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峰繼續傳授著他的經驗：“選排骨時，顏色要鮮紅的，最好是粉紅色，氣味是比較新鮮的豬肉的味道，而且略帶點腥味。”

    “鮮豬肉……洋蔥……”

    景峰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雖說說到燒菜，平時話不多的景峰，話總會多一些，但是也不會說個不停，今天的他好像要把他選菜的所有秘訣都交給景夜。

    而景夜看到的只有他選的菜，玉米、排骨、豬肉、洋蔥……跟那一晚一樣的菜，果然是這樣嗎？他這樣想著，確定了他的想法，他的心沉快速地沉下來，沉到了湖底，一點一點被掩埋。

    景夜猜得沒錯，景峰這樣想著：小夜，爸爸教你的，你要記住了，以后不在你身邊，你要靠自己。

    他們走到了海鮮區，景峰眼里出現了一條肥大鮮美的胖頭魚，趕緊走了過去，指著它，問景夜：“買條魚怎么樣？”

    景夜抬眼看去那是一條在胖頭魚中算是巨頭的一條魚，紅燒起來肯定好吃，但是它卻是景夜無法忘記的噩夢。

    “不要。”景夜一口拒絕了，“我現在不喜歡吃了。”只要是吃了它，總有人會離開我。景夜黯然地想。

    “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買了。”景峰沒有察覺景夜的異常，他看了看購物車，說：“小夜，夠了嗎？夠了，我們就回家。”

    “嗯。”最后一次，兩個人的家。

    景峰在廚房忙碌著，不讓景夜沾一點手，景夜坐在桌子上，看景峰在廚房大顯身手。他當然也看到了景峰往玉米湯里加了點東西。

    “好了，小夜。快吃吧。”景峰將菜都搬上桌，坐了下來，他夾了肉片、洋蔥片、玉米……放在景夜碗里看著他。

    景夜捧起自己的碗，把除了玉米之外的東西都吃了，看著碗里的玉米呆呆的。

    “玉米不好吃嗎？”景峰問。

    “不是。”景夜說完，啃了一口玉米，“只是吃完了玉米，我就要一個人了。”

    “你都知道了？”景峰嘆息著問。

    景夜還在吃著玉米：“我只是猜測，我不想讓它成為現實。”說著、吃著，景夜的桌子前上開始滴起來了透明的水珠。

    “對不起，小夜，爸爸必須要走了，本來想等你高考完再走，但是……”你媽媽等不了了，原諒爸爸無法告訴你媽媽的事，這只會讓你陷入危險。

    景峰站起來，走到景夜身邊，擦著景夜臉上的淚，“小夜，堅強點。拿好這兩張卡，一張日常用，一張緊急時用，你要記好。”景峰將手中的卡遞給景夜，見景夜不拿，他就把卡放在桌子上。

    “爸爸，別讓我一個人……”剛說完，景夜就抵抗不了安眠藥的作用，倒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對不起，小夜。”景峰的眼里除了無奈就是心疼，他將景夜扶起來，讓景夜靠在他的肩上，將景夜帶回他的房間。他看著景夜的不安的睡眠，又將景夜脖子上銀色的項鏈取出，拿著掛在項鏈頂端的戒指，他皺起了深深的眉頭，他帥氣的臉都快扭成一團了。他不再看下去，將戒指放好，靜靜地關上門出去，他怕下一秒會改變主意。

    客廳里，一個穿著袈裟的僧人，拿著佛珠筆直地坐著，他用悠遠的聲音說道：“你都想好了嗎？”

    “走吧，風清言。”景峰不再面露哀傷，用堅定中的語氣說著，不回頭地走出了屋子。

    風清言轉著手上的佛珠，跟在景峰身后，看著緩步前行，但速度并不慢，他沉穩遙遠的聲音傳了出來：“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法緣生，皆系緣分。 ”

    ……

    即使一個人的日子對景夜來說很漫長，但是再漫長的時間還是會過去，周六到來了。

    景夜今天早早地起了床，穿好他的便裝，戴好的他黑色的帽子，出門，開始了他一天的行程。

    因為太早了，公交車還沒來，景夜在微弱的晨光中，晶瑩的晨露中，等待公交車的到來。

    沒多久，317公交來了。

    司機大叔見景夜走了上來，友好地問景夜：“小伙子，起這么早啊，你還是我第一個乘客，要去哪兒啊？”

    “瑞雪小學。”景夜看著窗外說道。

    “要去那啊，我的孩子也是那里畢業的，你是去懷念母校吧。”司機大叔在空曠的車上，與景夜談著話。

    “是。”景夜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簡短。

    “小伙子不錯啊，有心了。”司機叔叔顯得很高興。

    瑞雪小學并不遠，早晨暢通的道路，沒一會就到了。“小伙子，小學到了。”司機叔叔善意地提醒著。

    “謝謝。”景夜在下車前沒有忘記道謝。

    景夜走著走了將近3年的道路，看著路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路旁的樹還是有著香味的香樟，掃地婆婆、公公早早地就開始了一天的打掃，道路兩旁的店鋪倒是變了很多，許多都不認識了。

    他走到小學的門口，大門緊閉著，鎖掛在上面，紋絲不動。抬頭看了看頭上“瑞雪小學”這幾個燙金大字，想著：看來不能從這進去了。

    他繞著小學的圍墻走著，很快找到了一個堆著一些木頭的角落，不過那些木頭真是腐壞得可以。看來這個地方也沒變。

    他想起了，一次遲到的早晨。

    “小夜，你等等我。”11歲沈肖在10歲景夜后面氣喘吁吁地喊著。

    景夜回頭看了看正在垂死掙扎的沈肖，又瞄了瞄手上的表，對沈肖說：“跟我來。”

    “小夜，你怎么跑遠了，校門不是在這邊嗎？”雖不明白景夜的做法，沈肖還是跟在景夜的后面跑。

    “小夜，你帶我來這做什么？”沈肖看著前面高大的墻壁，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樣子。

    景夜將自己的包扔進去，又拿過沈肖的包也扔了進去。

    “肖，上來。”景夜蹲下去，叫著站在一邊的沈肖。

    “你是讓我爬墻嗎？”沈肖感到有點刺激，有點害怕。這是他第一次逃避檢查，這是他第一次翻墻進學校。

    “別怕，肖，我會扶穩你的。”景夜安慰沈肖。

    “誰說我怕了，爬就爬。”沈肖的好勝心被激了出來。他走上前，撫住墻壁，踏在景夜的肩上，，一點一點地往上移。

    “肖，看到那堆木材了嗎？翻過去，跳在木材上面。”景夜撐住沈肖，指導著他。

    “好。”沈肖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氣，爬上墻頂，跳在那堆不少的木材上。

    “肖，怎么樣？”景夜在外面問著情況。

    “進來了，小夜，你可真聰明！我怎么就想不到。”沈肖看了看荒蕪的四周，心里無比的欣喜，不吝嗇地夸著景夜。

    “肖，扔幾塊木頭出來。”

    “好，這就扔出去，小夜，你離遠一點。”沈肖快速地搬起木頭，往外扔去。

    “夠了。”景夜的聲音傳來。

    沒過一分鐘，景夜的手從墻頭出現，一個瀟灑帥氣地跳起、180度旋轉，景夜漂亮地落在墻里面的木材上。景夜眼疾手快地撿起手邊的書包，一個背在身上，一個遞給沈肖，跑向教學樓，邊跑邊對后面感慨的沈肖說：“在干什么呢？還不快跑。”

    沈肖反應過來時間不等人，立馬追了上去。

    回憶結束，沈肖看著以前高大的圍墻，現在抬手就能觸碰到墻頭。他把手撐在墻頭，一使勁，就跳進了里面。

    “這里也沒什么變化。”景夜看著比以前更高的雜草自由自在地生長著，不時還有幾朵冒出的小花，那堆幫過他的木材還是在原地。感受了一會變得灼熱的光線，變得熱起來的風，他走向跑道那邊的教學樓。

    他要找的教室在三樓，那是景夜與沈肖初次見面的教室——三年二班。他走過走了很多遍的樓梯，手扶著扶手上的紅木，一步一步地踏上去。走過視野良好、風景良好的走廊，看得到郁郁蔥蔥的樹木，看得到花壇里長勢良好的花，看得到地上吸引目光的籃球場。他順著干凈的廊邊，走到三年二班的后門，仿佛看到了他剛進來時候的場景。

    剛做完自我介紹的他，就發現一雙看著他的目光閃著不一般的熱情。坐到老師說的座位，目光的主人也就是他的后桌不出所料地向他打招呼。后桌客氣非常地借給他一本沒有用的語文書。看到他冷落了語文書的后桌自己一個人生起了悶氣。

    那時的肖就那么可愛了！景夜彎起嘴角，在心里想著。可，現在的肖……景夜腦子閃過沈肖走過安檢的情景。

    景夜將腦子里的想法甩走，走到門邊，開了開門。果然是鎖著的。他又盯著第三列第五排的位置，同樣的桌子，一樣的椅子，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又繼續向前走去。

    他來到樓下，曬著猛烈的陽光，站在籃球架下。他的手里沒有籃球，旁邊也沒有，心里卻非常想灑一灑汗。為什么呢？因為沈肖，和所有的男生一樣他非常喜歡打籃球，可以說有點癡迷。他有好幾件球服，好幾雙他打工一個月賺的球鞋，房間里有著科比、喬丹的海報，睡覺之前，總不會忘記膜拜一下。

    景夜空著手運著球，想象著跟沈肖打球的畫面。平時做什么事都不太認真的沈肖到了打籃球的時候總是格外的聚精會神。景夜運著球向籃框靠近，運到籃球場中心，景夜做了一個虛招，沈肖沒有上當，他還趁機搶過景夜手里的球，迅速地運到自己的三分線處，一個漂亮的投籃，球進了，打籃球的沈肖就是那么得耀眼，散發著光芒。

    奔跑的景夜停下腳步，用腳撐著自己的手，用手撐著自己的上半身，看著空蕩蕩的、冒著熱氣的籃球場，高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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