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宮 正殿內(nèi)
云月坐在正中央的寶座上,手里捧著個湯婆子暖身,腳下的琺瑯腳踏內(nèi),也藏著一個湯婆子暖腳。
寧兒隨侍在側(cè),小聲在她耳邊說著什么。
董心蕊坐在云月右下方,神色淡然,小口品茶。許久咸福宮都沒有外人來了,便是玄燁一年也未必來一回。今兒云月過來,倒是令她意外。陪著云月在正殿內(nèi)坐著,兩個人也沒話說,自顧自的待在那兒,竟也不覺得尷尬。
“靜嬪還在外頭守著的?”云月忽然問寧兒。
寧兒點頭道:“還守在袁答應(yīng)門外呢。袁答應(yīng)難產(chǎn),太醫(yī)和產(chǎn)婆都在里頭忙著。靜嬪因為擔心,也一直守在門口,不肯這邊兒來。”
“外頭大雪雖然停了,可今兒特別冷?你再給靜嬪送一件大毛的衣裳披著,暖一個足熱的湯婆子給她拿著,也暖和些。”云月吩咐:“莫要因為袁答應(yīng)難產(chǎn),連累著她也病了。”
寧兒應(yīng)下,立刻親自帶人去辦。
晌午,到了用膳的時候,寧兒又來請示云月,是否在咸福宮擺飯。
云月看了一旁像木雕一樣的董心蕊,微笑道:“端嬪勞累,陪著本宮等了這么久。且先去用了飯,歇一歇吧。”
“多謝貴妃娘娘。”董心蕊早就想走,卻沒有借口。她也不知道云月為何這般關(guān)心袁鵲的胎,聽見她要生了,便帶著太醫(yī)產(chǎn)婆一大堆的過來,親自主持大局。
袁鵲這樣位份的,生產(chǎn)之時,有一宮主位安排打點也就行了。偏偏云月親自過來,也不知是不放心她,還是別有所想。
云月過來便罷,偏偏靜好也巴巴的趕來,一直站在東配殿外,守著袁鵲生。這樣一來,弄得董心蕊里外不是,只得陪著云月坐在殿內(nèi)等著。
一坐就是半天,董心蕊也不敢隨意走動,坐得腰酸背痛,很不舒服。這會兒聽見云月吩咐,立馬讓人擺飯,也顧不得云月還在,也沒用膳,便匆匆離開了正殿。
云月見董心蕊走了,忍不住一笑:“端嬪倒是實在人。她其實沒什么心眼,直來直去。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都表露在臉上,從不遮掩。”
寧兒也笑道:“這樣的人好也好,可犯渾的時候,也不得了。”
云月道:“罷了,擺飯吧,本宮也該用一些,才好繼續(xù)守著。”
“娘娘何苦這般辛勞。”寧兒有些不理解,別人生孩子,云月在這兒巴巴的守著。袁鵲入宮時還常與靜好來永壽宮走動,如今早已經(jīng)生疏,何必呢。
“袁答應(yīng)難產(chǎn),本宮自然要重視。何況,這是本宮掌權(quán)以來,頭一回有后宮嬪妃生產(chǎn),自然要注意一些。”云月笑道:“靜嬪這般重視袁答應(yīng)的胎,必定有所圖。想來,她也是盼著袁答應(yīng)生個皇子,她好撫育在自己身邊。有個養(yǎng)子,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袁答應(yīng)恩寵不多,位份也低,來日自是不會與她爭奪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借腹生子,也不失宮中穩(wěn)固地位的法門。這還是那位故去的孝懿皇后起的頭呢。”
寧兒聞言,嬌嗔道:“娘娘想的倒是周到,只是前兒太醫(yī)也回話,說袁答應(yīng)這一胎……可是個……”
寧兒話沒說完,就見云月又是一笑:“正因如此,本宮才更該守著。靜嬪見生下來的孩子不如意,勢必要鬧騰。宮里近來事情多,已經(jīng)攪得大家都不安寧。也近年末,本宮不想后宮里有人多了心眼,不讓大伙兒過個好年。”
兩人說話間,飯已經(jīng)擺好。寧兒侍候云月用了膳,又去了東配殿看看情況,說是孩子的頭已經(jīng)出來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聽見嬰兒的啼哭。
“生了生了……袁答應(yīng)大喜,生了位小格格。”東配殿內(nèi)沖出一位嬤嬤,樂呵呵的說。
靜好一愣,有些不信,跑到屋內(nèi),掀開襁褓,自己確認。
終究是失望了,袁鵲果真不爭氣,只生了個格格。
靜好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往后倒。幸好新兒摻扶得快,將她扶在一旁的椅子里。
云月和董心蕊也進來了,兩個人保持著微笑。
云月從嬤嬤手中接過孩子,細細瞧了幾眼,只聽云月恭喜道:“袁答應(yīng)好福氣,為皇上添了位格格。這模樣倒是不錯,想來皇上見了也十分歡喜。”
董心蕊也上前一步,看著云月懷中的嬰兒,臉上的笑更意濃,也跟著稱贊:“果真是個漂亮姑娘。”
笑著笑著,董心蕊忽然開始流下淚來。她想起十幾年前自己失去的那個女兒,悲從心中來。
云月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將孩子交給她抱著,又道:“袁答應(yīng)生了孩子,身子受損,得好好將養(yǎng)著。這孩子,暫且由端嬪費心照顧著吧。”
董心蕊聞言,喜不自勝,連連謝恩:“多謝貴妃娘娘體恤,我必定好好照顧她的。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的呵護著,必不會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云月欣慰道:“如此也好。”
又走到袁鵲身邊,輕聲的說:“你先好好休息,皇上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把自己養(yǎng)好,才能繼續(xù)為皇上延綿子嗣。”
袁鵲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十月懷胎終于平安把孩子生下來,又能得云月如此看重,這般呵護著。悲的是自己這就要與孩子分開,教養(yǎng)的還是素來對她漠不關(guān)心,連話也說不了幾句的董心蕊。
云月又走到靜好跟前,見她癱坐在椅子里,便對她身邊的新兒說:“扶你們主子回去吧,也受累了大半天了。”
新兒不敢怠慢,只得喚了人進來,摻扶著靜好離開了咸福宮。
剛出了咸福門,就碰見莼兮坐在步與中,正欲起身。
“華嬪這是怎么了?”莼兮走到她們身邊,微笑看著靜好。
靜好此刻已經(jīng)緩過神來,看清來人是莼兮,躬身請安:“宜妃娘娘吉祥。”
“起來吧。”莼兮示意她起身,又道:“本宮從御花園過來,聽說袁答應(yīng)方才生了,特意過來瞧一瞧她。她可還好?”
靜好淡淡道:“袁答應(yīng)平安產(chǎn)下格格,因為難產(chǎn),忽而傷了身子,太醫(yī)說需要好生養(yǎng)著。貴妃娘娘還在里頭呢,娘娘先進去吧,我有些乏了,便先回了。”
莼兮點頭,與靜好告了別,邁步進了咸福宮。
進了正殿,卻不見人。被小太監(jiān)引著往袁鵲的寢殿去了。
進屋時,正瞧著董心蕊抱著孩子,樣子十分高興。眼神中,滿滿都是母愛。仿佛這個孩子,是她親生的一般。
莼兮想起,在她未入宮以前,董心蕊也曾有過幾日恩寵,有幸孕育了一位小格格。只可惜,這位小格格身子單薄,沒能熬過那年寒冬。
如今瞧著董心蕊一幅慈母樣子,想著她是把袁鵲的孩子當成自己那個苦命的女兒。此番,正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與袁鵲說了些體己話,又叮囑了兩句,見袁鵲昏昏欲睡,便同云月一起離開了咸福宮。
“方才進門時,遇見了靜嬪,瞧著她神色不好,可是在里頭出了什么事兒?”莼兮想起靜好的模樣,如今想來,那樣子還有些楚楚動人呢。
云月嗤笑一聲:“沒什么,不過親眼見了袁答應(yīng)只生了位格格,太過失望,慪了氣。”
寧兒在一旁也笑了:“從袁答應(yīng)胎動時,靜嬪便來了咸福宮,親自守在殿外。可真真兒把袁答應(yīng)這一胎看得緊,此番受了打擊,她受不了也正常啊。”
“這樣說來,靜嬪的希望倒是落空了。”莼兮聞言,也跟著一笑:“靜嬪也不再滿足于現(xiàn)狀。以往還因為太子和索大人的原因有些恩寵,她倒是沒有恃寵而驕。只是現(xiàn)在,皇上寵著珍常在,奪了她好些恩寵,她膝下無子,自然也開始焦急起來。”
“她如今雖然是一宮主位,卻終究只是嬪位。”云月笑著說:“她無子,不僅僅沒有倚靠,連封妃的資格也沒有。她怎能不急?”
“若是當初她不向著孝懿皇后,也不至于這么長的時間也沒懷上孩子。索大人著實有些狠毒了,竟然肯讓她服下那樣的藥物。”莼兮無奈,幽幽的道:“她也是身不由己,選錯了路。”
“人各有命,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云月苦笑,想到了自己,心中也有些不暢快,徐徐道:“我當初也不想?yún)⑴c是非,只想安度一生,與世無爭的過了。可是,人生中總有一些變故,讓你不得不違背初衷,做自己不想不愿做的事兒。倘若不是為了你我和幾個孩子的將來,我又何必要這掌事的大權(quán)。六宮紛爭不休,我也懶得管。可我們即便不為了自己,也總要為孩子們打算。不爭,卻又要爭。權(quán)利是個好東西,卻也是個牢籠。”
“姐姐莫非覺得靜嬪想觸碰權(quán)利?”莼兮倒是從未想到這些,她雖知道靜好與以前不大一樣,卻也沒想過,靜好會貪戀權(quán)利。
“誰說得準呢?正如榮妃,以往與咱們關(guān)系也挺好的,如今她背后小動作不斷,誰又曉得她動的是怎樣的心思?”云月又道:“孝懿皇后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每個人都開始為自己,為孩子為別人,圖謀地位、寵愛。你我又何嘗不是呢?”
莼兮不再言語,她明白云月的意思。佟若飛死了,但是偌大的紫禁城里,還有這么多的女人。她們內(nèi)心深處,想的什么,只有她們自己知道。權(quán)利、寵愛,誰都會想要擁有。只是有人清楚自己爭不得,而有的人卻還在圖謀。
成王敗寇,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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