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人沒有見到李奉安最后一面，李奉安所有的交代都是通過元吉轉(zhuǎn)達(dá)。
元吉口述的交代李奉常很不滿意，除了一堆廢話什么都沒有交代，就好像李奉安跟李家沒什么關(guān)系，他們是來吊唁的客人。
李奉安的這些下人太不像話。
“以前李敏來可從來不見老爺。”左氏低聲道。
所以你看就是這般不像話，好像這個家里除了李奉安，就沒有別的老爺了。
男人也是小心眼，左氏暗自一笑：“現(xiàn)在大哥不在了，他就來見老爺了�！�
也就是說他終于看清這個家還有一個老爺，而且是當(dāng)家的老爺，李奉常回過神了，讓丫頭去讓人進(jìn)來。
“不過為什么還要見你？”李奉安看左氏。
左氏有一個猜測，這個猜測讓她有些不敢想象，用力的按下去：“有什么事要我跟老夫人說吧�！�
李奉安也就是隨口一問，人來了便知道了。
幾乎是丫頭剛出去，李敏就進(jìn)來了，可見他在稟告之前就進(jìn)了家門了，在李家人人都認(rèn)識他，又是來送錢，暢通無阻。
李奉常鼻子里哼了聲。
“見過二老爺�！崩蠲魧⑹掷锪嘀陌し畔�，一步拜倒。
他的年紀(jì)還不到三十，聲音甜甜膩膩更顯得小了幾歲，喜歡穿錦繡華袍，春天戴著花秋天戴著帽子，涂脂抹粉，李奉常有時候懷疑他是不是個太監(jiān)。
李奉安深受皇帝寵愛，從宮里得了很多賞賜，得個太監(jiān)當(dāng)隨從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李奉安過世，李敏穿著青色衣袍也沒有涂脂抹粉看著稍微順眼些。
“你來了，去見老夫人吧�！崩罘畛５溃耙娏死戏蛉瞬灰嗾f以前，老夫人才好些�！�
李敏抬袖子按著鼻頭聲音哽咽：“老夫人二老爺和二夫人節(jié)哀。”
李奉常嗯了聲沒說話。
李敏袖子擦著眼角：“辛苦二老爺和夫人了，我先把賬冊送來了，東西還在后邊，再過十天就到了�！睂⑹掷锏陌づ跗饋淼嚼罘畛Ｃ媲埃罢埗蠣敳槭��！�
屋子里些許安靜，李奉�？粗f過來的包袱眨了眨眼。
“給老夫人送去就行了�！崩罘畛Ｂ牭阶约旱穆曇粼诙呿懫稹�
左氏伸手按住了心口，然后聽到李敏的聲音：“這些以后就交給二老爺你們了。”
為什么？
李敏俊雅的臉悲戚又鄭重：“這是老爺?shù)慕淮�。�?br />
交代的還不止老夫人的孝敬。
“這是兩個糧鋪的賬冊，以及家中大帳上撥出專列的錢糧布匹數(shù)目�！崩蠲舸蜷_包袱，將五本賬冊中的四本放到李奉常面前，然后將余下的一冊送到左氏這邊，嘻嘻一笑，“這是老夫人的孝敬，內(nèi)宅里二夫人收著合適�！�
“這是什么？”李奉常深吸一口氣，指著手邊的賬冊，似乎是洪水猛獸，“為什么給我這些？”
左氏將放在賬冊上的手收回來：“既然是給老夫人的，我不好收著�！�
“以后這個家就落在二老爺肩頭了。”李敏按住賬冊，“這些是大老爺給二老爺?shù)男囊�，為二老爺支撐家業(yè)也為如今應(yīng)酬往來開銷方便。”
“一家人說這些做什么�！崩罘畛５吐�，眼圈微微發(fā)紅，“如果他真疼惜我，就不該這么早去了�！�
“二老爺。”李敏也紅了眼眶，將賬冊推過去，作勢要下跪，“大老爺正是知道將來二老爺不易，所以才如此，請二老爺不要推辭，小的求求二老爺了�！�
李奉常手抬起：“你這是做什么！”
他并沒真去攙扶，李敏跪他也是應(yīng)該的，還從沒跪過呢。
但他的手才抬起，李敏扶著桌子的手將賬冊往前一推，人也站起來：“請二老爺收下。”
李奉常抬起的手放下來落在李敏推過來的賬冊上，長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左氏在一旁一口氣緩過來：“這個還是給母親�！�
“以后這些都是一起從大帳走的，賬面都是在二老爺名下，我也只能跟二老爺交代�！崩蠲魩е敢猓拔抑皇前凑绽蠣�?shù)慕淮鷮|西送來，其他的事半點做不得主�！�
說著神情哀求，聲音更加甜膩。
“二夫人，你就當(dāng)疼我，我就是個跑腿的，你們不收這個，我還得跑回去請示一趟�！�
還是頭一次有外男在她面前這樣說話，如果不是李奉常在場，左氏就要嚇得喊人了，一時間神情窘迫僵在椅子上。
李奉常并沒有介意李敏行徑不合規(guī)矩，嗯了聲：“好了，我知道了�！�
李敏如釋重負(fù)深深施禮：“多謝二老爺�！痹偬痤^對左氏嘻嘻一笑，“老夫人的孝敬，我送過去，二老爺和夫人送過去都一樣，難道二老爺和夫人還會克扣？”
他可沒有跟一個下人親近到隨便打趣的地步，如果擱在以前這是給這個下人一個教訓(xùn)的好機(jī)會，但現(xiàn)在么……
李奉常淡淡道：“你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李敏深深一禮：“多謝二老爺關(guān)切�！�
左氏喚了丫頭進(jìn)來安排李敏去歇息，李敏對她親昵的道謝，左氏僵著臉看著李敏退了出去才暗自長長的吐口氣。
她知道這個李敏在老夫人跟前特別能討歡心，不過老夫人的年紀(jì)怎么都不為過，但自己不行啊，自己比李敏大十歲左右而已，這要是被人看到了可不好看！
必須改掉他的這個習(xí)慣，在她跟前收起那些花花樣子。
左氏才平息的心又擂鼓般跳起來，已經(jīng)開始想以后了？
就好像這件事已經(jīng)定了，她的視線落在手邊的賬冊上，薄薄的一冊，并不陌生，她在老夫人那里見過很多次，但只是看封面，內(nèi)里從來沒看過。
老夫人其實是個很吝嗇的老太太，她想給你錢的時候才給，而不是你需要錢的時候給。
以后要改臭毛病的可不是只有李敏一個人，后宅里好幾個倚老賣老的管事娘子。
左氏的念頭又飄散，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奉常伸手拿起了一本賬冊，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打開，看了幾眼便啪的合上，胸口劇烈的起伏，沒有在院子里疾奔也大口的喘氣。
“這些我們收下，合適嗎？”他啞聲說道。
雖然他認(rèn)為李奉安留下的一切都屬于他們李家，但真當(dāng)真金白銀的東西擺在面前遞到手里指名道姓的屬于他，還是讓人心跳加快頭發(fā)暈。
左氏的手落在自己這邊的賬冊上：“這是大哥的心意，也許不只是給了你一個人。”
李家有弟兄三個呢，老三還在劍南道，李奉常頓時坐直了身子：“我會問清楚�！�
左氏將賬冊拿在手里輕輕的拍了拍，語氣輕松：“那這個我就替大哥給母親送去。”
李奉常想著外邊，想著兄弟們有沒有各自收受私藏，想著只一個糧鋪賬上的數(shù)額就讓人心跳，內(nèi)宅的事是小事：“你做主吧，孝敬母親都一樣�！�
左氏將賬冊放在膝頭，心沉甸甸漲滿滿的落下來，就像一棵大樹粗壯的根系牢牢的扎入泥土中。
都是孝敬，誰送過去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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