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瑤自請和親,圣旨又已經下達,此事再無回旋的余地。莼兮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圣旨都已經到了翊坤宮。
“圣旨到。”魏揚舲的聲音老遠就傳了過來。
莼兮攜翊坤宮上下慌忙出來接旨。
“典崇鰲降,帝女戒以欽哉,詩美肅雍,王姬詠其禮矣。既嫻內治,宜被殊榮,咨爾和碩公主,乃朕之女,敬慎居心柔嘉維則,母儀克奉,教夙稟于在宮,婦德無違,譽尤彰于筑館,出銀潢之貴派,作配高閎,備玉碟之懿親,共襄宗國鳳古允協,象服攸宜,是用封爾為恪靖公主,賜之金冊,謙以持盈,益篤興門之枯,貴而能儉,永垂宜室之聲,勿替令儀,尚緩厚祿,欽此。”
莼兮接了第一道圣旨,魏揚舲又立刻拿出了第二道圣旨,宣讀的正是珺瑤與敦多布多爾濟的婚事。
莼兮跪在地上,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魏揚舲念的究竟是什么。
她實在想不明白,玄燁為何忽然會下了這樣兩道圣旨。盡管她之前也聽到過一些風聲,知道朝臣們主張選一位公主到咯爾喀和親,但是玄燁一直都不同意的。
“娘娘,接旨吧。”魏揚舲將第二道圣旨念完,雙手遞了過去。
莼兮被參扶著起身,接過圣旨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
“這是格格自己的選擇,是格格自請和親的。”看出莼兮的憂思,魏揚舲立刻解釋道:“還請娘娘穩定思緒,莫要悲傷。”
兒女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半點不由娘。即便她在想為珺瑤尋一門好親事,也拗不過珺瑤自己心甘情愿為大清犧牲。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令莼兮久久不能接受。
出嫁前,莼兮來到珺瑤房中,與她徹夜長談。
這一夜,莼兮才知道,珺瑤是真的長大了。她一點兒也不遜色男子,她是個女中豪杰。
“為何不與本宮商議,就在殿上承諾了此事?”壓抑了許久,莼兮才詢問她原因。這件事,好歹也該同她說一說啊。
珺瑤拉著莼兮的手,帶著幾分歉意說道:“我不是姨母親生,可自從我出生以來,姨母一直都拿我當做親閨女一般。我的婚事,姨母一直都在費心留意,也曉得姨母不舍我遠嫁,孤苦伶仃。只是,既然我和親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身為皇族,理應出一份力。個人榮辱幸福是小,家國天下為大。若我先與姨母商議,姨母肯定也會和皇阿瑪一樣,不會同意我去和親。屆時,朝中就會有大臣參奏,又不是要說姨母些什么壞話。這樣,也會令皇阿瑪為難。我不希望你們為了我惹人非議。”
聽完珺瑤的話,莼兮呆愣住了。她沒想到這些話竟然會從一個小姑娘的嘴里說出來,太令人訝異。
“姨母放心,珺瑤在宮里生活了十八年,看盡宮廷風云,看到了形形*的女子為了愛情為了權勢爭斗。”珺瑤又繼續道:“我不想一輩子困在這里,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過完一生。若按照姨母的意思,嫁的一位京中風流倜儻的俏郎君,不也仍然要留在京城里么?我不想困在這里,我更向往草原的生活,所以姨母別為我擔心。即便遠嫁,我也會過得很好。”
聽見珺瑤這樣說,莼兮更是哭笑不得。明明知道珺瑤這樣說不過是想哄她開心,讓她不為這事兒耿耿于懷。可是莼兮的心里仍舊不舒坦,她也舍不得珺瑤走那么遠。遠到這輩子都不知還能不能見面。
“珺瑤,你大可不必如此。”莼兮極為心疼她,知道她現在心里肯定不少受。
“自從胤禌離開了,我就一直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如今有了機會,姨母該為我高興才是啊。”珺瑤又笑了笑。故作輕松的說。
“盡管你想逃離皇宮,也萬不該這樣輕易的答應那些人去和親啊。”莼兮無奈的說:“你該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樣簡單。自古以來,和親的公主有幾個是幸福一生的呢?多少早亡的例子?如花一般的年紀,卻殞命于異鄉?”
珺瑤正待要辯駁,卻見莼兮伸手制止,又繼續說:“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若是你不愿,本宮還是會向皇上說,換別人去。”
“能換誰呢?”珺瑤苦笑:“宮里未出嫁的女孩子里,就屬我年紀合適。若是從宗室中選出一女代兒臣出嫁,兒臣也于心不忍,壞了人家的美滿姻緣。何況,她們也有母親,也有心疼自己的人。若知道自己的女兒即將嫁去遠方,此生都無法再見,她們也會同姨母一樣難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強壓到別人身上,讓人代我受苦。”珺瑤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姨母請為我祈禱,讓我嫁一個如意郎君。即便不甚如意,也請祈禱讓我一生無虞。”
“本宮會的,即便你不說,也會日日為你祈福的。”莼兮連忙說道:“苦了你的,孩子。”
珺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所畏懼。其實珺瑤并不害怕,甚至她還有一些期待。或許,她會有一段別樣的愛情,又或者她與那些和親的公主一樣,以淚洗面,孤寂一生。但是,珺瑤有信心,她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后半生。她的幸福她自己來創造,她不想依賴任何人。
她是大清的公主,是愛新覺羅的子孫。草原,本就是屬于她的地方,她又為何畏懼?
莼兮抓著她的手,交代了好多好多。她們之間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就這么聊到了天亮。兩個人抱著哭了笑,笑了又開始惆悵。為珺瑤的未來擔憂,為她即將遠嫁憂愁。
出嫁的日子越發的近了,在這個寒冬里,珺瑤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嫁衣,美得不可方物。
坐在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珺瑤淺淺一笑,百媚千嬌。
大雪在昨夜停了,天空放晴,溫暖的陽光從窗戶里照進來。
橘笙一身桃紅色的袍子,顯得很是喜慶,她樂呵呵的走進來,為珺瑤蓋上了大紅色繡龍鳳呈祥的蓋頭,與橘柚一起扶著她踏出了房門。
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莼兮站在城門上,看著逐漸遠去的隊伍,百感交集。
“有大阿哥和五阿哥送親,一路上必定平安順利,你放寬心。”蘭馨看著莼兮愁眉不展的樣子,心里也跟著一陣難受。她膝下也還有個女兒,如今已然十四歲了過不了幾年也會為她的婚事煩擾,或許那時候,她也會如莼兮一般,在無人的夜里哭得肝腸寸斷。
莼兮與蘭馨攜手往回走,心里不禁開始擔心起來:“也不知她過不過得慣草原的生活。盡管她自由了,可她的衣食住行我都還是很不放心。也怪我,一直嬌慣著她,她從小錦衣玉食慣了,什么苦都沒吃過。草原上不比宮里,吃的用的怕是也比不上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即便在不放心,也不能幫到她什么了。”蘭馨勸慰道:“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便是要自己去承擔。”
“是啊,不管我怎樣擔心都沒用。只能期盼著她過得好。”莼兮苦澀的笑著,心里十分難受。
入了夜,胤禟從宮外回來,徑直到了翊坤宮里。
“兒臣給額娘請安。”見到莼兮時,莼兮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發呆,是他請安的聲音,驚動了沉思中的她。
“我兒回來了。”莼兮見了他,露出笑容,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來自己身邊。
胤禟樂呵呵的跑到莼兮跟前,擠著她坐在了秋千的另一邊。母子二人一起晃動著,許久都沒有這樣愜意的時候了。
“他們已經出城了吧?”莼兮問他。
胤禟點頭笑道:“嗯,兒臣親自從四姐和大哥、五哥出了城,才回來的。其實兒臣也很想送四姐去草原,可是皇阿瑪和您不允。哎!”
說起來,胤禟竟是有些惆悵,珺瑤出嫁離宮,這輩子再見一面都難了,他真有些舍不得了。盡管珺瑤最疼愛的是胤禌,可是自從他出生以來,珺瑤待他也很好啊。雖然有時候會欺負他,可疼他的時候更多。
胤禟不禁想起,當初自己患耳疾的時候,珺瑤鞭撻怠慢他的嬤嬤,為他出氣的樣子。那時候,他深切的感受到有一個姐姐在身邊,是多么的好。
珺瑤走之前,還曾為他做了一些他愛吃的菜肴,與他喝了一頓酒,說了好多掏心窩子的話。腦海里,依稀想起珺瑤的叮囑聲:“以后可要多來翊坤宮,多陪陪姨母。她雖然不說,其實我都知道的,自從胤禌離開后,她心里很難受。皇阿瑪不在身邊的每一個夜晚,她都會偷偷的哭泣,自責她的疏忽害得胤禌慘死。以后更不能像你五哥一樣,有了媳婦忘了娘,讓姨母為你擔心受苦。”
“額娘,以后多做點兒我愛吃的吧。”胤禟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說:“以后兒臣每天都會來同額娘用晚膳的。”
莼兮微微一愣,低頭看了看他,然后笑道:“好啊。”
母子兩人坐在秋千上,說著很久都沒有說過的心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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