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中,仙道戰場之外,清風童子微微而笑,自言自語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且好好看看這小子身上有什么秘密”
毒老頭看著清風童子幽幽一嘆:“紅塵滾滾,演繹眾生。你這三生三世蘊含夢境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確實能窺探人的內心。”
一幕幕紅塵,繼續演繹著。
“看來我真的是失憶了。”黑天籠罩之下,嚴峻坐在石頭做的椅子上輕輕嘆息。
他一身薄薄的單衣,走在家中土坯墻圍繞而成的低矮庭院之中,庭院中有一個水井,井壁磚頭都散落了大半,還有一株果樹,此刻一點樹葉都沒有,干枯削瘦得也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個小果子。
“這就是我的家嗎?”嚴峻呆呆地掃視周圍,又嘆息了一聲。
他望了望老婦人入睡的屋子,看起來比自己的臥室更加破舊,紙糊的窗戶上有著許許多多破洞。見到這一幕,羞愧的情緒不覺浮現在嚴峻的心頭。
轉朱閣低綺戶,默然又想到自己那美麗的繡娘,嚴峻的心中便涌出一股舍不得的愛意。
無疑,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休養了一月有余,嚴峻的傷勢顯然已經幾乎都好全了,能夠下床大幅度的走動。
此時他腦海中思緒不斷起伏,月色如霜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躺在床榻上的這些天,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自己的處境。
“繡娘如此真心對我,我不能拋棄她一定要娶她回家,不辜負她這番心意!”
“娘親其實也很中意繡娘,只是礙于局勢,不得不忍痛割愛。”
“但是如今我要娶繡娘卻有兩大阻礙。第一個是城中的王家,他王家家大業大,人多勢眾。第二個就是繡娘的親生父母親,他們都是蠱師,看不起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歸根結底,還是我資質不行,做不了蠱師。若是想辦法能成為蠱師,修行到三轉級別,那繡娘的雙親恐怕就能夠接受我了。”
“唉!”想到這里,嚴峻看著漆黑的天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股無奈的心情不禁涌上心頭。
這是一個死局,根本無法可解。
雖然也傳聞世界存在改變凡人資質的蠱蟲,但是像嚴峻這樣的窮小子,誰會無緣無故地來耗費巨大代價幫助他?
繡娘縱然也有蠱師資質,但卻只是丙等,潛力低微。她若前途廣大,修成三轉蠱師,也能定奪自身的幸福,不像如今這般無可奈何。
“我該如何是好呢?”嚴峻望月興嘆,無限苦惱。
不過就在這時,他聽到隱約間有一股琴聲從遠處舒緩悠揚地傳了過來。
“咦?這是哪里來的美妙琴聲?”嚴峻仔細聽,很快又聽出這股樂聲不只是琴音,還有鐘磬,竹笛等等。
他閉上雙眼側耳沉心傾聽,尋找樂聲的來源,漸漸地走到了水井旁邊。
“古怪,這樂聲居然是從我家那口水井中傳出來的,這究竟是何因由?”嚴峻彎腰趴在井邊仔細地往里看,只見月色也映照在井中,一口彎彎的明月十分分明。
很快嚴峻透過這一縷光亮發現這井口下的井壁上,有一處細小而隱蔽的地方,數十塊磚塊組成抽屜的形狀,竟然閃爍著白玉般的光澤,非同尋常。
頓時他好奇心大起,把水桶上的麻繩拆下來回屋取了些身姿系上,讓繩索變長之后牢牢系在一旁的果樹上,然后便順著這麻繩慢慢沿著井壁攀爬下去。
沒一會兒他就下行到了中段,雙腿纏繞攀附在麻繩上,面對長滿了青苔還十分滑溜的磚塊,伸出一只空手來試著一推。
他力道很小但玉磚被他輕輕一觸碰就化為虛無,又憑空噴涌出一股吸攝之力,猝不及防之下嚴峻猛地吸攝了進去……
一夜悄悄地過去了。
第二天嚴峻醒來,他雙眼放光,精氣神已經完全不同,和之前有天壤之別。
原來,這井壁當中藏有一道蠱仙遺留下來的傳承,名為道德真傳。因為歷史太久,已經殘破不堪。
嚴峻就如此碰巧繼承了這份殘破的真傳,當晚就開辟了空竅,成為一名一轉蠱師,瞬間又得到數只凡蠱認主,實力暴漲整個人境界都完全不一樣了。
“天可憐見,讓我獲得如此絕世機緣!這下子,我迎娶繡娘就大大有望了!”嚴峻心中喜悅,幾乎滿溢而出。
但他又強自忍耐,知曉當下此事不可隨意暴露,這份機緣太過重大,輕易暴露出來,便是殺身之禍!
“我要努力苦修,偷偷積累,苦修這份道德真傳!直到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自保,才能暴露自己蠱師的身份。”
嚴峻下定了決心,又微微皺眉:“只是這份真傳,要求比較奇特。需要繼承者時刻保持心中的正義,做一個有道德的人。并且道德越高尚,修行起來就越加事半功倍。”
“道德?”嚴峻遲疑了一下,但很快這遲疑也就隨風飄散。
接下來的日子,嚴峻努力修行不斷偷偷積累實力。
老婦人勸說他,不要和繡娘走近,嚴峻點頭答應,不過心中自有主意。
繡娘來找他緩解相思之苦,嚴峻便溫言相勸,讓她多加忍耐,自己會有辦法。
讓嚴峻無比欣慰的是,繡娘毫無保留地相信了他的說辭。
可是正在他努力修行的途中,老婦人忽然一病不起,這一刻嚴峻心如刀割,但尋常的草藥沒有一點效果,嚴峻急得心焚如火。
他趕緊找蠱師醫治,但那位二轉蠱師卻嫌棄他的診費微薄,不愿在大冬天出診。
幾經周轉嚴峻終于打聽到這個蠱師喜歡吃魚,便走了十幾里路,來到一片山間湖泊中。
嚴峻焚燒篝火融化冰層,又鉆入水中,捉來湖魚,送到蠱師手上。
師為嚴峻的這份孝心大為感動,終于出診,治好了老婦人。
當老婦人痊愈,嚴峻對此心中十分高興,更有一份意外之喜,是他現自己的空竅中,有了一只二轉的積德蠱。
按照真傳敘述,這種積德蠱,只要嚴峻平時積德行善,就能不斷地自行煉成。一次行善積德越大,煉出來的積德蠱的轉數就越高。
積德蠱有著許多妙用,乃是道德真傳的基礎核心之一,其中最大的作用,就是能改善嚴峻的修行資質,使其最終轉變成正道善德身。
按照真傳中的模糊記載,正道善德身僅次于十絕體,還沒有十絕弊端,非同小可,代表著無限光明的前途和潛力!
嚴峻至此便行善積德,不放過身邊任何的機會,不斷煉成積德蠱,很快他的德行和美名,就開始流傳開來。
嚴峻的資質越來越好,修行的效率也隨之越來越高。兩年后,他悄悄地成為了二轉蠱師。
在一次意外中,他為了搭救一個落水的嬰孩,不得不暴露了蠱師的身份。
剛巧,一位王家的家老看到了這一幕,嚴峻的秘密暴露了。
王家家老想到嚴峻區區一屆凡人,居然能改善資質,修成二轉,定然是有巨大秘密,于是便向嚴峻出手。
嚴峻和他一番苦戰,最終超常發揮,使出凡道殺招——以德服人!
這一招,耗盡了他積攢的積德蠱。
王家家老中了這一招后毫發無損,不過旋即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斷扇自己的臉,然后悲呼:“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居然動這樣的邪念,敢對如此偉大德操的您動手!我是畜生,我不是人吶。請您寬恕我,給我懺悔和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嚴峻當即愣住,沒想到這一招會如此厲害。
至此他便收服了這位王家家老,對王家少爺有了最關鍵可靠的情報來源。
從這以后嚴峻更加努力積善行德,他的美名在凡人當中廣為傳播,許多蠱師都聽說了他的名字。
又過了幾年,紙終究包不住火,嚴峻的蠱師身份徹底暴露。
不過他借助其他蠱蟲,遮掩住了自己的大秘密。繡娘的雙親,對他的看法大為改觀,但是仍舊不想把自家的女兒,嫁給嚴峻這樣的窮酸小子。
和形單影只的嚴峻相比,王家少爺依舊優勢太大、太多。
但繡娘卻鐘情于嚴峻,令王家少爺妒火攻心,屢次找嚴峻麻煩。
嚴峻生活雖然波折不斷,屢屢被刁難和陷害,但只要有繡娘在,他就滿懷希望地迎接每一天。
終于矛盾積累到了極限,王家少爺約戰嚴峻,要和他生死斗。
嚴峻答應了他,這個事情鬧得很大,即便是周圍的勢力,都有很多蠱師聽聞。
就在決斗的前夕,深夜里,嚴峻遭遇了王家蠱師的聯手偷襲。
嚴峻重傷逃脫到了山林野外,心中憤恨至極。
因為他知道,自己傷勢沉重,根本不會是王家少爺的對手,若是赴約而戰,就是送死。但若他不去,他就會被認作戰敗,繡娘到時定會身不由己,受到雙親逼迫,嫁給王家少爺。
“我怎么可以讓繡娘落入這卑鄙小人的手中?就算是死,我也要……什么聲音?”嚴峻驚愕,轉頭現,那邊的山頭一股恐怖的獸潮正在奔襲而來。
“好!老天開眼了,就讓這股獸潮把城池沖垮,王家猝不及防,必定大敗虧輸,也算是為我報仇雪恨了!”嚴峻大喜,但笑容在下一刻又戛然而止。
他想到自己的娘親,想到繡娘,想到許許多多的鄰居朋友。這些人可親可愛的容顏,陸續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
他若是任憑獸潮沖擊城池,不曉得這些人會有多少因此喪命。
就算他偷偷施救,憑借他的能力,又能救得了多少呢?
“就算我救走了繡娘、我娘,那么這些人呢?他們難道沒有孩子嗎?他們也有自己的父母!我知情不報,就是害了他們呀。”
“還有,就算是王家少爺再混賬,但王家的人并不是每一個都如此,他們當中也有可敬可愛的人,我為什么要遷怒于他們呢?難道他們就活該去死嗎?”
“另外,這座城池我在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它對我也有養育之恩,沒有它的保護,我在野外早就被野獸叼了去。難道我也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座城池被攻陷嗎?不,這是我的家園啊!”
想到這里,嚴峻目光一定,猛地轉身,往城池跑去。
盡管他知道,他在回頭的路上,極可能會碰到那些王家的蠱師,會被他們殺死。
但他也要去!
嚴峻跑回城中,告知了大家獸潮來襲的事情,立即引了高度重視。
這一次的獸潮來襲是如此的突然和隱蔽,但得益于嚴峻的通告,城池中的蠱師們有了充分的準備,穩住了陣腳。
城主得知了嚴峻的境況,對嚴峻冒死來通告的行為,大加贊賞。
有城主撐腰,嚴峻再不懼王家動用勢力來找他的麻煩,并且他和王家少爺的約戰也推遲下去。
之后,在耗時一年之久的攻防戰中,嚴峻表現極佳,救助了無數的蠱師和凡人。他樂于助人,不圖回報,一方面使得他實力大增,煉成了不計其數的積德蠱,另一方面,人們對他推崇備至,讓他聲望變得極高。
獸潮退去之后,嚴峻卻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也終于堂堂正正地和王家少爺對決。
這一場生死斗,嚴峻以絕對的優勢取得了勝利,但是他卻最終饒恕了王家少爺的性命。
“劉龍啊,你以德報怨,我服了,從此為你馬是瞻!請受我一拜!”王家少爺當場跪拜下去。
城池中的人們,無不對嚴峻敬服萬分。三年后,城主自感老邁,將位置讓給了嚴峻。
此時的嚴峻已經有了五轉的修為,成為了新城主。在正式上任的那一天,也就是他和繡娘成親的好日子。
大紅的喜字,熱鬧的賓客,美酒佳肴,洞房花燭。
繡娘裝扮美艷,端坐在床邊,望著嚴峻深情款款地道:“龍郎,你我今日終于成為夫妻了,我就知道我是沒有看錯人的。”
嚴峻哈哈一笑:“那是當然。只是……”
繡娘緊張起來:“只是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嚴峻搖了搖頭:“只是我忽然覺得有些空虛啊。”
繡娘噗嗤一笑,如牡丹花開,美不勝收:“你空虛什么?龍郎,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如今的你呢。”
嚴峻臉色漸漸僵硬起來:“他們羨慕我?無非是財富、權勢、武力和美色罷了。”
他說著這話,語氣漸冷,目光透射出一股鋒銳的力量。
繡娘微微變色:“龍郎,你怎么了?你的話讓我感到不安。”
嚴峻認真地望著她,望著這一副令他朝思暮想、輾轉反側、魂牽夢繞、鐘愛至情的美人兒,他的目光是如此的認真,讓繡娘心中越忐忑不安起來。
然后,繡娘便見嚴峻按住心口猛得一口鮮血噴出,居然就如此突然的逝去了!
下一刻,周遭一切轟然崩潰!
福地里,兩位蠱仙把這一幕看得輕輕楚楚。
“這嚴峻心中有情亦有愛,但是對財富、權勢、力量并沒有諸多向往,稍后且讓我們看看他的第二世!”
第一生一世里交感夢境中的道德真傳并非虛構,乃是清風童子特意布置的關鍵一手。
主要目的,就是驗證嚴峻心性是否善良,激發他心中的道德和正義。
整個過程從一開始到中后程,都非常順利和成功,最后也驗證這小子通過了最簡單的善心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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