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扭頭,看著窗外,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最后回頭:“既然沒什么事了,可以讓我回去了嗎?我想見見我媽。”
周子諒不動聲色,最后從旁邊拿出一把梳子。作勢要為她梳一梳凌亂的長發,被夏天警惕的用手擋開。她警惕的看著他,整個后背都靠在了車門的方向。
“你又想干什么?”她幾乎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情緒面對他。“周總,這又是你的什么惡趣味嗎?”
周子諒低垂眼眸,難得脾氣溫和:“回去見你母親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你的頭發,你的衣服,你真想這樣回去見她?”
思考了一下他這句話,夏天接受,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梳子,周子諒卻收回了手。
“我來!”
不知道他又在抽哪根筋的風,夏天面無表情看他半晌。最后還是沒有耐心繼續跟耗他下去,于是轉身,背對他,任由他拿著桃木梳在她頭上動作。
長這么大以來,還是第一次有男生為她梳頭,沒想到是一個她這么討厭的人。
雖然事情大概已經告一段落,但溫昭翰似乎什么損失也沒有。所以周子諒這一次讓他遭了那么大打擊,一旦恢復過來,他怕是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畢竟,他回國來就是為了找周子諒,替他妹妹溫夢梵討一個公道。
當初的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再次提起,到底是誰對誰錯,就連他們當事人都沒有資格說,更何況她這個旁觀者。
只是腦子里溫夢梵的照片還深深印在腦海里,從之前對著鏡頭迎著風輕柔淺笑的模樣。到后來的尸檢照片,她躺在太平間,臉色鐵青,額頭上還有墜落時砸出的傷痕。
周子諒從未提起過她,對她的死,似乎從未放在心上。
駕駛位上的周子諒也在研究著為她梳頭,夏天的頭發烏黑亮麗。他生平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所以雙手顯得十分不協調,幾乎是試探著為她梳頭。
于他而言,愛一個人要付出諸多代價,經歷太多痛苦。
不輕易言愛,不輕易表露,不輕易接受。
這是他從小時候懂事起就一直遵循的原則,可是面對夏天。這個原則一次次失效,他不知道溫昭翰下一步會搞出什么動靜。
但是他已經放過狠話,說會讓他感受到失去的痛苦。現在對他來說,最不能最害怕失去的,恐怕就是她一個了。
車子回到別墅的時候,夏天幾乎是全程小跑回去。在監獄里呆著那幾天,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再也沒機會回到這里。某些東西,失去之后再擁有,就會顯得格外珍貴。
因為周子諒離開的時候告訴夏梔是要去接夏天回來,所以夏梔一大早跟安炫出門。買了許多夏天喜歡吃的菜回來。
只是剛進屋,便已經聞到滿屋子的食物香氣。十分熟悉,夏天徑直跑到廚房,顧不得安炫在旁邊復雜的眼神,直直的從背后抱住夏梔,將臉貼在她的后背上,感受著只有媽媽能帶給她的安全感。
“媽……”
夏天急促的叫了一聲。
這一聲,她在監獄里失眠睡不著的時候,曾經叫過無數次。日思夜想,一顆心仿佛放在油鍋里煎蒸煮炸,經歷了諸多煎熬。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可是在一次叫出媽的時候,只覺得心肝發顫,仿佛身后就是懸崖萬丈深淵般后怕。
“呀,天天你回來了?”夏梔輕輕轉身,寵溺的笑了笑。“多大個人了,還總是抱著媽媽撒嬌,快去洗手休息吧,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她背對著夏天忙碌,所以沒看見她眼底的淚花。
可是站在旁邊的安炫卻是目睹了全過程,看見她所有的情緒變化。以及隱忍的淚水,他動了動嘴唇,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情緒緩過來,夏天看向旁邊的安炫,作勢要擁抱他。被安炫不動聲色的用手擋開,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像是早已經預見了。
“姐你跟我來房間吧,我有些不懂的東西想問問你。”他的語氣平靜而決絕,仿佛自殺的人割開自己的靜脈,已經不帶一絲情緒。
她知道他生氣。
他應當生氣的。
明明說好了不管什么都不會瞞著他,說好了有任何事情都要一起承擔。可是她又一次瞞著他,進了一次監獄。
就像他說的,要是夏天真的進了監獄,他一個人要怎么辦,要怎么瞞著夏梔繼續生活下去。
夏天默默跟她回到他的房間,從頭到尾安炫都沒有回頭看他,到了房間也是。
最后夏天率先開口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現在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你跟我置氣也沒有用。”
“我一直瞞著阿姨,我去懇求周子諒救你出來,可是他不肯見我,他什么也不肯跟我說,我一直以為你再也出不來了,我一直以為……我要一個人跟著阿姨生活下去。”
他并沒有嚎啕大哭,并沒有撕心裂肺的質問她。
就是這般平平淡淡的語氣,卻更讓夏天難過。喉嚨里像是哽著什么,十分難受。
安炫低頭,背對她,抬手擦掉眼淚。
“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我也知道你身不由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現在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唯一的支撐,要是你出不來了,我該怎么辦?”
他生氣,他怪的不是夏天入獄留下他一個人。而是氣她怎么也不肯告訴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氣他自己為什么這么沒用,一直到現在也什么忙也幫不上。
夏天抱歉的望著他,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對不起。”
“你跟我說過那么多次,我已經不想聽你跟我說對不起了!”安炫猛然轉身,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他依舊隱忍著,不讓眼淚落出來。
夏天皺眉:“我在被逮捕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我真的出不來。周子諒會替我好好照顧你們,至少可以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安炫的嘴唇一直在顫抖,就像是恐懼到了極點,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最后他說:“姐,我叫你一聲姐,就代表我認定了你這個家人。你知道我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除了安喬姐,我沒有其他的家人。我已經失去一次家人了,我真的不想失去第二次了!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像個充氣的氣球,因為氣充的太滿,終于承受不住爆破了。
夏天一言不發,上前去將他抱住。
這個即將滿十八歲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偷偷竄到了一米八幾。站在他面前,夏天甚至需要仰視他。
他太小,所以夏天總是害怕他肩膀上承受什么,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東西。在她眼里,他只是個孩子!
夏天明白他的恐懼,因為這也是她最害怕的。
最后兩個人下樓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很明顯都哭過了,夏梔雖然詫異,但也沒多說什么,久違的溫馨讓夏天貪婪的呆在桌面上,一直到所有人吃完才下桌。
周子諒在第二天下午去見童言,因為并沒有限制她上網的自由。所以童向遠案件整個過程的進度,她都是知道的。
也包括童向遠在一審當天,親口承認所犯下的罪。最后因為承受不住壓力,當場畏罪自殺的消息。
自從聽到這些消息之后,童言就像受到了特別大的刺激,便將門反鎖。拒絕任何人靠近她,固執的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周子諒讓人在門口看著,怕她想不開自殺。所以早在之前就在房間里安了攝像頭,正好可以用來看到她的情況。
監視器里,童言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的蹲在角落,眼睛一直虛無的看著某個方向,像是沒有聚焦,眼底是一片灰暗,再也沒有一絲光亮。
因為她把自己鎖在房間太久,一直沒有進食喝水。所以嘴唇干涸的幾乎脫皮,她承受不住倒在床邊,身子和腦袋都靠在床墊上,空洞的看著遠方。
周子諒趕來的時候問余林:“她什么情況?”
余林說:“就像我們跟您匯報的那樣,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打電話不接,敲門也不開,把自己縮成一團。沒有您的命令,我們都不敢開門進去。”
周子諒沉下臉色,遮住眼底翻滾的怒意。
“開門。”
余林應聲,拿過鑰匙,開了門。
在他走進房間的瞬間,看見童言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但依舊沒有回神,就這樣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
周子諒沉著臉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下。
童言臉色蒼白的像紙,嘴唇也因為長時間不進水干涸出血,凝固在唇瓣上,頭發凌亂的散在肩頭,離得近了,能感覺到她在瑟瑟發抖。
從小到大認識這么多年以來,這是周子諒看見童言最凄涼的一次。像是被抽干了魂,又像是陷入了夢魘,寧愿深陷在夢魘里,不肯清醒過來。
周子諒看她許久,最后開口:“抱歉,因為我和溫昭翰之間的恩怨,牽扯到了你父親,但他在一審就選擇自殺,這件事確實是超出了我控制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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