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又過了半刻鐘時間。

    嘭！！！！！

    距離總督府兩百米外，兩棟民居之間巷道的下水道口突然爆裂開來，碎石與紅黃的火團從洞口升騰而起，就好似熊孩子朝著充滿沼氣的窨井蓋內扔了鞭炮。

    一團遮蔽視線的水汽還沒散去，老陳就狼狽地一個縱竄了閃出來。

    周圍的簡陋窩棚房子中，響起了女人與女孩們突兀的尖叫，還有男人壓抑的咒罵、孩子們的騷動腳步聲、蒼老的囑咐與警告聲，但大部分人似乎都沒有管閑事的膽子，四下里很快安靜了下來。

    不過老陳清楚。

    那些破舊窗簾與門縫之后，有著一雙雙充滿好奇和恐懼的眼神。

    他運起真氣分布體表，渾身陡然一震，將身上沾染的腥臭淤泥，像是子彈似的直接震飛。

    穢物們被直接抖落到地上，掀起一陣灰茫茫的塵土。

    他瞇著眼睛掃了眼身后陰暗逼仄，而且逐漸沉寂下來的下水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和猜測：那些鬼東西來歷有問題，八成見不得光，估計不敢從城里露頭。

    老陳一邊雙手平整衣領的褶皺，同時徑自快速走到巷子口左右觀望之后，趁著被爆炸聲吸引的“圍觀群眾”，還有總督府駐守的官兵前來之前，先行溜之大吉了。

    雨中崖岸上，燈塔密林旁，四周雨霧彌漫，肉眼難以視物。

    鄧蒂斯大公的影子身著武者的緊身練功服，斜站于燈塔下，那個只夠小船停靠的小海灣邊、青石亭內，自顧自地吹奏著悠揚的曲笛。

    咔吱、咔嚓、咔吱

    一個渾身都包裹在，暗棕色皮質兜帽斗篷內的男人，順著奧卡利那笛穿透雨幕的曲調，逐漸踏著岸邊的碎石路走來。

    斗篷男似是進入亭中避雨，當他放下兜帽時，卻見這位赫然是在艾滋麥王宮中，被當庭體罰的青年將領西奧多侯爵。

    “屬下收到大人密信而來，只是聽那笛聲盤旋回蕩，公爵大人又遙望霧中被遮蔽的港口。公爵此時的心情似乎有些煩悶？是否可以讓屬下為您分憂？”西奧多走到近前，對影子恭聲拜道。

    影子停下吹奏轉身，對對方略作頷首，接著神色飄忽、似是自問自答地說：“知道這片山崖下的洞穴里，有著什么嗎？里面藏著一千八百個船匠、賣身奴、流民、水手、海盜、死囚、死士、士兵，等各種身懷絕技之人。我答應他們為我效力就可以赦免一切罪行，論功行賞，自由、爵位、財寶都不在話下。”

    西奧多下意識朝著對方示意的懸崖下眺望，但從漲潮之時無法看到被淹沒的崖洞。

    他露出震驚的神色疑道：“公爵大人難道是要行那變天的大事？或是要清君側？雖然先王去世之前就說過，王室血脈中誰能收復領土，誰就是國王。但如今政局動蕩，邊疆不穩，鄰國虎視眈眈。雖然王城內外的護**中，大部分的將士都對國王的暗弱妥協有些失望。但讓他們追隨元帥起兵謀殺，同室操戈，讓人辛迪加人漁翁得利，恐怕大部分人還是難以驅使啊“

    影子略作傾聽后不置可否，突然脫口而出道：“真正的元帥想見下你！”

    “您是說？！”

    對于影子口中的另一個元帥，西奧多面上露出了驚詫的神情，但是眸子中卻有著一絲了然之色，顯然對影子假扮公爵之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毫無疑慮。

    影子話音剛落。

    真正的艾德蒙鄧蒂斯公爵已經從林中緩緩現身。

    他沿著濕滑的石砌小路緩慢踱步而來，身后還有一行三兩個啞仆、宮人，他們打傘的打傘，還有一些懷中揣著酒具，在公爵帶頭引領之下進入亭中。

    一見到形容枯槁的披頭散發的蒼老艾德蒙鄧蒂斯大公，西奧多愣了一瞬間，但旋即就馬上聲情并茂地飛撲過去，跪倒在地悲聲喊道：“元帥大人！！！您真是受苦啦！！！”

    “人不人，鬼不鬼不像以前的元帥了吧？”艾德蒙鄧蒂斯大公從披散的頭發中露出充滿精光的眼神，親手將自己的老部下扶起。

    “元帥，永遠是我的元帥。”年輕將領再次重重強調著。

    艾德蒙鄧蒂斯大公語氣唏噓地開口回憶道：“當年西疆與馬拉克斯騎兵一戰！你為了救我，力斬敵寇三十幾余騎，身負重創一十七處！因失血過多，就算用了法術治療，還是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就和其他同袍們一樣走了。我這點小傷算什么呀？！嘿嘿嘿嘿”

    艾德蒙鄧蒂斯顯然深諳軍中為人世故之道，一開口就讓對方知道，自己謹記對方的舊日情分，由此立即拉近了數年未見的生分感。

    接著。

    兩人揮退影子等眾人，盤坐于亭中的圓桌旁，先是憶苦思甜地敘說起過去的將帥情誼，接著又話題一轉，聊起了自己的替身影子。

    艾德蒙鄧蒂斯大公目光低沉，仿佛在研究桌面上的石刻紋理：“我七歲那年，年節剛過不過三天。叔父就被人刺殺。他在退朝回家的路上，突然沖出一個刺客，不知用了什么詭術，竟然用利斧對著他影子一揮就被砍下了頭顱！”

    “父親擔心我落此下場，他派人刻意搜尋，終于在本地的流民中找到一個約七、八歲的男童！其樣貌與我酷似，把他帶回府中秘密調教。哎”艾德蒙鄧蒂斯大公微嘆了口氣，短暫停頓后，接著繼續說道：“以求在日后險惡的政局上！能保我一命！也就是今天的影子公爵。數年前我刀傷發作，體態大變，相貌衰老。王國的諸多敵人仍然在一旁虎視眈眈。此事，當然絕不能讓外人所知。”

    “所以您這幾年開始啟用影子？”西奧多仍然有些疑惑，提起小壺為公爵斟酒，然后轉換了話題問道：“那一天陛下強行驗傷。是不是已經覺察到他是公爵大人的替身了？”

    “那你以為呢？”公爵反問。

    “陛下明知我苦戀公主多年，但卻隨意將我們王國的無上珍寶，嫁給總督的癡傻兒子，且對外人一味求和，實是令人心寒。公爵亦何苦自囚于斗室。而去揣測陛下的心思？若是能拿下庫阿瓦提港，就可以借勢取而代之，自立為王！我想艾滋麥王國千萬將士，會無不擁戴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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