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意思很明確。

    你想干嘛就干嘛，別想拉拔上我！

    被打亂節(jié)奏的徐皇后，臉色一滯，燕成帝已經(jīng)開口了。

    “皇后，今日乃是慶功宴，不說這些傷感事。橫豎戰(zhàn)亂已經(jīng)平定，百姓安居樂業(yè)，指日可待。回頭自有皇后操心之處，朕先敬皇后一杯。”

    徐皇后暗自咬牙，深恨美娘多事。

    卻不得不先飲下皇上敬的酒，然后破罐子破摔，也沒空做那些層層鋪墊，直接奔向主題。

    “非是臣妾有意掃興，只是被漢王殿下救回來的張家小姐，她的歸宿，讓臣妾日夜懸心。又恐怕殿下日后怪罪臣妾不用心，不敢不來問過一聲。”

    徐皇后此言一出，眾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了。

    果然，她還是提到這位小張姑娘了。

    還一出手，就直接把這燙手山芋，拋到閔柏跟前。

    就算方夫子是閔柏這邊的鐵桿，也不得不說，徐皇后這招，實(shí)在是高。

    可徐賢妃不知究里，偏愛追問，“那皇后娘娘要問什么？總不可能，我兒子救個(gè)人，就得賴上他一輩子吧？”

    這神助攻來得太贊！省了她多少口水啊。

    徐皇后心下歡喜，面上不露，語氣越發(fā)懇切，“怎會賴上殿下呢？只是本宮方才瞧著顧小將軍英武不凡，也不知可曾婚配。或者殿下手下可有這樣少年英俊之人，能匹配張家小姐，也算是給人一個(gè)歸宿，了結(jié)本宮一樁心事。”

    好奸詐！

    美娘瞬間明白過來了。

    張姑娘遇到那樣不堪的滅族之禍，名聲受損，無論閔柏把她許配手下哪一家，那家難免就會被世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留個(gè)話柄。

    要是閔柏干脆拒絕，也難免給世人留下話柄。說他救人不救到底，是個(gè)偽君子，假好心。

    要么再狠一點(diǎn)，就逼著閔柏把人給自己留下。

    不，

    美娘絕不允許！

    她再同情張姑娘，也不會拿自家人去做施舍。

    這就跟救一個(gè)人，殺一個(gè)人一樣，除了博得偽善的名聲，毫無意義。

    可她還沒開口，徐皇后卻是狠狠的又插一刀，直接將去路堵死。

    “當(dāng)然，要是漢王殿下不便安排，那么本宮就代為作主了。要說我們徐家也是有幾個(gè)好兒郎的，要是殿下不棄，我們徐家愿與張家結(jié)為秦晉之好，善待張姑娘一生。”

    靠！

    徐皇后赫然用了美娘剛剛最不屑的那一招。

    救一人，殺一人。

    美娘不稀罕虛偽的名聲，可徐皇后稀罕。

    所以決意犧牲一個(gè)家族子弟的終生幸福，給閔柏永久的抹上一個(gè)污點(diǎn)。

    瞧瞧這些在座的功臣，你們救下來的姑娘，不樂意迎娶，那她徐家迎娶了，世人又該怎么說？

    當(dāng)然，指指點(diǎn)點(diǎn)會有。

    但徐皇后和徐家卻可以憑此，留下一個(gè)美名。

    就跟徐太師當(dāng)初只資助了十兩銀子，都說得他好象慧眼識珠，一手栽培造就了薛慎一般。

    徐皇后玩起這一手，當(dāng)真是家學(xué)淵源，一脈相承。

    顧琰咬牙，有些忍不住了。

    他雖年輕，卻不糊涂。

    這件事一眼就看得通透，徐皇后這是故意用張家小姐的婚事，拿捏漢王殿下的名聲呢。

    要不，他干脆把人娶了吧，反正他還沒娶媳婦。

    可顧瓚略有些猶豫，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讓弟弟做出這樣的犧牲。

    此時(shí)，一道嬌俏的身影閃過，美娘上前伏拜。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愿為弱女子作主，民女深感敬服。但婚姻之事，乃人生大事，雖娘娘安排的，肯定都是好兒郎。但是不是也該聽下，張小姐自己的意思？又或者，張小姐并沒有想著嫁人，而是想離開這個(gè)傷心地，清靜度日？畢竟，她能過得好，所有關(guān)心她的人，才會真正安心。”

    徐皇后目光微凜，她早知道這丫頭難纏，可沒曾想如此機(jī)智，這么快就找到漏洞了。

    小張姑娘死里逃生，世人先入為主的觀念，都會覺得，有個(gè)男人肯要，就該燒高香了。

    誰想得到，還要過問她自己的意思？

    可美娘想到了，還提了出來。

    那如果小張姑娘只想出家，或是隱姓埋名，平淡一生，可怎么辦？

    徐皇后道，“她一個(gè)女兒家，如何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

    燕成帝淡淡開口了，“皇后又沒問過，怎知她不好意思？把人帶上來吧，橫豎皇后娘娘，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看皇上語帶輕諷，徐皇后眸光微閃，略心虛。

    原本她的安排，是在那段軍舞的時(shí)候，讓張姑娘柔弱無依的出場，然后再來提起她的親事，給人更強(qiáng)烈的震撼。

    但是沒想到，閔柏不知哪根神經(jīng)沒搭對，突然下場摻合了一腳，弄得張姑娘也不好出場了。如今又給美娘這么一說，徐皇后也有些拿不準(zhǔn)了。

    那張姑娘看著是挺柔弱，也不愛言語，還真拿不準(zhǔn)她心里想些什么。

    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好把人帶上來問一問了。

    小張姑娘，早在后頭等著了。殿中方才眾人的話，她是都聽見了的。出來以后，給皇上皇后行完大禮，便對美娘深深一福。

    “自我家變故，姑娘是第一個(gè)想聽我，說說心事之人。為此，便當(dāng)?shù)梦乙欢Y。”

    她的聲音原本應(yīng)是很嬌柔的，但許是有很長時(shí)間開口說話了，顯得暗啞而蒼涼。原本也是十幾歲的女孩，卻透著與年紀(jì)不符的滄桑與憂郁。

    尤其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過分瘦削的小臉上，顯得越發(fā)的大，竟有幾分觸目驚心。

    “但小女的話，大概有些啰嗦，不知皇上皇后與眾位貴人，愿不愿聽。”

    “說。”

    燕成帝道，“賜她一幾，坐下來喝口茶，慢慢說。”

    還怕自己的話啰嗦，足見這丫頭腦子清楚，不是被人隨便左右之人。

    聽她說說，倒也無妨。

    宮人迅速擺上蒲團(tuán)，和一張小幾，諸般吃食。

    可這位小張姑娘，卻是討了杯熱酒，一口飲下，定了定神，方跪坐在蒲團(tuán)上，開始她的故事。

    “張家滅族的那一晚，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而我，想到一個(gè)地方。”

    這番話，她應(yīng)該在心里想了很久，說得簡潔明快，毫不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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