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泉州碼頭上便已是人山人海，八萬移民匯聚在一處，天還沒有亮，人們都是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安靜地等待著，女人抱著孩子，輕輕拍打著孩子。
范寧帶著幾名隨從在人群中巡視著，傾聽他們的述說。
“大郎，咱們真的能得到土地？”一名抱著孩子的女人小聲問丈夫，另一個孩子趴在母親背上睡著了。
“應(yīng)該有吧！我聽很多人說，去海外至少都能得到兩頃土地，海外人少地多，土地不是那么值錢，其實我倒不想要土地。”
“你想住在城里？”婦人吃驚地問道。
男子點點頭，“現(xiàn)在糧食便宜，種田也賺不到多少錢，咱們住在城里，首先官府給三畝的宅地，然后我可以進(jìn)工場，每個月至少掙十貫錢，一年就是一百二十貫，而且還不用買種子買農(nóng)具什么的，要是種田，這得種多少田才能掙到一年一百二十貫，而且那邊人本來就少，人人都有活干，我們?nèi)ツ睦镎夜凸ぃ俊?br />
范寧暗暗點頭，這男子還算精明，不過也只是眼前小精明，擁有兩百畝土地，以后還可以買更多，現(xiàn)在不值錢，以后卻能留給子孫一筆財富，要知道，在北島，不是農(nóng)民的話，是不允許買耕地的，只能在城內(nèi)買宅地。
不過范寧也不打算說破，這種事情，等他們?nèi)チ艘院螅麄儠约哼x擇。
‘嗚——’
碼頭上的汽笛聲拉響了，第一艘大船已經(jīng)緩緩靠岸，他們的大件行李都已經(jīng)送上船，每個人都只帶一些隨身行李。
每艘萬石大船上方都有三層，一百間大船艙，可運載一百戶，約六七百人，這是比較寬裕的，如果滿載的話，一艘大船可以運載一千五百人左右。
所以底倉都不住人了，用來放置行李之類，可就算是這樣，一萬兩千戶只要一百二十艘大船就夠了，但北島卻派來三百艘萬石大船。
事實上，只有兩百艘船只是用來運人，另外一百艘是貨船，滿載著北島的精鋼、檀香木、白銅、輪胎、煙草、花生油以及途徑南洋采購的香料、貴重木材等等，一并運來泉州，交給泉州的商行分銷到大宋各地。
然后再從泉州運載絲綢、茶餅、陶器南下，部分絲綢和茶餅是北島自己需要的，其他貨物會在放在南洋商行出售，再從南洋采購橡膠、蔗糖、木綿回北島。
跑這一趟，扣去海員薪俸、燃料、船只損耗、沿途補給等等，北島賺的凈利潤大概是一百萬兩銀子。
煙草是需要推廣普及的時間，從京城開始，從權(quán)貴高官開始，然后影響到商人、再影響到普通人，至少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范寧還是乘坐自己兩萬五千石大船，同船只有一百多個隨從。
明仁也和范寧坐在一艘大船上。
兩人站在船頭望著前方的船隊，范寧忽然發(fā)現(xiàn)萬石大船居然也有桅桿了，還張起了船帆，他有點奇怪地問道。
“不都是蒸汽機船嗎？怎么又恢復(fù)用船帆了。”
“這是三個月前又重新恢復(fù)的，長老會一致批準(zhǔn)，王妃也簽了字。”
“這個我不管，但我要知道原因？”
“原因是一艘去南大陸的班船，蒸汽機忽然壞了，船只在海面上漂了二十幾天，最后被我們派出的搜救船找到，就因為這件事，我們又決定恢復(fù)桅桿和船帆，在出現(xiàn)緊急情況時使用，其實并不影響蒸汽機器煙囪，而且現(xiàn)在是北風(fēng)，有北風(fēng)助力，蒸汽機就省力了，至少能節(jié)省三成的燃料。”
“桅桿說豎就能豎嗎？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用桅桿了。”范寧又疑惑問道。
“桅桿的位置一直保留著的，新船也是一樣，隨時可以用起來。”
范寧點點頭，便不再問此事。
這天船隊抵達(dá)呂宋府，船隊需要補給淡水，要停泊三天，移民們可以上岸或者進(jìn)城去游玩，以緩解海上暈船帶來的困擾，這也是移民暈船比較多，不得已想出來的辦法，在呂宋府休整三天后，再坐船就不會那么嚴(yán)重暈船了，而且呂宋府有一種草藥湯，喝了后能大大緩解暈船，這也是船隊要補給的重要物資。
不過一百艘貨船只停泊一天，他們在呂宋府買了蔗糖和木綿后，要去新港，將一批絲綢和瓷器在新港卸貨。
范寧最終決定去一趟新港，作為他卸任的最后一站。
百艘貨船在次日一早離開了呂宋灣，向新港方向駛?cè)ィ赂劬褪呛笫赖男录悠拢谔K門答臘島的舊港稍微有點沒落了，不過國內(nèi)船隊采購香料基本上都去舊港，新港主要是和西方人做生意的港口。
新港屬于寶州，也就是馬來半島，是最重要的橡膠產(chǎn)地，北島在這里也有一片占地萬頃的橡膠園，不過現(xiàn)在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開發(fā)出來。
明仁指著遠(yuǎn)方的一條海岸線道：“那邊就是三佛齊國，至少上次戰(zhàn)爭慘敗后，三佛齊國力大大衰退，商業(yè)凋敝，本地商人的霸市和故意造出的海盜使他們聲名狼藉，沒人再愿意和他們做生意，現(xiàn)在新港已完全取代了末羅瑜，三佛齊現(xiàn)在就是一個香料供應(yīng)地了。”
“北島三方做生意，獲利最大的貨物是什么？”
明仁想了想道：“目前最賺錢當(dāng)然是白銅，就等于直接開采銀礦一樣，其次是精鋼。”
“精鋼很賺錢？”
“當(dāng)然，宋朝煉出的精鐵完全不能和我們的精鋼比，我們精鋼的價錢和鑌鐵一樣，在民間市場上，是普通鐵價錢的十倍，只可惜我們自己也要大量用鐵，宋朝的生鐵產(chǎn)量又低，不能彌補我們的需要，可能從明年開始，我們精鋼就不外賣了。”
“那能找到替代之物嗎？”范寧問道。
“目前看來是橡膠，我們買進(jìn)橡膠原料，制成橡膠輪胎賣到大宋，里面有五十倍的利潤，而且大宋的需求量很大，市場基本上被我們壟斷。”
“煙草呢？”
明仁苦笑一聲，“五年后或許會財源滾滾，但你也知道朝廷的秉性，他們發(fā)現(xiàn)煙草的利潤后，一定會實行官府榷賣制度，我們只能提供原料，所以這里面雖然有利，但大頭不在我們這里。”
“那我們就去占領(lǐng)高麗和日本的市場，西方的市場，明仁，你是商會會長，應(yīng)該更會比我做生意，你要把煙草做成一種產(chǎn)品，不是切成煙絲就行了。”
“能不能詳細(xì)說說？”
范寧耐心對他道：“比如我們需要用一張煙葉自己裹煙絲，那為什么不把煙絲裹好后再賣呢？讓工匠做個卷煙器，然后用紙來裹，最后用紙盒子裝好，二十支或者五十支一盒，賣到西方去，我們就不賣煙絲，利潤是不是更高，大宋也是一樣，不零賣煙絲，只賣成品，這樣，利潤會更大，你說是不是？還有，煙草種子是要嚴(yán)密看守，決不允許外流。”
明仁連連點頭，“這個問題我們一開始就想到了，所有的煙草種子除了留備種外，其他全部銷毀，一顆都流不出去，去年在越城縣發(fā)現(xiàn)了幾十顆煙草，追查下來，結(jié)果是鳥啄食后帶出去的，所以煙草園還配備了專人負(fù)責(zé)驅(qū)逐鳥。”
范寧想了想又道：“南島那邊，把制玻璃的技術(shù)交給他們就行了，煙草不教，最多給他們提供點煙葉，讓他們自己卷煙。”
“南島那邊還沒有提出這個要求，他們沒有意識到卷煙的利潤有多大。”
正說著，汽笛聲拉響，新港到了。
范寧下了船，他沒有泄露自己的身份，新港的官方機構(gòu)頗多，有縣令，有大宋市舶監(jiān)，還有大宋海外經(jīng)略府南洋支府，主要是負(fù)責(zé)駐軍，還有由尚書省直轄的貿(mào)易署，主要負(fù)責(zé)官方貿(mào)易。
一下船，碼頭上的熱鬧氣息便迎面撲來，海港里停泊著大大小小數(shù)百艘船，除了北島商隊外，還有來自西方的大量船只，來自大宋的船只，來自三佛齊的送貨船等等。
碼頭上人頭簇簇，操著各種話語，碼頭勞工基本上都是三佛齊人，還高高的吊塔，主要用于給船只卸貨和上貨，由蒸汽機拉拽著粗麻繩，這是大宋最先進(jìn)的碼頭機器，在北島已經(jīng)普及，揚州和泉州去年開始使用，沒想到新港也出現(xiàn)了。
碼頭勞工主要推著木輪車，在碼頭和倉庫只見往來送貨。
這是范寧聽得一些奇怪的語言，一回頭，身后居然站著十幾個金發(fā)碧眼的歐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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