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姬的那一番話，莼兮也是十分認同的。 至少，她不認為自己現在擁有與佟貴妃硬碰硬的實力。她的身邊，真的沒有什么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自從孝昭皇后去世，云妃就一蹶不振，一心為姐姐守靈，根本無暇去顧及后宮里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今，佟貴妃有了實權。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人，也都多了幾分底氣。最突出的自然是安嬪，她又恢復了往日的脾性。加上她阿瑪屢立大功，玄燁或多或少的會寵幸于她。一下子她就將莼兮比了下去，一躍成為了諸位姐妹巴結的對象。

    莼兮對這些并不太在意，她覺得安嬪再如何嬌縱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兒。

    她要做的，就是暗中扶持蘭馨，只有蘭馨熬出頭，她的計劃才可以進行。

    到底蘭馨也是爭氣的，安排了幾次侍寢，蘭馨就真的懷孕了。

    當拂兒聽到這一事情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蘭馨是自己人，背地里罵了好幾回，說蘭馨忘恩負義。有了佟貴妃做靠山，就將往日莼兮對她的好忘卻了。

    自從蘭馨有孕，佟貴妃對她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本只是自己身邊可有可無的人，如今卻事事想著她，念著她。可見蘭馨已經深受佟貴妃的信任。

    只是有了上一次韓姬的失敗，佟貴妃對蘭馨的信任度，莼兮還是有所保留的。她不認為佟貴妃會這么快的相信蘭馨，或許只是看中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畢竟佟貴妃自己沒有生育過，之前又被傳有不孕之癥，受了很嚴重的非議。如果想要問鼎后位，必定會從新生的小阿哥里選出一個撫養。

    惠嬪雖然是她的人，可到底她所生的小阿哥已經六歲，自然不會是佟貴妃優先考慮的。而通貴人的小阿哥也已經快三歲，也不再她的考慮范圍。現在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蘭馨，一來她現在只是個常在，上次大封都沒她的名分，生下孩子很容易就可以抱走；二來蘭馨現在是這一年來唯一懷孕的嬪妃，也受太皇太后與皇上的重視。

    蘭馨的地位注定了她所生的孩子不會由自己親自撫養，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佟貴妃。只要她提出來，想必也不會被拒絕。這也是莼兮最擔心的問題。

    還好還有時間能夠去想辦法改變這一局面。

    佟貴妃并不似之前的做法，不興三日去一趟承乾宮議事，而是改為了若沒有大事商議，只用每月的初一十五去承乾宮。

    當然佟貴妃偶爾也會急召她們過去，或者邀請她們一起賞花聽戲。

    這一日，又派人來請，正值莼兮小憩，沐卉原本想要推辭說不去，可來的小太監卻說佟貴妃請各宮的主子小主們都要去。

    無奈之下，沐卉只好將熟睡中的莼兮叫醒，收拾一番就往宜春閣去了。

    一路上，沐卉還不忘埋怨道：“這佟貴妃的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不過聽個戲，也非得要全部人陪著，不去還不行。”

    莼兮沒有說話，她心里覺得不安，眼皮也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一樣。

    當她走進宜春閣的時候，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那樣了。

    宜春閣是佟貴妃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這里的戲臺不大，可環境清幽。

    在門口，莼兮遇見了應邀前來的榮嬪。自從上一次大封典禮之后，她有權利親自撫養自己唯一的兒子，便是鮮少見到她了。似乎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唯一能在自己身邊成長的兒子身上。

    孝昭皇后的死，或多或少的對她有影響。之前一直是皇后身邊的人，如今沒了皇后，也不再擁有往日皇帝的寵愛，她深入簡出都逃不過別人的指指點點。

    “榮姐姐。”見她有些心神不寧，莼兮上前幾步將她的手拉住。

    榮嬪看了她一眼，報以微笑，被她牽著往里面走。

    “久不見姐姐，不知近日來可好啊？”若非今日佟貴妃強制要她們過來，恐怕還需再等上好幾日才能見榮嬪一面。這個月十五，榮嬪也找了借口沒有去承乾宮，這樣算下來，她們二人少說有月余未曾見過面。

    “說好不好，不好也好。如今只在鐘粹宮里待著，有小阿哥的陪伴，倒也不乏味。妹妹你呢？”榮嬪反問道。

    “我么？也是不好不壞的。只是姐姐當真放下了嗎？”莼兮很是好奇，榮嬪怎會輕易忘記自己的幾個孩子是如何慘死的，如今還要看這幕后黑手耀武揚威。能咽得下這口氣？

    榮嬪并不意外莼兮的問題，只是微微一笑，用淡然的口吻說：“妹妹，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的挫折，有舍也會有得。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而重要的是你現在所擁有的。”

    聽完榮嬪的話，莼兮還想再說什么發現兩人已經走進了大門，再不適合繼續這樣的話題。

    佟貴妃早已經端坐在正中，旁邊坐著安嬪，另一邊空著，應該是留給云妃的位置。

    并不意外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并沒有前來，畢竟最近兩位都喜歡安靜。太皇太后近來更是不喜歡熱鬧的場合，不來也在情理之中，佟貴妃也無法像對待她們一樣，要求兩位必須前來。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佟貴妃才會精心安排了這一出好戲。

    走到佟貴妃面前，請了安在那個空位的另一邊坐下。

    不一會兒就看見各宮的人都紛紛進來，唯獨云妃遲遲未到。

    看樣子，云妃并不愿意買佟貴妃的賬，又或者她現在正在來的路上。顯然佟貴妃也沒有再等下去的耐心，招呼了一聲，就讓開鑼。

    原本莼兮對戲劇就興趣缺缺，方才又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這會兒忍不住睡意上來，連連打著哈欠。

    佟貴妃往這邊瞧了過來，低聲笑道：“宜嬪也覺得這出戲不精彩嗎？”

    莼兮被這一聲給打攪，抬眼回看了佟貴妃一眼，勉強露出一笑，慢悠悠的回答說：“唱的還不錯，只是未必人人都欣賞罷了。”

    佟貴妃又是一笑，隨后對著臺上正在唱戲的戲子說道：“都下去，這出戲唱的如此不倫不類的，難怪宜嬪會嫌棄。”

    莼兮正想要出言解釋什么，卻又聽佟貴妃說：“換個人來。”

    聽她這樣一說，莼兮也不好再多言，臺上的人灰溜溜的退了下去，又換了一個人上來。

    莼兮依舊興趣缺缺，根本沒往臺上看，可身后的沐卉卻驚叫了起來：“娘娘，快看。”

    莼兮不滿的看了沐卉一眼，也不知這丫頭怎么了，忽然對戲劇有了興趣么。可看著沐卉驚訝的表情，莼兮還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看還好，一看差一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那臺上的哪里是什么戲子，分明就是韓姬，一個根本沒有學過任何戲曲的韓姬。

    韓姬與她最相同的一點就是對戲曲不感興趣，一直沒能涉獵。可如今卻站在臺上唱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可聲音一出，莼兮就知道臺上那個濃妝艷抹的旦角兒就是韓姬沒錯。

    莼兮被驚得站起了身子，再三確認后，她轉身看著佟貴妃，看見對方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臺上看。

    韓姬沒學過，又對這東西不感興趣，唱出來的雖然好聽，卻完全沒有韻味兒。這樣的唱法連剛剛學戲的人的不如，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場合里唱出來。

    臺下已經有人不滿，甚至開始說些難聽的話，莼兮身邊最近的是端嬪。

    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是針刺在莼兮的心上。

    “唱的都是些什么，看著倒是漂亮，這一出聲整個就給毀了啊。也不知今日請的是哪一個戲班子，這樣的本事還敢入宮唱給主子們聽，實在是難看。”

    四周嚷嚷哦聲音一點一點的擴大，敬嬪直接開口讓臺上的人下去。

    可韓姬不僅沒有照做，依舊唱完了整出戲。

    看著韓姬從戲臺上一步步走下來，到了佟貴妃面前，請了安：“下官參見貴妃娘娘。”

    “這是何人啊？”佟貴妃還沒開口，安嬪卻站起身來，繞著韓姬走了兩圈兒恍然大悟，大聲笑了起來：“喲！這不是韓大人嗎？”

    這話一出，全場都沸騰了。在她們的眼中，韓姬是如何的完美，如何的不可一世，簡直就是女性的驕傲。可如今，卻唱了這樣一出難聽的戲，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莼兮定了定身子，走到佟貴妃前面行了一個禮，說道：“娘娘今日是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請各位妹妹來聽戲嗎？方才宜嬪可是說不好聽呢，這不就給換了一個人么。”佟貴妃的聲音依舊的溫柔，語速很慢，生怕莼兮聽不清楚一樣，字字都吐露的很重。

    莼兮在心中自嘲的一笑，果然今日是安排好的。是看戲沒錯，可究竟是一出什么樣的戲，還得她與韓姬演給她看。

    知道她一直對韓姬不滿，甚至曾經想要害死她。可今日，她卻更樂意羞辱于她。

    安嬪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句句都透著挖苦，眼神一直停留在韓姬的身上：“本宮還以為韓大人會唱呢，沒想到今日讓本宮大開眼界了。原來韓大人也不是什么都會呢。身為掌儀司的六品典儀，深受皇上看中，教授禮儀樂舞。沒想到韓大人連唱戲都不會，可真是辜負了皇上一片苦心。”

    “人無完人，娘娘何苦要為難韓大人呢？”莼兮不理安嬪的挑釁，看著佟貴妃說。

    佟貴妃輕蔑一笑：“為難？本宮可是給了韓大人三天的時間準備，更何況，本宮事先可并不知道韓大人不會啊。”

    看著這樣的佟妃，莼兮覺得作嘔。她分明就是將韓姬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這戲曲就是韓姬唯一的弱點。她提出來，韓姬自然不能拒絕，恐怕也無法拒絕。

    “難道與韓大人情同姐妹的宜嬪，不知道嗎？”也不知何時，敬嬪已經來到莼兮的身后，一臉的嘲笑與看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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