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宇文錚逛了這半日,玉子衿玩也玩累了,逛也逛夠了,午后日頭有些毒,一行人便找了一個茶樓坐下歇歇腳。
水月城就是不同于上京和顯陽,果真是有很多東西她都不曾見過,把玩著手中雕刻精致的玉瓏環,正好三個,回去以后可以送給芳草、萋萋和連翹,還有那個銀色蛇皮的長鞭,鵬舉是使鞭子的,可以送給他。還有那一堆上好的皮毛,可以做了披風送給佩月姐姐母子和嫣翠嫂嫂,順便也打賞沒日沒夜看孩子的霍大公子一件。
“主公,這一連幾日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可能真是我們想多了,今春一場大雪,蠻族各部受災不小,此刻正忙于爭奪牧場牛羊,可能一時之間也都抽不開身來咱們的地界折騰,畢竟市安司很快就設下了,到那時也就不再夜長夢多了。”賀別瀾坐在宇文錚一側低聲道。
“或許是我多心了。”宇文錚點點頭,目光始終未離右手邊與赫連熊熊有說有笑的玉子衿,她坐在背靠窗戶的位置,此刻陽光灑進來正落了她一身的光輝,水碧色的紗裙,潔白似雪的覆面輕紗,發髻上的步搖流蘇垂動,額間配著一點晶瑩透亮的眉心墜,半遮半掩下她那雙大大的眼睛甚是亮澤惑人,更襯得她不染塵世煙火,氣如天仙。
茶樓外一陣雜亂,不時進來一幫蠻族服飾的男子直上二樓雅座,為首一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負皮毛,腳踩革履,身材魁梧,目光犀利,滿頭黑發俱編成細小辮子,方落座就將目光向宇文錚一桌投來。
坐于為首男子身邊的一個男子起先把目光投到了宇文錚身上,進而又打量了幾眼玉子衿,接著附在那為首男子耳旁低聲說了些什么,引得那男子一陣發笑。
玉子衿淡淡掃了一眼,只收回目光看著宇文錚,她不懂蠻族語言,自然聽不出他們在說什么,可是看宇文錚不掩陰沉的臉,玉子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
莫說宇文錚,就連一旁的賀別瀾臉色也不是很好,赫連熊熊更是時刻準備爆發著。
為首男子的笑容只維持了不過片刻,待另一名男子說完后,直接揚手將人掌摑在地,很是兇神惡煞的用蠻族語言沖那人吼了幾句,便向宇文錚等人走來。
“許久不見英成王與兩位將軍,在下失敬,今日得見真是幸會!”男子用漢話說著抱拳見禮。
宇文錚沒有還禮的意思,也還不著,表情不咸不淡道:“六王子客氣,能在此遇見六王子,本王確實‘幸會’。”
在宇文錚與這位六王子云山霧繞的客套里,玉子衿可算弄懂了來人的身份——蠻族金蘭部落六王子赫魯奇。
當年宇文錚大敗金蘭,收復巫滒山,所斬于馬下的金蘭大將拓跋羌就是赫魯奇的親舅舅,赫魯奇非金蘭王后所出,要在王位角逐中占據優勢,最大的倚仗就是拓跋羌,拓跋羌一死,他無疑就失去了最大臂膀。
玉子衿心生警惕:這人與阿錚是敵非友!
此刻,玉子衿只顧著失神,未注意赫魯奇早已將看向她,“英成王真是好福氣,這位姑娘生得這般氣質不俗,不露相貌就已是如此光艷照人,與英成王當真是英雄美人天作之合,實在不知這面紗下的嬌容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被宇文錚一個冷冷的眼神射來,赫魯奇識趣地閉了嘴,此次父王好不容易把這檔子看重的差事交給他,他絕不能再出差錯,就算他與宇文錚有再大的深仇大恨也得忍。
半個時辰過去了,赫魯奇就這么不卑不亢的站著與宇文錚交談著,話里話外的意思也不過就一點——請求互市。今年新春一場大雪,凍死了無數牲畜牛羊,蠻族境況堪憂,忝盧、夷胡等部落且先不說,就連最強大的金蘭都險些挨不住。
此等境況下蠻族就只有兩條路,一是舉兵南下搶奪原朝來供養自身,二是請求互市增添支補,否則各部落難說能捱到明年。如今情形蠻族早已無力支援南下進犯,即便有,東原有玉策,西原有宇文錚,他們根本沒那個能力從這兩個人手里討到便宜。所以,便只剩下了第二條路。
赫魯奇眼角陰沉注視著似在沉思的宇文錚,父王將此重任交給他就表明了對他還有看中,他決不能失敗。
刮刮掌心的小手,宇文錚根本沒把赫魯奇的話當回事。
“癢,不許撓。”玉子衿自以為小聲的嗔了一句,可是她忘了,在場的多是高手,她聲音再輕,有的人該入耳的也入耳了。
赫連熊熊和賀別瀾這一路走來對此早已經自動免疫,兩個隨從更是修煉得死水無波,但赫魯奇可就忍受不了了,他本就生性暴怒,更兼多年被人阿諛奉承養下的高傲性子,哪能忍受自己在這里卑微至極好言乞求,宇文錚卻心不在焉在那里調笑美人?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歸不好看,在不敬之語即將出口的時候,赫魯奇到底還是忍下了,只簡潔明快詢問宇文錚的意思。畢竟這事關他的大業,待得他日他大權在握,必要興兵討伐宇文錚,就連這個美人他也要納入掌中!
將赫魯奇臉上的算計收于眼底,宇文錚依舊一貫冷傲姿態,淡淡扔下一句“本王考慮考慮”就帶著玉子衿等人離開了茶樓。
與金蘭互市的事宇文錚勢必是要答應的,畢竟眼下西原國力不強,待玉策準備充足,不出一年定會出兵討伐,現在趁這個時機安撫好北方蠻族,也可免使西原將來腹背受敵。
只是宇文錚為何沒有答應赫魯奇,玉子衿著實不解,“阿錚,你剛為什么沒有答應赫魯奇呢?倘或與金蘭協約互市,那不日毗鄰西原的蠻族其他部落也會前來,到時西原北部邊境不就能保住一時太平了嗎?”若他日與父親開戰,起碼也可以無后顧之憂啊!
宇文錚溫柔的看著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互市的事那是一定的,只是不能經赫魯奇的手達成!”
赫魯奇為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與宇文錚又結有深仇,現下金蘭諸王子爭奪王位愈演愈烈,他若在這個關頭將此事辦成,勢必會更得金蘭大王青眼,他朝得勢難保不會來找西原和宇文錚的麻煩,宇文錚自然不能幫著他。
玉子衿一想,也是這個理,雖說但凡行事利人利己最好不過,但也得看那個人是誰,是朋友也就罷了,但如果是你的仇人,喂飽了他那就等于養虎為患,等著他掉過頭來咬你。
“那你打算怎么解決?”
宇文錚笑得狡詐,“不交給赫魯奇,那最好的法子無疑是交給他的敵人。”
“他的敵人?”玉子衿用力思索著,除了眼前這人,赫魯奇的敵人就只有他那幫和他爭王位的兄弟了,眼睛一亮,“好辦法!”
此時的赫魯奇還不知道自己辛苦掙來的功勞已經在被送往他死對頭三王兄的路上,因著受了一頓窩囊氣,回到客棧后發了很大一頓火,不過此事是他權衡再三而來,宇文錚現今與玉策針鋒相對,再與金蘭開戰無意腹背受敵,這事他答應也不過是早晚,想想即將到手的功勞,赫魯奇心情漸漸舒暢。
蠻族的事情解決后,宇文錚又帶著玉子衿在水月城游玩了數日才離去,四時更迭,回到瀧州已是谷雨。
連日懶怠貪食,又時常干嘔,月事久不至,直到正午才從床上起身,饒是玉子衿年紀再輕心里也有了幾分思量。
起身梳洗后,玉子衿正欲喚來鵬舉去請大夫來瞧瞧,搭眼卻見芳草早已帶著沈大夫進了房中來。
沈大夫是一位年近六十的慈祥老者,醫術精深,是專在英成王府侍奉的大夫。
對上芳草不言而喻的眼神,玉子衿不料她竟如此周慮,點點頭把手臂放在了沈大夫擺好的脈枕上。
宇文鵬舉睜著大眼趴在窗前,看著沈大夫把了又把,閉了眼又睜眼再閉眼,直看得心急火燎,抓耳撓腮。
捋捋花白的胡須,沈大夫帶著和藹慈祥的笑容起身,“恭喜夫人,夫人已然有了不到兩個月的身孕,且脈象穩健有力,八成是個男胎啊!”
一席話未畢,屋內的幾個侍女早已經眉飛色舞歡笑一片,屋外的宇文鵬舉更是激動萬分拔腿就跑,他要趕緊去告訴四少,四少知道了會高興得瘋掉的!
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玉子衿笑意濃濃,有慶有幸,有甜有美,有始料未及的不可置信,還有輕微的苦澀。已經兩個月了啊?是什么時候的呢?她和阿錚初次的那個夜晚嗎?上天,你到底是成全了我的!
前腳萋萋方送沈大夫出門,連翹和芳草就感覺眼前閃過一道玄色,再定睛注目才見不知道何時宇文錚竟從天而降,已經將玉子衿扣在了懷中,微微的訝異過后,兩個人輕手輕腳帶上門離開了房中。
緊貼著那個堅實有力又有些顫抖的身子,他不說話,玉子衿就這樣任他抱著,他的激動,他的感動,他的不可抑制,她早已經料到。
久久的,直到一只修長溫熱的手掌覆上小腹,玉子衿才聽到伴著他粗重喘息的又顫抖又深切的聲音:“子衿,我們有孩子了!”
“嗯,是我們的孩子!”
“是真的嗎?”
“傻瓜,當然是真的,他就在你掌下。”
身子一輕被納入雄健的臂膀中,玉子衿攀附著宇文錚的脖頸,被他橫抱著起身,體質纖纖,她的烏發在身后招搖,她的雙目濕潤一直定定看著那雙深情灼熱的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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