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皚皚白雪一點一點的融化,順著樹枝和屋檐滴滴落下。
院子里,掃雪的宮女正忙碌著,小廚房的爐灶上,正熬著粥,旁邊的小太監正從鍋里乘出剛剛炒好的小菜。
屋子里,沐卉喚醒了睡夢中的莼兮和云月。兩人睜開眼,坐起身來。
“云姐姐是客,先為她梳洗吧!陛毁夥愿赖。
沐卉扶著云月穿戴好鞋襪,就見寧兒帶著幾個人進來。
“兩位娘娘醒了?”寧兒微笑著上前,服侍云月梳洗。待云月整理好著裝,坐在妝臺前,莼兮這才緩緩下床。
“早膳可是依著云姐姐的喜好來的?”莼兮低聲詢問沐卉。
“娘娘莫要擔心,都是依著之前的準備著。貴妃娘娘也不是頭一回住在咱們這兒了,下邊兒的人都曉得該怎么做的。”沐卉微笑回道。
云月卻是聽見她們主仆的對話,忙說:“哪里每一次都依著本宮喜歡的,下一次就該做些你們娘娘喜歡的,讓本宮也嘗嘗別的。日日都是那些東西,早該吃膩味了。”
“貴妃娘娘說笑了,永壽宮的小廚房里每天奉上的都不重樣。奴婢們唯恐娘娘在咱們這兒住不慣,吃不慣呢。得虧了娘娘不計較,奴婢們也好辦事!便寤苄χf道。
云月掩嘴一笑:“莼兒,你瞧瞧你這宮里頭的人,能說會道的!
“她們愛說便說去,編排主子也是一種樂趣兒。”莼兮也跟著笑:“把本宮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拿過來備著,一會兒出門給云姐姐披上,外頭出了太陽,怕是雪一化更涼了!
“娘娘這就要出門去?”沐卉應下后便問道:“娘娘不是想著再等等么?昨兒杜常在帶來的消息可是很好的把柄!
“不必等了,他會找到本宮的。本宮還是去外面走走,賞賞風景看看雪色。著急的不是咱們,自不必待在原地候著他來。”莼兮道:“既然他們之前選擇了這樣去做,還將靜貴人送進宮,就該要想到,本宮一旦曉得,他們自己出了事兒再來求本宮幫忙,可是沒那樣容易了!
“奴婢明白了,如今情況不同了,靜貴人之事明面上可是證據確鑿的,要想救出她來,只依著朝堂的勢力是不夠的。若宮中無人周旋,再有人落井下石。這件事,一旦定罪,怕是再難回天的!
“咱們手上有了把柄,自然有了話語權。這事兒要想查清楚其實并不難,難的是善后的人是誰!痹圃碌溃骸叭绻@件事情真的是由華貴人來辦的,此事一出皇貴妃一旦知曉,局面只會越來越難。誰搶的了先機誰就贏了。這樣的時刻,想來那位索大人也不敢耽誤下去。救不救人,對于咱們來說,可沒有什么損失!
“所以娘娘也并不是真的要出去賞雪吧!便寤芩闶侨靼琢耍肿煨Φ溃骸澳锬锸菫榱顺鋈ペA得這個先機才對!
“去看看早膳備好了沒有,抓緊一些!陛毁庖矝]有回答她,只是吩咐這樣一句。
沐卉會意,轉身出去了。
用了早膳,莼兮與云月便出了門。寒風凜冽,即便是頭頂著太陽,也絲毫不覺暖意。
說是出來賞雪,卻并沒有真的往雪景美麗的地方去。今日是個好日子,原本就該去乾西五所接胤祺回翊坤宮的,此番怕是要耽擱一下了。
宮道上,除了過路的宮女太監,便只有她們了。乘坐的小輦往冷宮的方向去,一路上安靜無話。
下了小輦,走進紅墻鐵門,緩步走過靜謐的道,越是往里走,越發覺得空氣中都透著寒意。云月忍不住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
莼兮倒是自在的,這里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吧。明明是一樣的宮苑深墻,只因住了不同的人,每日過著無趣的生活,來來往往這些年,送走了多少的年紀輕輕卻滿頭白發的女人。
莼兮想起了當初剛入宮不久,自己懷了第一個孩子,只可惜他福薄,還沒等看看這世間的美景,便去了。當初的宋婷,也算是入宮以后,頭一個走得親近,對自己無敵意又不特意巴結的人了吧。可嘆,她終究還是沒能逃過被人擺布的命運,淪為這宮中女人爭斗的犧牲品,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她又想起了幾年前被她們親手送進冷宮里的僖嬪,那個作惡多端,終得惡報的陰毒女人。
往事如過眼云煙,在莼兮的腦海里飄浮,一晃竟然已入宮了十三年。時間果真是不饒人的,快如流水,在不知不覺中就這么過去了。
可巧,剛進門不久,就瞧見了倚靠在窗邊發呆的瑾瑜。一身素色的袍子,袖口都有些發黃了。這樣的衣裳,怕是翊坤宮里的最低等的小宮女都不穿了。發髻散亂,像是許久都沒有好好梳洗過了一樣。
當年口齒伶俐,陽光明媚的女子,此刻坐在窗前卻顯得那樣孤寂落寞。望著遠處的雙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不出門,皮膚更是白的可怖,頭上的青絲早已經枯黃,遠遠看過去竟也看得見縷縷白發。她所倚靠的窗戶也布滿了灰塵,往日極愛干凈,也極愛打扮的瑾瑜,竟然毫不在意那臟亂的地方。
多久沒見了呢?半年?一年?甚至是更久。
她老了,蒼老了好多。
瑾瑜感覺到有人過來抬起頭看了看,大概這兩日進進出出多了些人,讓她枯燥無味的日子憑添了幾分趣味兒?辞鍋砣耸禽毁夂驮圃,她嘴角咧出一抹笑,露出了泛黃的牙齒。
看見云月和莼兮一如既往的光鮮亮麗,特別是云月身上那件灰鼠大毛的氅衣,更是刺痛了瑾瑜的心。她記得,曾經自己也有一件這樣的衣裳,是臘月里皇上怕她冷著,特意賜給她的。那氅衣穿在身上,可是暖和,更是暖了她的心。而今,自己再沒有那樣的衣裳,更沒有那樣的人來暖她的心了。不覺身子骨又顫了顫,只覺得一陣寒意。
真冷,這是一到了冬天她每天都會在心里對自己說的一句。沒有炭火,沒有暖衣,在這冷宮中,除了寒冷與饑餓,剩下的就只有別人給出的折磨痛苦。
她好恨啊,卻是無能為力了。
今日見了這二人,心中的怨恨更深了。
連她的聲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甜,沙啞著嗓子譏諷道:“真是稀客,昨兒進來的那個丫頭,不知哪兒得罪了你們二位姑奶奶,就巴巴的送到了這里來了。這么大的地方,也不該只有我一個人的。還真該謝謝你們,送進來一個陪我說話的人!
莼兮停下腳步,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心里莫名有些刺痛,倒也算不上是多可憐她,只是覺得一個漂亮女人白白的給慌在這兒,未免有些可惜。只是想起她的惡毒,心中那一絲憐憫,蕩然無存。莼兮又轉過身去,繼續往里面走。走了很遠,在瑾瑜快要看不見她身影的時候,才聽見她清脆的聲音說:“你自個兒孤獨終老就是,她不會常伴你左右的。沒有人,會解救你的孤寂,你的后半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那才是你該受的懲罰。”
“如今我是在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受罰,那么你呢,終有一日,你也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瑾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在這安靜的宮苑中顯得格外的凄厲:“宜妃,你別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做過些什么,我落到今日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但如果沒有你推波助瀾,我怎會在這冷得跟個冰窖似得地方住著。你別得意,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等到你人老珠黃的那一天,皇上不再寵愛你了,你的所作所為,自會讓你一敗涂地。你的手可不比我干凈多少,我在這兒等著你呢。哈哈哈哈……”
莼兮聽著她的話句句珠璣,刺耳得很。正欲回身再與她辯駁幾句,云月卻攔住了她:“何必要聽她那些不入耳的話,不必放在心上。自打她進了這個地方,榮妃那邊可沒少給她下絆子,她如今除了還活著,過得還不如牢里的那些死囚犯,有怨憤這也平常,何苦了要去與她爭辯。她說了,咱們左耳進右耳出,聽了當笑話就是了!
莼兮沒再說話,卻也沒有邁動步伐。剛剛瑾瑜那一番話,著實是有些刺痛了她的。她雖然一直堅信玄燁對她的愛,可這深宮里待得久了,難免會起一絲懷疑。
想來往后后宮的嬪妃會越來越多,她也終有老去的那一日?扇粽娴搅四莻時候,她還會被玄燁寵愛么?或者就如瑾瑜所說的那樣,她失寵失勢。那個時候,她又會怎么做呢?
不敢再去多想,連云月在耳邊說話都聽不清了。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重新回到現實,回到現在。
終究,人預測不了自己的未來。倒不如不如操那份閑心,到了那一步,總是會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的。如今最要緊的,是進去問清楚話,然后去瑞應殿接兒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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