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來，你們也吃。”沈絡微微一笑，那古井無波的雙眸看過葉塵時，不禁微微一黯，隨后從夾起一塊魚肉，遞到了葉塵的碗中。

    “謝謝漂亮娘。”葉塵猛地回過神來，立刻低頭，咬了一口，但或許是吃的急了，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臉色不禁變得發青。

    “塵少！”一旁的雪無痕不禁一驚，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捏住葉塵的喉嚨，元力接著他的喉部輕輕一震，一根刺立刻就被其吐了出來。

    沈絡松了一口氣，給他倒上一杯茶水，遞了過去。口中不禁嘆道：“從小到大，你只卡過三次魚刺，每一次卡住，都是有心事，能跟娘還有你這兩個好兄弟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葉塵微微抬頭，接過沈絡遞來的茶水，緩緩喝了一口。茶水溫熱，并不燙口，也不顯微涼，溫度拿捏的極為準確。心緒回到了十二年前，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只有四歲，剛剛開始記事。與他相依為命的便是沈絡還有雪無痕和沐子陽了，而他從小體弱多病，一次小小的風寒，便險些要了他的小命。沈絡在凡人的醫館中求醫無果，只能看著葉塵漸漸昏迷。

    那個時候，沈絡并不富裕，也并非蒼靈派的客卿，只是一個蒼靈派的普通弟子，她不惜違背師命，偷了飄云峰的塑神丹來給葉塵重塑靈神。這也是為何葉塵的靈識要比常人強大的根本原因。

    在塑神丹的藥效下，他自然性命無礙。但經歷過死神的葉塵，畢竟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心中的恐懼和彷徨，讓他的性子變得沉默寡言。那個時候，沈絡帶著葉塵三人去客棧中吃了一條魚，葉塵也是第一次因為吃魚卡住了喉嚨。

    那個時候可急壞了沈絡，要不是雪無痕眼疾手快，重重的拍了葉塵幾下，讓他將魚刺吐出來，可就真的出事了。

    再后來便是十歲的時候，沐子陽和雪無痕因為天賦異稟，先后感悟天地元力，進入了辟塵境，唯獨葉塵，任憑他再怎么想要感悟，依然失敗！

    那個時候是他第二次吃魚卡住了喉嚨。

    原本已經和雪無痕二人無話不說的葉塵，再次變得封閉起來，每日只知在海邊打坐，感悟天地元力，但每一次天地元力進入他的體內，便直接散去！一次一次的失敗，他便一次一次的重頭再來。

    一年，兩年，三年！

    四年，五年，六年！

    六年來，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和夜晚的睡眠，他只做感悟天地元力這一件事，因為他，不甘心！

    他失敗了六年，也感悟了六年！試想一下，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居然為了感悟天地元力，整整感悟了六年！

    如今，年末將至，過了年，他便十七歲了。如果沒有那道光，沒有忘嗔元尊，他依然只是個凡人，每日為了追求變強而感悟天地元力。

    一行清淚，緩緩從他的臉頰上滑下，滴入在了他手中的茶杯之中，發出了‘嘀嗒’一聲輕響。

    “心魔。”

    葉塵說的極輕，但三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沈絡那雙眸之中，立刻出現一絲波動。

    “你們或許會覺得奇怪，我只有辟塵三重境的修為，為何會有心魔？因為心魔至少也是要到歸元境方可出現的心中業障。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這蕓蕓眾生，有如活在娑婆地獄，我所見過的每個人，皆有私欲，雖然有的人我看不穿，但是我一樣可以感受得到。”

    葉塵的雙手緊緊的捏著手中的杯子，淡淡的元力波動之下，使得他杯中的茶水，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塵兒，你到底經歷了什么？”沈絡猛地抓住葉塵的手，但剛一觸碰，葉塵手中的茶杯便出現道道裂縫，最終化作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一圈反震之力，立刻將沈絡的手彈了開去。

    破碎的瓷片劃破了葉塵的雙手，一滴滴殷虹的血液順著他的手指，緩緩滴下。

    “我沒有經歷什么。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許，這便是人，和仙之間，最根本的差距。”葉塵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他其實并不覺得疼，只有無盡的冰冷。

    “修士追求力量，追求長生，便每日為了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為而變強，以前的我，只是想感悟天地元力，進入辟塵境。因為我覺得，陽少和痕少可以做到的事情，我葉塵為什么不可以？可是自從我成功進入辟塵境以后，我便不知曉，我將要做什么。變強，是我的一種執念，可變強的最終目的又是什么？難道就是為了超越眾生，主宰一切么？我·······我不知道。”葉塵喃喃自語，下一秒，他的雙手驟然握緊，鮮血立刻順著指縫不可抑止的溢了出來。

    沈絡的心中不禁泛起驚濤駭浪，她很難想像，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翻話語，這是唯有經歷過無盡歲月的老怪方可說出來的感嘆，其中有一部分的內容，就連沈絡也無法解答！

    “塵少，你瘋了？！”

    久久不曾說話的沐子陽猛地一聲大吼，他在一旁扶住了沈絡，雙目瞪大，盯著葉塵。

    “對！我是瘋了！早在東海城外，你不就說我變了么？一直想要我給你一個答案。現在我告訴你了，我有心魔！但心魔唯有自己方可驅除，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葉塵寒聲說完，話語之中，多了一絲鋒銳煞氣。

    沐子陽剛要發作，沈絡便猛地抓住他，雙眸之中略帶勸告之意。

    “哎塵少塵少，咱們別跟陽少這家伙一般見識，雖說他是我們三人之中最理智的，卻同樣也是最討厭的一個。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小秘密，在這一點上，我絕對幫你。”一旁的雪無痕開口說完，便眉頭一挑道：“至于心魔，師尊曾再三告誡過我一句話，現在我便將這句話送給你。”

    “什么話？”葉塵眉頭的鋒銳之氣立刻減下半分，回頭問道。

    “入世，三思而后行。”雪無痕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雪無痕話音一落，葉塵的心中不禁波瀾萬千。何為入世？何為三思？又何為后行？若只從字面意思理解，其實很簡單，但此話并非出自雪無痕，而是白陌堯！此人貴為蒼靈派的掌門，又是靈髓境的大修士，此話之中，必含深意，只是葉塵現在，還不懂。

    沈絡站了起來，走到葉塵身旁道：“塵兒，心魔，若要化解，心中不可有執念。否則，心魔只會越來越強大，到時候在想要根除化解，就不容易了。”

    “塵少，之前是我不對，我在這兒，跟你賠罪了。”沐子陽此刻也走到了他的面前，躬身一拜。

    “陽少，我并未怪你，只是有的時候，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應該怎么辦。而不是拖累你們，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你們三個的拖油瓶，我真恨自己沒用，所以我·······不甘心。”葉塵沉聲說完，指尖得血液不斷地往下流淌。

    沈絡的手再次握在了葉塵的雙拳之上，這雙微涼的雙手一觸碰葉塵，葉塵原本彷徨的心，立刻便平靜了下來。

    “心魔化解不易，若是執念太深，只會適得其反。”

    沈絡說完，緩緩舒展開葉塵的雙掌，看著這被葉塵捏的滿是鮮血的雙手，傷口之處，還有不少的瓷片碎渣。

    她輕輕一嘆，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之下，輕輕一運勁。傷口之處，立刻迸發出幾顆瓷片碎渣，但沈絡拿捏的力度極為巧妙，除了傷口之處少量的流淌鮮血之外，葉塵的手并無大礙。隨后沈絡便從懷中取出一條絲巾，給葉塵細心的包扎了起來。

    看著葉塵包扎完畢，一旁的雪無痕立刻打著哈哈道：“好了好了，今日咱們漂亮娘難得為我們做頓飯，可不要弄的不開心了。來來來，吃飯吃飯。”

    沈絡起身，對著雪無痕嗔怪了一聲，“你啊，就知道吃。對了，塵兒，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買看么？到底是什么？”

    “其實就是痕少偷來的靈囊，里面有一枚帝都令，擁有此令，就可以參加十日之后南陽城的地下拍賣會，據說，在地下拍賣會之中，就有紫靈仙草。因為出售這紫靈仙草之人，正是那左輸。”葉塵說著，腰間靈囊一甩，立刻被他扔到了桌上。

    “帝都令，紫靈仙草？”沐子陽臉色一喜，立刻將靈囊拿到手中，運轉元力，將里面的東西盡數取了出來，那枚赤金的銅牌，立刻出現在桌上，還有一大堆的丹藥符箓。

    一旁的沈絡則是將那帝都令拿到了手中端詳片刻，緩緩說道：“可若是沒有呢？”

    “漂亮娘，無論有沒有，我都要試一試，師父說過，你的傷，他只能保你一月不死，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一定要得到紫靈仙草，為您煉制出啟晦憂思丹。”沐子陽有些焦慮的說道，但手掌一揮，不小心打翻了一個小瓶，正是之前葉塵所好奇的血液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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