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里,蜜意走得匆忙,從大門口到莼兮的寢殿,一路小跑著。見到莼兮立刻道:“娘娘,郭貴人在冷宮自盡了。”
沐卉手中原本拿著莼兮剛喝完的湯藥碗,聽見蜜意的話,忍不住顫了顫。
她問:“死了?”
蜜意忙搖搖頭:“沒有,守衛發現得及時,將她救了。”
沐卉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埋怨道:“死丫頭,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說她自殺未遂也行啊。”
蜜意沖沐卉吐了吐舌頭,又轉頭看向莼兮,見她很是平靜,便問:“娘娘不怕,她真的死了嗎?如此,可就難辦了。怕是會有人冤枉娘娘為了自保,殺人滅口啊。”
莼兮冷笑,不以為意:“說便說吧,這點兒瘋言瘋語,本宮也不在乎了。”
蜜意見她這般,很是心疼,也不敢再搭話,內心忐忑很是不安。
莼兮對著沐卉道:“你去一趟冷宮,見了淳吟,只問一句,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若是她死了,可曾想過,珺瑤該怎么活在這深宮之中。若是,她不在乎這個女兒,想死也沒人再攔著。由著她去吧。既然終究難逃一死,倒不如死得其所,更有價值一些。你讓她好生掂量著,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到了這個時候,若是再踏錯一步,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沐卉應聲,轉身出了莼兮寢殿,往冷宮的方向去了。
冷宮里,瑾瑜坐在淳吟床邊,見她醒來。冷笑道:“郭貴人怎會如此想不開,竟然要尋死。”
淳吟見到她,頗感意外,又想起自己身在冷宮,會見到幾年前被打入冷宮的人,似乎不該奇怪。可見到一個好好的瑾瑜,卻又十分不解。
“怎么,見我好好的,沒有神志不清,也不為我高興高興?”瑾瑜站起身,背對著她冷聲道:“當初你姐姐用計將我送入了這里,還想了法子讓我在孤苦無依的地方活下去,為的就是日日折磨我,讓我生不如此。怎的,你也進來了?還如此看不開,想要尋短見?莫不是,也被你那位姐姐算計,再也出不去了?”
淳吟盯著她的背影,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從前,她們也算是熟悉的。算不上朋友,也算是彼此利用,各取所需。如今,又深處同一境地,想一想實在有些好笑。
見淳吟不說話,瑾瑜回頭對著她一笑,又道:“自打她入宮,這些年來與她做對的,非死即傷。先有安嬪,再有我,沒想到最后竟然是你。”
淳吟仍舊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她。
瑾瑜有些惱怒:“怎么?我說得不對嗎?你到了冷宮,卻不是因為她嗎?”
淳吟笑了,笑得很是讓人寒栗:“沒錯,是因為她,可那又如何?成王敗寇,你應該比我更懂得這個道理。僖嬪娘娘,你說是嗎?”
“我是懂,正因為懂,我才會憐惜自己的性命。我才會忍辱偷生,活到現在。”瑾瑜大笑道:“我在這兒受了這么多的苦楚,怎能咽得下這一口氣。我與你不同,不會因為陷入這樣的境地,就選擇死亡,放棄自己。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即便再渺茫,也總要比沒有希望,絕望痛苦的死去要好得多。”
“看來僖嬪想的倒是挺開的,竟然還勸起我來了。”淳吟冷哼一聲,滿是不屑。
“有什么想不開的,若是你在這里待上幾年不死,也會跟我一樣的。時間長了,也就把生死看淡了。”瑾瑜嗤笑。
“聽你這意思,是想要找機會從這兒出去,東山再起么?”淳吟看著瑾瑜冷笑道:“如今外面是個什么天,你不會聽不見消息吧,你覺得你還有什么資格重來?”
瑾瑜側身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說:“資格從來都是自己爭取的,我一直都在等待時機,如今見你來了,也覺得自己的時機,到了。”
“你還想要利用我?”淳吟怒吼,站起身抓著瑾瑜的領子,斥責道:“以往的事情我不與你追究,終究與我沒什么牽扯。如今,我們兩個同樣身陷囹圄,誰也出不去,你竟然還動歪腦筋。”
瑾瑜扯下她的手,誠懇的說:“這又怎么算是利用?我們從來都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不是嗎?我可從未強迫你做過什么,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何談利用?”她頓了頓,又道:“更何況,正是因為我們身在此處,才更應該想法子出去,只要你答應,我便有法子。”
淳吟有些動搖,卻終究沒有開口,只是低頭不說話,避過她的目光,沉思著。
見她不為所動,瑾瑜又勸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即便是失敗了,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你連死都不怕了,又還費心尋思著什么?”
“郭貴人要考慮什么,是她自個兒的事情,僖嬪近來身子骨好多了,都能四下走動,在此嚼舌根子了?”沐卉站在門前,冷眼看著里面的兩個人。
瑾瑜回頭,看清來人,冷漠道:“如今是個奴才都能說本宮的不是了?”
“僖嬪已入了冷宮這么些年,還以為自己是長春宮的主位,也曾艷壓群芳的娘娘嗎?”沐卉站在原地,從頭到腳看了瑾瑜一眼,又道:“早前聽聞僖嬪瘋瘋癲癲的,今日見了,此言的確不假。”
瑾瑜怒了,上前兩步走到沐卉面前,想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人未曾道沐卉面前,沐卉已經挪了挪身子。瑾瑜只顧著看沐卉,卻忘記腳下的門檻,重心不穩從門內跌出了門外,十分狼狽。
沐卉見狀,忙回身對外面守著的幾個侍衛道:“還不趕緊將她扶回去。”沐卉話音剛落,門前守著的侍衛立刻上前將瑾瑜攙扶著走了。
沐卉踏進大門,斜眼瞄了淳吟一眼,陰冷一笑問道:“郭貴人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淳吟有些怕她,不敢看她,沉默不語,心中犯嘀咕。
瞧著她這般模樣,沐卉冷哼一聲:“哼!郭貴人是覺得對不住我么?為何沒了平日里的性子?如今奴婢回想起來,在宗人府大牢的那段時日,確實有些凄苦,與這冷宮倒是不相上下。好歹,奴婢也在那兒待了大半個月,怎么小主你如今不過待了幾日,便尋了短見。”
淳吟仍舊不說話,沐卉更是生氣,最近這些煩擾的事情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起,而她如今一死就想要了結。那么其他人所受的苦,又該誰來償還?
想起從前,淳吟也是這個性子,從小到大但凡是她闖禍惹事,必定會將所有的過錯推給別人。即便是推不掉的,在肖姨娘面前哭鬧一番,肖姨娘再去莼兮阿瑪面前撒撒嬌,事情也就算過去了。全府上下,誰也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的成長,讓淳吟習以為常。可如今,事情鬧得太大,莼兮也不再可能保她,她便想著與其在冷宮里孤獨終老,日日受盡折磨苦楚,倒不如一死來得痛快。
方才瑾瑜的話,淳吟不是沒有思考過,只是她現在的處境,又有什么資格說出去,再重新來過?一切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沐卉望著她,又道:“小主可曾想過,若是自己死了,珺瑤格格該怎么辦?她還這么小,即便有我們娘娘護著,也難免受到冷言冷語,遭人非議。難道小主想要坐實此事,背上罵名,也讓珺瑤格格這一生,活在自己的親生額娘是個謀害皇子的毒婦,這樣的陰影之下嗎?”
淳吟抬頭看向沐卉,錯愕的神情,滿臉的茫然。隨后,她搖搖頭,不停的重復:“不,不可以。我的珺瑤不能這樣活著,我答應過她,等她到了年紀,一定要風光的嫁出去,一定。”
“既然小主有這樣的愿望,為何從不為她想一想?你所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能夠幫到她了?”沐卉看著她,字字誅心。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淳吟望著沐卉,心中總覺得她來此不懷好意。
沐卉抿嘴一笑,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說:“沒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小主,若是不想要這一條命了,也選一個更好的法子。至少,不該牽連到旁人。”
“你明說吧,你們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淳吟揚眉,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沐卉所說的話,她一點兒也不想去聽,可事到如今,她還有別的法子嗎?倘若真的如瑾瑜所言,與她一起合謀離開了這冷宮,便能如愿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嗎?
淳吟算是明白了,自己沒有那樣好的命,上天總不會眷顧她的。自從入宮以來,她沒有哪一件事辦得漂漂亮亮。她有心爭寵,卻爭不過。她心儀的對象是帝王,而那個男人深愛之人,卻并非自己。且,永遠也輪不到自己。淳吟不是石頭,正因為她有血有肉,所以才會痛苦,所以才會做錯。
彌補,算是彌補嗎?還是為了贖罪?或者如沐卉所言,為的是自己在乎的人一個好的將來。
一步錯,便斷了她的后路,想要翻身談何容易。不出十年,珺瑤便是要出嫁的,倘若到時候,她還被困在這冷宮,她的珺瑤因為罪人之女的身份,該受到朝臣怎樣的排擠。到時候,莫說為她尋一門好的親事,恐怕這十年的成長都會受盡非議。
到底,也在這深宮中待了這些年,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就算是莼兮護著,珺瑤的處境也未必會很好。
可罪名,遲早是要坐實的,她早晚都得被處置,甚至是處死。她正因不想那樣凄慘的死去,才想要一死了之。至少,她自殺還能留自己一個全尸。
“小主不妨想一想,在罪名坐實之前,能做些什么, 好功過相抵。”沐卉取出一封信,讓她迅速看完,然后沐卉拿著信到燭臺邊燒毀。
“此法子,當真可行?”淳吟有些不信。
沐卉淺笑:“小主還有別的法子嗎?是否依此行事,小主看著辦吧。法子奴婢已經告知,怎么做小主自己籌謀。若小主下定決心,此事方成。也算還所有人一個寧靜,還珺瑤格格一個大好的前程。”
淳吟沉默,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沐卉也不再逗留,最后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小主這一次可要想明白,選清楚。成敗在此一舉,結局如何,還看小主怎么選擇了。”
說完,沐卉離開了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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