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夜未明,猶帶夜色晦暗的街道行來一輛裝飾低調規格不凡的馬車。
天壁大牢被炸,整整一夜上京城中盡是追兵四處搜捕逃犯,見到這輛馬車突然在夜色未明的清晨出現,一隊追兵立即將其攔了下來。
“你們都瞎了嗎?寧襄王府的馬車也敢攔?”
被那聲音有些尖銳的車夫一斥,一行士兵看清車上徽記后紛紛下跪請罪,“未知是郡主車輦,還望郡主恕罪。”
“快讓開,別耽誤我家郡主趕路。”
“出什么事了?”士兵們還沒來得及移行讓道,身后馬蹄聲傳來還伴著一道慵懶男聲。
岳澤洛半醒半醉用幾乎是趴在坐騎上的姿勢而至,當看到眼前那輛馬車時,他抖擻著清醒了一下。
車內清涼女聲傳來:“澤洛,你這是沒睡還是沒醒?”
“為世子辦事,自然是還沒睡。”五官已經長開的清俊少年嬉笑著下馬,性情還是那般散漫,他雙手籠在袖中漸漸走近馬車窗前,撇撇嘴低聲道:“子衿姐姐,我好歹是為你大哥辦事,當那么多人面,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
車內少女的笑聲更加愉悅,一只手伸出窗外出其不意地給了他一記爆栗,敲得岳澤洛嗷嗷叫,“我給的面子你敢要嗎?”
聞得此言,岳澤洛眼皮一跳,兒時某郡主在他幼小心靈留下的慘痛回憶席卷而來。
玉子衿自小好動,不喜困在閨閣,時常假做玉寒纏著外出與上京公子哥兒廝混的玉天帶她出行,也是因此結識了岳澤洛。
南侯乃玉策股肱,南侯夫人與明清徽亦私交甚好,岳澤洛當然也知道玉家二公子性情靦腆,不喜見人的事兒,見了活潑好動的玉子衿,心覺和所聞不一個樣,頓時起了捉弄之心。
那時的岳澤洛被眾星捧月地長大,不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一個,調皮道行連玉家最是讓人頭疼的玉六公子玉亓的一半也無,哪里是因為從小收拾弟弟練就了一身腹黑魔腸的玉子衿的對手,每每都被“玉二公子”收拾得慘慘兮兮,追著滿街喊打,打完了就被逼著赤裸上身游水清瀾江,堂堂侯府公子的童年過得不可謂不慘兮。
縱使被拐賣風漓城后,岳澤洛自以為與“玉二公子”結下了患難情誼,調皮的玉子衿也沒因此饒他幾分。
直到岳澤洛不知道第幾次蛟龍下水,清波池水飄來古樸畫舫,他一個抬頭就看到了自家高堂,老頭子正吹胡子瞪眼恨鐵不成鋼地瞪他,而老頭子身邊的豐姿男子——玉王殿下卻含笑給了他一個同情目光,明眸寵溺看向岸上心虛的調皮男孩。
當時岳澤洛雖人在水里一身狼狽,心痛自己又要被老頭罵了,但也無比開心有人要和他一樣遭殃了!
這樣欺負欺辱欺凌股肱重臣的獨苗子,玉二公子你就等著被自家老爹罵吧!啊哈哈!
結果下一刻他險些浸死在清瀾江。
“寒兒,去叫你二姐上船。”
寒兒?
二姐?
岳澤洛盯著玉策身邊忽然冒出的冷漠男孩,再看看岸上與他一般大的噘嘴男孩,他怎么忘了玉王家有對龍鳳雙生胎?眼睛一白直接沉水。
被那段丟面又可怕的青蔥歲月恐懼到,岳澤洛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幾步,正要給玉子衿讓路時他黑晶石般的眼珠圍著車身一轉,道:“這一大早的天才蒙蒙亮,郡主這是要去哪兒?怎的也不帶些人手伺候?”
車內寂靜,沒有回話,玉子衿閉目似在養神。
而她右手側,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霍衍庭依然還有些難以置信,此刻更多了些哭笑不得,誰人能想到昔日風漓城被拐賣的那個小女孩竟會是如今名動天下的靈機郡主?而那個他親手救下的小男孩如今竟在外對他們進行追捕呢?
命運之手,真是無常。
他看向了身邊的宇文錚,想從他臉上找出些同他一樣的神情,然而并沒有,那人的一雙星目仍如夜中那般,深沉而思量地定定看著那閉目的少女,讓人難以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岳澤洛等了半晌無人應,輕輕皺起了眉頭,正要伸手去掀那窗紗,一只纖纖玉手已經在窗紗上撩開了一個縫,露出一張端莊淺笑的秀麗容顏。
“有臣在身邊伺候,世子可還有什么不放心?”
那聲音婉轉如水鳴淙淙,卻帶有幾分不怒而威與大氣鏗鏘,岳澤洛見到那人趕忙送笑揖禮,“原來是衛尚宮,失禮失禮。”
衛碧斂目點頭,說道:“皇后娘娘近日情緒欠佳,胸中時常郁結,郡主有心為娘娘前往城外西山寺祈福,恐侍從云隨擾亂佛陀,佛祖怪罪用心不誠,故而簡隨出行。娘娘怕委屈郡主,特遣派本官與張公公隨行侍奉,不想剛出門就遇到了世子。公務雖忙,亦當不得秉燭之勞,南侯與夫人膝下單薄,縱使為堂上二老,世子也應當注重身子才是。”
衛碧不愧出身大家,又入宮充當多年侍御女官,深得玉策贊賞信任方為玉皓潔所重用,一方漂亮話說得令人深信不疑,岳澤洛當然萬分受用,再看那車夫,不是鳳藻宮掌事張公公是誰,當即道:“原是如此,衛尚宮的勸誡澤洛記住了,既然郡主和尚宮有要事,那澤洛當不能耽誤了,請請。”說著忙命人讓出道來。
“多謝世子。”衛碧淡笑稱謝吩咐張公公駕車前行,放下窗紗后,她從容淡定的面龐帶起一絲憂慮,看了看那身份不明的兩個出眾男子,又看了看一直闔目的玉子衿,想起臨行前皇后的吩咐,繼而選擇了眼觀鼻鼻觀心。
一炷香后,已至南寧門。
巍巍城防把守森嚴,守衛盤查著一個又一個進出的行人。
負責昨夜值宿的巡防軍統領欒振緊皺眉頭望著進出的行人,天壁大牢沒有盡毀,軍器監的火也救下來了,可一夜過去了,罪犯一直沒有找到,在他當值期間上京竟出了這等事,叫他情何以堪?
“本將唐突,請問郡主何故清晨出京?”見寧襄王府的馬車前來,欒振親自上前。
張公公勒住馬車,從袖中拿出鳳藻宮金令,說明了緣由。
欒振對此沒有絲毫懷疑,皇后與郡主是玉王之女,當然不會幫著皇上,只是他素來警覺,辦事謹慎,沒有十足的清查,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死角的。
沉吟后,欒振對著馬車恭敬行禮道:“事急從權,此等時刻不可有一絲疏漏,末將沒有懷疑郡主之意,只是無恥宵小多有手段,為確定郡主平安,未被脅迫,還請郡主打簾一見。”
似乎聽到什么好玩兒的事兒,車內傳來玉子衿的輕笑聲,欒振正疑惑間,一把未出鞘的貴重銀劍從車窗伸出,就在所有人以為是要扶他作揖的雙手時,劍卻架在了欒振的手臂上。那一刻似有千斤壓頂,巨石在臂,欒振手臂一軟就要垂下來,礙于面子,他一直苦苦撐著。想他臂力過人,雖非高手,也非庸弱,今日如何竟教一個女子信指挫敗?
“欒將軍現在還以為本宮會受人脅迫嗎?”
就在欒振已經不支,險些雙膝跪地時,那把銀劍及時收回,保全了他在下屬前的顏面。
緊皺著眉頭提氣調息,欒振趕忙單膝下跪道:“末將不敢,請郡主恕唐突之罪。”
官峽之戰欒振立下戰功,得玉策賞識得以調配京城,雖因當年上京圍困之事靈機郡主就已經揚名天下,這段時間在京也早已多次聽聞玉王對靈機郡主的愛重之心,甚至當年大將軍李易將一身劍術親傳之事也有所耳聞,但他打從心里還真沒將這個女娃娃當一回事,以為不過是因其父之名而得錦上添花罷了。
尤其在見識到年紀輕輕就有一把治理京畿治安好手段的玉寒之后,欒振更是私下里覺得那十萬大軍有來無回俱是那個冷漠少年之功,靈機郡主也不過乘了兄弟順水之風罷了。
今日,他算是徹底認識到他錯了。
“欒江軍一心忠于家父,何來罪過?”車內玉子衿聲音又起,她似有些不悅問道:“這下,可放本宮出城了嗎?”
“可!可!來人,放行!”欒振趕忙振臂一呼。
車內人心弦俱是一松,可是兵甲羅城,縱使過了五關斬了六將,又豈是那么好走的?
士兵還未讓開行道,已經有人控紅鬃馬,執金蛇鞭,玉綬紅纓,御風而來。
“見過世子!”
山呼中,玉子衿閉上眼睛不耐煩地呼了一口氣,又接而睜開,衛碧只嘆時運不濟,而車中另外兩人,似乎全不知危機臨身,似等著好戲登場般看那個少女應對。
玉天聽了欒振之言,莫名其妙看了馬車一眼,“子衿,皇后前日不還好好的嗎?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難不成是前些日子被原業氣得?
邊尋思著,玉天已經準備抬步上車,就在一只長腿已經跨上車時,車廂中及時鉆出一個釵勝搖曳的腦袋,珠飾迎面險些在玉天臉上扎出洞來,他一撤腿趕忙后退。
“臭丫頭,你要謀殺親兄啊?”玉天急吼,欒振等人見狀紛紛憋笑低首。
玉子衿只裝沒看見,含糊編了個玉皓潔不舒服的原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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