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趙春明在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之后,雖然答應了會很快趕到現場,但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給周杰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周杰也是剛得知了這個消息,但他表現的要比趙春明淡定很多,只聽他解釋道:“趙書記,你放心吧,不就是死個人么,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
趙春明現在完全成了沒頭的蒼蠅,他焦急的問道:“那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周杰思索了一下,道:“你先去現場吧。”
這個方案讓趙春明否決了,他抱怨道:“我現在去現場就是死路一條,你呀!不是答應我不用公安局的名義,而且只是嚇唬嚇唬么!”
周杰淡定的說道:“趙書記,事已至此,你這么說也沒有用了,再說了,你也不想想,開發商都不知道嚇唬了多少次了,能嚇唬得住么!”
趙春明十分后悔,他不該這么草率的讓將這件事情交給周杰去干,也怪自己腦子不清楚,明知道這樣行不通還偏偏要這么干!看來周杰早知道:今天晚上肯定要鬧出點動靜來的!
趙春明沒有再管周杰,而是直接掛了電話,癱坐在床頭上,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
他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直到接到了一個電話,不是別人,而是白亮打來的。
趙春明看著電話上顯示著白亮,他不得不接了起來。
只聽電話那頭的白亮一開口就罵道:“趙春明,你是不是想死呢!想死也不要拉著我!”
趙春明一臉錯愕,他道:“白書記,你聽我解釋,這件事情真的跟我沒有關系!”
“哼!沒有關系?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件事情就是你干的!你怎么這么大意!”白亮堅信自己的判斷。
趙春明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聽白亮問道:“你去了現場了么?”
趙春明道:“沒有,……”
“沒有?你在等什么?等著我給你收尸呢!開發區出了事,你這個第一責任人不去現場在家里干什么!”白亮罵道。
趙春明道:“我去了現場更難!白書記,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白亮道:“這都是你自找的,你現在去現場興許還有一線生機,要是不去,這就坐實了這件事情就是你干的,你去不去自己考慮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趙春明知道白亮說的有道理,這時候只見公安局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心煩意亂,接起來道:“你催什么!我現在正在路上!”說著,也掛了電話。
官大一級壓死人,那副局長除了心中咒罵幾句外,也不好意思說什么。
趙春明終于鼓足勇氣,他穿了一件外套,沒有叫司機,也沒有開自己的車,出門打了個車便向出事的地點駛去。
雖然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現場顯然要比他預料的更糟糕!
當他趕到了的時候,只見手電筒的光亮已經將這一帶照的比白天還要亮堂,那群強拆的人一個未逃的都被綁到了車上,公安局的干警和群眾分別站在兩頭,而隔著雙方的竟然是那具尸體!
趙春明在干警的保護之下,好不容易才讓群眾冷靜了下來,他再三解釋,自己和這件事情并沒有什么關系,但是他一定會查清楚到底是誰干的!
“誣陷”趙春明的那一群罪魁禍首看到趙春明本人之后,倒是也沒有囂張,這幫了趙春明很大的忙。
趙春明當著村民們的面,“語重心長”的講了一段話,這點公關能力他還是有的,但就在一個問題上他們始終達不成一致,那就是死人的安葬問題。
只要這個問題解決了,那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憑著白亮的關系,趙春明也有可能走出來,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最后死者家屬給趙春明撂話:“這件事情一天沒有查清楚,人是絕對不會下葬的!”
……
嚴毓祥聽到這里,問道:“這都三四個月過去了,那人還在?”
趙春明點了點頭。
……
等到這件事情處理完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趙春明長出了一口氣,他知道村民們并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人民一向都是弱勢群體,知道再這么拖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
趙春明安排干警將那些強拆的歹徒帶回了公安局,當他正要去公安局親自審訊這些罪犯的時候,接到了白亮的電話,白亮給他帶來一個噩耗。
原來,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省里,省政府對這件事情高度重視,所以決定派出以白亮為首的巡視組,他們今天下午就會趕到趙春明所在的開發區,來詳細調查這件事情,這個巡視組雖然是白亮牽頭的,但是其中大部分人員是省紀委的人,關系不通,所以讓趙春明最好準備好。
不僅如此,省里還給公安局下了通知,在巡視組到達之前,誰都不能接近那群犯罪分子,這意思很明顯,自然是防著趙春明了。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么辦了,這其中最大的難點是要封住公安局那幫子人的口,他現在要去公安局也正是要干這件事情去的,但是突然來了這樣的命令,對于他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
他只好約了周杰先到開發區的辦公室去商議對策,他已經習慣了周杰給他出謀劃策的日子,他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周杰的建議對于他來說都是飲鴆止渴!
開發區書記辦公室里,趙春明和周杰正在相對而坐,趙春明像是下級對待上級一般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并且重點強調了省里的巡視組要來的事情。
周杰邊吃著從外面買來的早餐,邊道:“公安局那邊能不能打通,能的話先去封口!”
趙春明想了想道:“公安局的局長我倒是認識好長時間了,他不是一個油鹽不進的人,這個我知道,給點好處能進去,但是這里面卻有一個難處……”
周杰疑問道:“什么難處?”
趙春明道:“讓他們不提我倒是不難,但是總要找出一個扛事的,找誰合適?”說著,眼睛盯著周杰看。
周杰聽到他口氣不對,抬起頭來,看到趙春明正在盯著自己,只見他嘿嘿一笑,道:“趙書記,好一招丟車保帥!你這是要把我賣出去吧?”
趙春明點了一根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不過是讓你想個人,能頂住事兒的人!”
其實趙春明心中也確實是這樣想的,正好趁著這一次將周杰推出去,這樣說不準能收到奇效,可是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他顯然并沒有想好。
周杰道:“趙書記,咱倆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要是把我推出去了,我看你未必能落了好吧!”周杰的口氣之中透露出一股威脅。
他越是這樣威脅,趙春明就越恨他,越想將他置于死地,甚至是魚死網破也不在乎。
只聽趙春明道:“好啦,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我只是要你幫我想個人,你我都不行,那看來只有那個開發商可以背這個黑鍋咯?”
周杰抬起頭來,道:“我看可以,這次拆遷的事情,你沒有和他簽什么協議吧?”
趙春明搖搖頭,道:“沒有。”
周杰道:“好!那我們就一口咬定,就是開發商指使的。”頓了頓,又道:“這樣也說得過去,開發商已經承包了大半年了,始終因為拆遷的問題無法動工,所以才著急的干了這件事情!”只見他將飯盒一收,點了根煙坐了起來。
趙春明點了點頭,道:“嗯,這是個好辦法,那你說,開發區那邊的死人怎么辦?”
周杰道:“這就更好辦了,還是我那句話,沒有什么是錢解決不了的事情,這塊地之所以拆不了,就是因為錢沒有談妥,現在好了,你多給他一些不就行了?”
趙春明嘆了一口氣,道:“唉,這次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啦!”
周杰道:“嗨,趙書記,你不能這么想,這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趙春明看著周杰永遠都是笑呵呵的眼神,他也嘿嘿的強顏歡笑了起來。
趙春明沒有和周杰有過多的交流,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主意,只見他看著墻上掛著的鐘表,已經快九點鐘了,他必須得抓緊時間。
上午九點半,他出現在了開發區公安局的大樓前,這個公安局的局長姓劉,他的仕途和趙春明幾乎是差不多的,所以這算是兩個臭味相投的人。
果如趙春明預料的那樣,那人也算是個聰明人,他沒有過問趙春明這樣做的原因,而是直接在談好了交易價格之后,趙春明便在第一時間見到了昨晚上鬧事的這群人。
昨晚上趁著月色沒有看清楚,直到現在趙春明才發現,這群人年齡都不是很大,看樣子最大的也就是二十五六歲,也不知道周杰從哪里找來的這群不務正業的小孩們!難怪下手不知道輕重。趙春明在心中這樣想著。
他和這群人在小屋子里交流了二十分鐘,再次推門出去的趙春明一改剛出事的愁苦,只見他滿面春風,看上去十分得意。
趙春明心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之所福。誰說壞事成不了好事呢!這不,他已經用自認為十分高明的手段,將城南出事和周杰這兩個心頭大患一舉掃平了,讓他倆在窩里斗吧!
……
嚴毓祥聽到這里,忍不住罵道:“糊涂!你就不想想,要是惹急了周杰,他把你供出來怎么辦!你有沒有腦子!”
趙春明委屈的道:“我……我當時沒有想那么多,我以為白亮會罩著我,所以周杰即便是說出什么來也沒有關系!”
嚴毓祥道:“你就是每天在官場里混的人,你覺得白亮能靠得住幾分?”
趙春明有些激動的道:“我手里有白亮貪污的證據,他不敢不替我說話的!”
嚴毓祥嘲諷似的嘿嘿一笑,道:“周杰手里有你的證據,所以你要把他搞死,你手里有白亮的證據,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白亮也可能趁這個機會把你搞死么?”
趙春明嘆了一口氣,說道:“唉,哥哥,你說啥也晚了呀!我這已經是回不了頭了!”
正說到這時候,只見嚴秀萍進來了,她在樓道里已經坐的太久了,他原本以為倆人說不了這么長時間的話,當然,也是為了丈夫的身體狀況考慮。
趙春明見是嚴秀萍進來了,叫了一聲“嫂子”,便又向嚴毓祥說了起來,他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只聽趙春明道:“這件事情我只有將周杰和白亮他們都拉下水,才有可能救我,要不然丟車保帥誰不會!”
嚴毓祥反問道:“光調查你們三個人的關系也就夠省里忙活了!這就是為什么這件事情拖了這么長時間的原因?”
趙春明點了點頭。
只聽嚴毓祥又問道:“周杰呢?那你現在是什么狀態?”
趙春明擺擺手,無奈的道:“周杰已經讓關進去了,唉,他關進去的第二天就把我供出來了,幸好還有白亮頂著,不過……不過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情省里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現在連白亮都難以自保,我看我是離‘雙規’不遠了。”說著,又開始抽泣起來。
嚴毓祥罵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老是哭啥!那你找我來是啥意思?”他聽完這個故事,雖然覺得氣氛,但是對于趙春明來找自己的意圖還是不明白。
趙春明擦了擦眼角,道:“哥哥,我不甘心,還想折騰一把,可問題是現在不僅活著的人不消停,死了的也夠我喝一壺!”
嚴毓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聽趙春明說道:“就是死了的那個村民,家里人都告到省里去了,再這樣下去不行,我已經找他家里人說好了,他家只要兩百萬就能封口!并且要是開庭的話,他家還可以作證是周杰指使的,這樣我就又有了一線生機!”
嚴毓祥聽到這里算是明白了,原來他是和自己借錢來了,只聽嚴毓祥直接問道:“你借多少?”
趙春明舉起手指,比劃了一個“一”和一個“五”出來。可以看出來,他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又順嘴解釋道:“一百萬的喪葬費,五十萬是封口費,五十萬是出庭作證的費用,我現在湊來湊去,只湊下五十萬!我真是沒有辦法了才找你呀,哥哥,你說啥也得幫幫我。”
嚴毓祥看著他的手勢,問道:“你要和我借一百五十萬?”
趙春明點了點頭,并且又說了一遍:“你這次無論如何要幫一幫兄弟我呀!”說著,推開凳子,又向他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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