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劈開了漆黑夜幕,像一只鷺鷥展開了它纖長的翅膀。雷聲大如開山炸石,雷聲在灰黑色的云層里滾了一滾,猝不及防的就吸走了所有的光亮。雨點如仙人撒豆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砸在青石板上,粉身碎骨;落在黃泥地上,濺起朵朵的泥花。
“快,快些點。”林善風在前頭招呼著小廝們抬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炭籠往靜思閣跑去,“你們這些混小子!老太爺一到潮氣重的日子,膝蓋就容易不舒服。我早就囑咐了,一到潮氣1重的日子就要早早備上這去潮氣的炭火,你看你們吶!就是存心怠1慢!”
“大總管,小的們怎么敢啊!這雨來的太急,咱們一下子沒趕上。”林善風是個喜歡秋后算賬的人,這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生怕得罪了他,連忙解釋說。
“打量著蒙我吶?”林善風狠狠的白了那說話的人一眼,“你們就是瞧這秋雨來的不會像夏雨那么急!所以一個個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心存僥幸,還在這狡辯什么!?”
小廝們見分辯不過,只好將腦袋縮的像個鵪鶉一樣,不敢再多說話了。
眼見這炭籠抬到了靜思閣門口,林善風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他輕輕的扣了扣門扉,道:“老太爺,給您送去潮氣的炭籠來了。”
片刻之后,卻是林天朗給林善風開的門。“呦,小少爺,您在這陪老太爺啊?”
林天朗點了點頭,道:“林管家,進來吧。”
林善風指使小廝們輕手輕腳的放下了炭籠,悄悄的睇了林嵩一眼,許是因為林天朗在這兒,所以林嵩的面色看起來還算是從容平和,亦有慈慕之情。
林善風尚在暗自慶幸,就聽林天朗在背后道:“林管家,下次做事要警醒些,炭盆要早些備上。”
“誒!”聲音溫溫和和的,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林善風連忙應下。
走出靜思閣之后,他心道:‘都說隔代親,真是不假,若是換了老爺在這,必會擔心僭越,而不敢說這樣的話。’
林天朗像個小孩蹲在炭籠前,用手湊近試了試溫度,“真是奇了,我從小到大都在想,為什么這去潮氣的炭一點都不熱。”
“這你得去問問管這炭的下人了,我對這可是不清楚了。”林嵩看著林天朗一派孩童天真之氣,心里很是暢意,只覺得自己還很年輕似的。
爺孫倆剛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見林善風去而復返,神色不大好,道:“老太爺,宋府出事兒了。”
“什么事?”林嵩到底是見過風浪的人,不像林天朗,只聽了這一句話,焦急之色立即就浮在了臉上。
“宋家的小公子在兩個時辰前忽然抽搐,還沒等大夫診治呢!就夭折了,他的嫡親姑母,也就是被宋將軍遷到別苑去居住的那個女兒不知怎么的收到了風聲,一口咬定是大小姐有意冷待,照顧不周,致使小公子夭折。現(xiàn)在正在鬧呢!夫人已經(jīng)先去了,她覺得這事兒有蹊蹺,讓我跟您說一聲。”
林善風剛忙活完炭的事情,這一轉身又被小陳氏塞了這個活兒。林善風不敢耽擱這個要緊的消息,一路上都是跑過來的,可真是把他累得夠嗆。
“就這些嗎?還有什么別的消息嗎?”沒等林善風把氣兒喘勻了,林天朗又急急的發(fā)問。
“聽,聽說,那一位小姐可是帶了一伙有功夫在身的人,本來打算直接進院擒住大小姐,可不知從哪兒又來落下幾個人,像是咱們表少爺安插在院子里的人,打斗了一番,這才沒有得逞。”
“噢?”林嵩聽到此處,臉上的神色才有了那么些許的變化。
“祖父,我想去一趟,娘親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林天朗一聽林善風說宋嫣還帶了身份不明的人,心里頓時充滿了不安。
“少爺不必擔心,那些賊人說是已經(jīng)被降服了。”林善風自然知道林天朗是如何作想的,趕忙道。
林嵩揮了揮手,示意林善風出去。
“祖父,我還是想去一趟。”林天朗見林嵩一副并不在意的神色,更是著急了。
“你信不過若暉嗎?”林嵩看著林天朗臉上一覽無遺的焦急神色,暗自搖頭。
“若暉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細膩,面面俱到。可……
“那你就該相信,他臨出門前,定是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的。”林嵩打斷了林天朗的話,道:“倒是你,郎兒,你的年紀說小也不小了,現(xiàn)在也在翰林院里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怎么還這么的喜惡形于色?叫人這么容易看穿呢?”
林天朗一愣,看著林嵩臉上流露出的失望神色,他忙道:“因是在家中,又是在祖父面前,所以孫兒才會……
林天朗見林嵩面色不虞,改口道:“是孫兒心性不穩(wěn),修為不到家。還望祖父多多提點。”
“我還能提點你幾年?”林嵩輕嘆了一聲,“哪怕是在我面前,也不能將情緒都展露在臉上。”
林天朗乖乖的站在林嵩面前,一副受教的模樣,卻半天沒聽見林嵩再說上一句話。
一抬頭見林嵩已經(jīng)走到書案前,正提筆在寫些什么。
“祖父?”林天朗雖好奇,但也不敢擅自走上前去窺探。
“那小子的兒子死了,他妹子又鬧得這么大,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一趟,若是他回來,現(xiàn)在倒是個好時候。”他下筆如游龍,很快便寫好了。
他將一張字條卷起,遞給林天朗,“快,飛鴿傳書發(fā)到西境。”
“是。”林天朗點點頭,雖不明所以,但仍舊是先去做了。
這廂林嵩正在給林天朗‘上課’,那廂林氏卻是慌張的沒了主意。
雖說自己跟前站著好幾個丫鬟婆子,宋嫣帶來的那些人也被捆了丟在一旁,可林氏仍舊是一副膽戰(zhàn)心驚的樣子。
有個面善些的少年對她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遣人去請林家夫人了。”
“你,你真是我兒的朋友?”林氏打量著他的模樣,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夫人言重,怎敢說是朋友。”那少年連連擺手,還是一副十分羞澀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一個還懂得害羞的少年,方才折人手骨的時候,可是半點都沒有猶豫。
宋翎從來沒有在林氏面前動過手,林氏看著這個少年不禁想,‘若暉,也有這般辣手的時候嗎?’
宋嫣倒是沒被捆起來,只是被幾個婆子死死摁住,時不時的喊上一句,翻來覆去就是要將宋元宣之死扣在林氏身上。
柔翠實在是聽不過去了,便道:“大小姐,您消停些不好嗎?濁心院的事兒夫人早就交出去了,小公子的死怎么能算到樂香齋頭上來?”
宋嫣本以為宋稚離開了,這樂香齋少了一條看門狗,便是她的大好時機了,管他有無確切證據(jù)?只要她將林氏了結了便好,沒想到這兄妹倆居然還在宋府里埋了這么多的高手,就為了護著她這個沒用府的廢物娘親!
小陳氏步履匆匆的來了,她知道這廂的局面已經(jīng)控制住了,于是便先去了一趟濁心院,張惠蘭倒是還算鎮(zhèn)定,只是用帕子擦著淚罷了。小陳氏覺得這淚里邊,悲傷少,害怕多,怕她的夫君回來時,于她而言,不知道又是怎樣的一樁禍事。
俏歌哭的暈過去三四回了,小陳氏問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只是一個勁的哭,她這淚里,倒是濃濃的悲傷,卻也沒有憤怒。
小陳氏尋了大夫來問,“小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些天涼了些,伺候的人怕小公子受風寒,結果添衣太多,反而叫逼出了一身熱汗,又發(fā)散不出,濡濕了衣衫,反叫小公子受寒,心房承受不住,所以才會血氣逆轉而亡啊!”孫大夫自上回火兔軟毯的事情之后便再不敢輕易離開,可沒想到還是沒防住今日這一遭。
“這么說,是乳母照顧不周的緣故了。”小陳氏睇了俏歌一眼,怪不得也不見她怨旁人。
“是。在下原先診治的時候,小公子的里衣都有濕意。”孫大夫道。
“這些話你可跟大小姐說過了?”小陳氏問張惠蘭。
“我如實相告,可妹妹說夫君沒有分府另住,我,我又年少,并未真正生養(yǎng)過,宣兒是這家宅中的第一位孫輩,本就該夫人悉心照料,可她這些年來卻百般推諉,才會導致如此下場,此事她斷不能清清白白的擇干凈。”
一向畏畏縮縮的張惠蘭此刻說起話來倒是條理清楚,看來她這次也是認同宋嫣的話。
‘倒也有理。’小陳氏面上雖沒有流露出什么,但心里也卻對張惠蘭這番話有了些許認同,‘這一回林氏這不管世事的毛病算是讓人給揪住了。’
宋稚臨出門前特地來了一趟林府見小陳氏,說自己要出幾日遠門,希望小陳氏能夠對林氏稍加看顧。小陳氏那時候就在想,這娘親和女兒的秉性,怎么就反過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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