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一樣呢？！以前那多是去跟剪徑的山賊和黑幫綁票的打手，用刀劍講講做人的道理。大多我只要準備個法術一扔過去，有些色厲內斂的混混，直接就屁滾尿流把人質拱手送上也有；如果是碰到戰爭雇傭，介入領主們為女人爭風吃醋、互相到對方領地內的礦山作坊卡油水的戰斗，至多也只是碰到一些一兩百人成建制的三四流雇傭軍，最強也就是擁有施法者的地方貴族手下的精銳領地衛隊，就連比你階位高的都沒幾個�！�

    “這次我們要面對的是成千上萬、窮兇極惡的外族人啊�。�！聽說他們餓極了可都是茹毛飲血，甚至連人肉都吃的�！闭煞虻脑捳Z并沒有安慰到妻子，她仍然擔憂地說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那些老兄弟們有幾個已經在這里徹底安了家。他們也有大批的仆人女眷孩子，在拖家帶口、兵荒馬亂的情況下，就算我們逃出了城也未必能安全走出幾百里。再說這么一大堆人，難道還準備回去當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嗎？”

    很顯然。

    衛隊長說的話也有充分的理由，這讓他夫人直接陷入了沉默，她心中想道：是啊，大家都已經厭倦了漂泊流離的生活。就算是戰死在這里，也比暴尸在荒野里，被豺狼野狗等動物啃食尸骨的好，最起碼還有個墓地可以下葬。如果領主沒死，他們的家人還能獲得一筆撫恤金。并且在墓碑上寫上：他是個英勇的好人，鄰居們的好朋友，直到死亡也在忠誠行使——自己守衛領土的職責。

    況且有個墓地也讓剩下的朋友們，以后可以找可以能夠吊唁的地方，不會死在不只哪個角落旮沓里，成為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而某些信仰比較虔誠的混蛋，興許還能獲得一張前往無限美好的神之國度的單程票。

    但是珊莎夫人今天內心的焦躁感越發激烈了。

    她沒有再開口勸說丈夫，而是默默地長嘆了口氣，等丈夫抖動著金屬鎖扣摩擦的聲音離開之后，就用雙手拄著美麗的下顎對著鏡子里的神像，茫然失神地發呆起來。

    大步邁出后院大門的褐發健壯的衛隊長，見到一隊五六個士兵正在歇業的酒館里，喝著燒熱的白蘿卜姜湯驅寒，便隨意揮揮手示意大家拿上武器、穿戴上頭盔跟上他。

    大家陸續離開后，仍有一個年逾五十的老仆婦沒有離開，準備開始收拾起眾人撂下的陶碗。

    但是等她一回身，就被身后的黑影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中整疊的碗勺脫手丟到地上。

    女主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毫無聲息地慢慢的走到老仆婦的身后，看著她丈夫離開的大門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老女仆見到女主人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便走了出來，立刻心疼地喚道：“夫人實在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這樣的夜晚很容易著涼，等年紀稍稍大了，就會有腿腳胳膊痛的毛病了。老身平時在房子里還好，可一出房間、被冷風稍一吹就骨子里酸酸的發痛。既然夫人出來了，也別急著回去，剛才給他們熱著的蘿卜姜湯還正好溫熱，先喝了一碗，出點熱汗再回去睡，可以感覺好點兒。”

    牙齒都掉了一大半的老婦人，見到夫人在她的勸說下接過了熱湯，開始小口小口地緩慢喝了起來，立刻面上露出些微喜色。但這之后，卻又幽幽嘆了一口氣，干枯而褶皺的老臉上露出了異常低沉的回憶神態，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要是我那老伴兒還活著就好了，說不定還會和夫人現在一樣幸福啊。人一老就總是想起從前的人和事兒，一個人呀真是越活越沒意思啊�！�

    珊莎夫人心中一凜，敏銳的觀察到老仆婦那渾濁而略顯麻木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了無牽掛的神情，竟有一點兒像是那些殉道者解脫的平靜意味。

    是啊，能活到五十來歲的老仆婦在鄉下也算是長壽了，雖然放到現代連退休金都沒來得及領。

    這不是珊莎所希望看到的！人們對身邊熟悉事物的逝去，總是有著深深的孤獨體會，要是想到身邊所有比她年長或同齡的人都死光了，那還有幾個人會不覺得寒冷寂寞？！于是珊莎夫人努力驅散心中先前那一絲糟糕預感的寒意，拍著對方的后背勸慰道：“苦難之神曾經說過，輕易放棄是一種原罪。你的生命尚在散發這盞油燈般明亮的光明，或許還可以在未來擁有照亮周圍人們生命的偉大意義。而你這輩子的善行，都會在來世有所報償，輪回托生到更好更幸福的家庭�！�

    老婦人抬起頭來欲言又止，她這一生總共生養過一男兩女三個孩子，但一個也沒有活到現在。不是先天不足養不到幾歲，就是生了場大病沒有錢買那昂貴的治病藥劑，就硬熬著那么走了。自己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小猴崽，卻總是根本沒有能長大成人，怎么不令人萬分心痛？難道我上輩子真的是做了不少罪孽？還是因為我對神明不夠虔誠，所以才……呸！偉大的神明啊~我不是存心褻瀆您的，全都是無心之過，實在是……是現實太令人悲痛了啊！

    她每次想到這里就會興趣索然，無情殘酷的現實和遙遠不可及的來生，是那么讓人感覺到根本無法觸及，只覺現在的這一生是如此的沒有意義，讓人忍不住就去偷偷褻瀆神明般思考：我的來生也會是如此艱難嗎？

    見到老仆婦露出了勉強的笑容，珊莎夫人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只是拉著她粗糙的雙手，像是彌補平時的疏忽一般，詢問起對方平時生活上有什么困難，以及周圍鎮民們生活中的八卦家常。

    女主人心中也是微嘆。年輕時求學的旅途，讓她知道的比尋常的婦人更多東西。神明也是非常現實，如果沒有對神祗們杰出的奉獻和功績，這種只能算是“泛信徒”的老婦人，就算勉強進入天國，也只是別人奴仆而已。只不過~是換了個看似更好聽的名字，叫做——神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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