事結束后一定還有重謝奉上，之后還請兩位大力協助我們防守到王國的邊境軍團支援。所有法術和生活上的一應耗費皆不是問題，云云”

    接下來呂男爵又對士兵們做一番指天發誓，許諾以后會奉養所有陣亡傷殘者以及其家屬，樹立擁軍優屬的感恩典范，讓大家再接再勵將侵略者趕出他們的家園。

    那熱情嫻熟的表情，一字難改的套路，簡直像極了一位感謝央視，感謝，感謝中央電視臺的小品演員。

    領主大人一番“感人肺腑”的“真誠謝意”，居然說的老于世故的布魯諾大師也老臉泛紅，趕忙連連推辭言重，心中之前被監視的不滿頓時消減了不少，倒是陳旭元仍舊只是似笑非笑得表面應付了幾句，然后借口四處巡視防線先行脫了身。

    不過陳大師所說的借口倒也不假，只是他急忙先去城堡安撫了下有些受驚，但并無太大損傷的兩位徒弟和“十分重要”的孕婦帕秋莎，并暗示幾人晚飯后準時到他房間一聚，接著才去了兵營和城墻上巡視。

    他在城墻的窄道上一邊踱步，轉動視線四處觀察四周戰場的慘烈痕跡，同時眺望遠處敵人們在林地邊緣所扎下的拒馬木墻等防御工事，思忖著接下來如何應付外敵的同時，讓自己等人全身而退。

    抬眼四顧。

    那些面目全非、四處躺臥的尸骸血痕匯聚在低洼的戰場地面縫隙中，眼中感覺遙遙可見不久前慘烈的拼殺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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