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玄燁又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眾人回到了紫禁城。
一個月后,章佳初珍順利的誕下一位小格格。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初雪后,昭圣卻忽然病倒了。
這一次不同于以往,昭圣陷入了昏迷之中,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了過來。
她如今也已經(jīng)七十五歲,身體早就大不如前,一直苦苦撐著,卻終究還是衰敗在這深冬。
玄燁親自在慈寧宮昭圣的寢殿守著,誰來勸說都不肯離去。久而久之,也沒人有敢再勸說。只是用了最好的補品,讓玄燁吃下。
莼兮也一直陪伴著玄燁,昭圣這么多年待她的好,她都記在心中。現(xiàn)在昭圣幾乎口不能言,亦無法再與她話家常,莼兮看著也是心如刀絞。
這一日,莼兮剛剛從翊坤宮換了一身衣裳,又回去照看了一會兒胤禟和胤禌,又匆匆趕來了慈寧宮。
在慈寧宮外,莼兮遇見了剛剛被玄燁趕出了大門的佟若飛。
佟若飛不似以往的華貴妝容,她近來衣著樸素,時常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看上去竟然多了幾分憔悴。
雖然昭圣對佟若飛不似對莼兮一般,卻也待她不錯。自佟若飛入宮,昭圣對她算不上多好,卻也從來都不刁難。佟若飛體會不了莼兮此刻的痛,心里卻也有別樣的滋味。
莼兮看見佟若飛的時候,佟若飛正是滿臉愁容,回身望著大門口,隱約還能聽見里頭玄燁暴跳如雷的聲音。
佟若飛回頭看見莼兮含笑望著自己,心中更是難受,面上卻還要露出笑容來,故作沒事發(fā)生一樣,鎮(zhèn)定的對莼兮說:“都說近日里除了皇上和皇太后辛苦勞累,便只有宜妃最是勞苦,怎的今早才回了翊坤宮,也不多歇歇再過來?”
莼兮知道佟若飛這看似關心的話里還隱藏著譏諷,不過是想說莼兮的一些辛苦都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討好玄燁而已。
“不勞皇貴妃憂心,莼兒身體尚好,也有休息。慈寧宮這邊,皇上一直不予旁人插手,一切都是要經(jīng)過他的應允才算。莼兒得皇上信任,又與老祖宗關系親近,才得了這樣的機會在她老人家跟前盡孝,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莼兮也不想與她過多的糾纏,對于佟若飛莼兮不屑再與她分辨。
說什么都不會改變別人的看法,倒不如不去說。
佟若飛方才明顯在玄燁那里受了氣,此番見到了莼兮,自然是想要找借口出一口惡氣。卻見莼兮并不搭理自己,心里更是煩悶。
佟若飛身后的連雪倒是機靈,想起一事兒,在佟若飛耳邊小聲提醒:“娘娘,若是此番太皇太后仙逝,宜妃可就沒了依靠。”
佟若飛聞言,計上心來。眼看著莼兮已經(jīng)走到自己身邊,就要進入內殿,忙回頭對莼兮道:“宜妃如此,該不會還盼望著老祖宗能夠永久庇佑你吧?深宮之中,皇上的恩寵和權利才是立足的根本。如今,本宮和云貴妃共同掌權,宜妃也僅僅只是得了幾分皇上的寵愛而已。可是,后宮之中,總是新人輩出。前有德妃曾得到皇上的青睞,后有珍常在頗得皇上看重。秀女原本就該三年一選,而宮女更是一年一選。后宮的漂亮女人太多,等到宜妃再沒有今日容顏的那一日,不知宜妃又該用什么立足于內廷呢?”
莼兮怎么也沒想到佟若飛會在這樣的地方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甚為鄙夷,卻不動聲色道:“莼兒的未來如何,還真不必皇貴妃操心。說到底,皇貴妃才更應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好,顧著自己就是。便是閑下來,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身邊的那些人。我可是聽說,珍常在自從誕下小格格以后,便生了一場病,如今都未見好呢。”
佟若飛見莼兮這般不在乎的模樣,也不急不惱,想到莼兮此番心中定然也起了波瀾,只是在她面前不好發(fā)作,怕別人看了笑話,裝模作樣而已。
的確,莼兮如此說話,轉移話題,確實只是不想在佟若飛面前表現(xiàn)自己。她知道自己不管怎樣隱瞞心情,都瞞不過佟若飛。卻仍舊不想表現(xiàn)得太突出,讓佟若飛笑話。
佟若飛挑眉道:“也罷,本宮該是時候去瞧瞧珍常在了。”她就不信,章佳初珍病愈之后,還能奪不回玄燁的寵。章佳初珍并非空有皮囊而已,她還有智慧,更是懂的如何在男人面前阿諛奉承,讓男人的心不知不覺的跟著她走。
當初章佳初珍被寵幸,佟若飛便知道這個女人可以為自己所用,所以特意在外頭尋了一個教習嬤嬤入宮,特意訓練章佳初珍。
如今,章佳初珍得償所愿,先后誕下了一位阿哥和一位格格。便是導致胤禩落水,也沒有得到重罰。如此看來,她的心思并沒有白費。至少,在玄燁心目中,章佳初珍已經(jīng)頗有分量。
佟若飛不缺朝臣的勢力,唯獨缺少一個可以在玄燁跟前說得上話的人,如今的章佳初珍,已經(jīng)一步步逼近了佟若飛所盼望的。
入了內殿,見玄燁滿臉的疲憊之色,躺在昭圣床榻邊的躺椅上,小口的用著些白粥。
“皇上辛苦,洗把臉吧。”莼兮進來,揚手讓沐卉和蜜意等人奉上了熱水,她親自為玄燁清理。
玄燁拉著莼兮的手,猛然間從躺椅上坐起來,隨即又站起身,拉著莼兮往外頭走,直到站在一棵已經(jīng)掉光了樹葉,枝干上全是雪的大樹下,兩個人才停了下來。
“朕很擔心老祖宗的身體。”玄燁嘆息道:“今早老祖宗醒了一次,神志依舊有些不清醒,說話也胡言亂語。生生喂了湯藥,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太醫(yī)偷偷告訴朕,老祖宗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怕是……”
話說道一半,玄燁哽咽的不再說下去。他害怕說出那些話,好幾個太醫(yī)都說了同樣的話,他便是再不肯相信,也只能夠認命。
生死有命,何況昭圣已經(jīng)操勞了這么多年,為了大清的江山,為了玄燁為了他的皇阿瑪,為了他的皇爺爺。也許,是時候該讓她歇一歇了。可是玄燁卻很自私,自私的想要昭圣的陪伴,自私的想要在為難的時候再聽見昭圣的建議。
“皇上,臣妾明白你的心。臣妾也很想長久的陪伴在老祖宗身邊。”莼兮勸說道:“可是,臣妾也明白,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生離死別,雖然痛苦,卻也是必須要經(jīng)歷的。皇上你想一想,這么多年來,老祖宗多少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如今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玄燁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只覺得內心無比的煎熬。舍不得,又不得不舍。忽然,他覺得當年秦始皇想要煉成長生不老藥,也并非只是想要守住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或許他也有舍不得的人要離去。他也同樣不舍親人離開,他也同樣害怕生離死別。
若是真有長生不老藥,該有多好。玄燁不期望自己能夠永世長存,卻盼著他最在意的人可以永遠活著。
“皇上,太皇太后醒了,想要見您。”蘇沫兒顫顫巍巍的走近她們身邊,手中的拐杖還是前兩年昭圣特意找人為她定制的。主仆幾十年,如今到了生死關頭,她的心情最是壓抑。
“怎么過來的,讓別人來回話就是了。”玄燁忙上前,將蘇沫兒扶住:“蘇嬤嬤當心些。”
“皇上快些進去吧,蘇嬤嬤有臣妾侍候。”莼兮含笑上前,扶著蘇沫兒的另一只手,對著玄燁說:“老祖宗等著呢。”
玄燁不再猶豫,叮囑了幾句,便率先朝著內殿去了。
“宜妃陪著我這老人家說說話吧。”蘇沫兒一臉慈祥的笑容,看著莼兮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慈愛。
莼兮點頭應允,扶著蘇沫兒往正殿去。那里畢竟要暖和很多,老人家也不適合在外頭多吹風。
入了正殿,一陣暖意襲來。莼兮扶著蘇沫兒坐在暖榻上,又立刻親手奉上熱茶讓她驅寒。
“宜妃別再忙碌了,坐過來吧。”蘇沫兒見莼兮一刻也不得閑,忙招呼她坐下。
莼兮在蘇沫兒身邊坐下,也嘗了一口茶,就聽蘇沫兒說:“在主子清醒的時候,曾吩咐老奴幾件要緊的事兒,頭一件便是有關宜妃娘娘你的。”
蘇沫兒說話間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莼兮:“這是主子要老奴交給娘娘的。”
莼兮接過信,拆開細細看來,不禁濕了眼眶。原來,在昭圣彌留之際,也還念著這些孩子們的。莼兮自入宮,便得到昭圣的看重。這么多年來,也算昭圣明里暗里幫著她。否則,僅僅只是玄燁的恩寵,哪里能有她今日的榮耀呢。
“主子想著,為妨她去了以后,宜妃娘娘沒了依靠。僅僅靠著裕親王和鈺福晉是不夠的。那索額圖更是不可再信任,人都是自私的,不圖利,誰能真心幫著你呢?”蘇沫兒語重心長道:“宜妃娘娘要早作打算,這信中有解決難題的法子,宜妃可自己斟酌是否要照著施行。畢竟,皇上現(xiàn)在不僅僅只寵著你一人。后來居上,居安思危這些道理,宜妃娘娘定要銘記于心。”
莼兮感念昭圣對自己的好,可惜今生她都無法再回報。她握著手中的信,淚濕了雙眼,良久才聽見她的聲音:“莼兒明白,請老祖宗放心,也請嬤嬤放心。莼兒會為自己的未來負責,會為自己的將來做好萬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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