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明日一戰大捷,想必這三方割據而存的形式,就要結束了罷!
曹操眼中的光忽明忽暗,他久久的佇立在江邊,沉默著。
“主公!”于禁拱手施禮,沉聲開口。
“江邊風大,主公還是早些安歇吧。”
于禁渾厚的聲音將沉思中曹操拉回了現實。
他怔了怔,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失了心神。
那一抹碧綠,毫無征兆的闖進了他的腦海,他突然沉浸在回憶中,變得無法自拔。
這可不像他。
曹操輕咳一聲,裹緊了披風,“回去罷!甭氏瘸癄I帳走去。
于禁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夜色愈加暗沉。
星星似乎感知到了這種沉悶的氣氛,悄悄的躲進了云層之中,天空悶悶的,仿佛要下起雨來。
充滿了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曹操閉著眼睛,強迫自己睡下。
如今年歲越發見長,不知為何,倒似乎越發變的感傷起來。
玉清。
那個可以輕易看破人心的玉靈,卻總是不期然撞進他的腦海之中。
若今時今日他還在,定可以輕易看破那些過來投奔的人中,到底懷了怎樣的心思。
那個人的風骨,與磊落,在錯失了關云長后,反而越發讓曹操懷念起來。
可惜,還是無法真正為他所用。
曹操長長的嘆息聲,伴隨著外面的風聲,輕輕淺淺的裹進風中,繼而散開。
原本有些歡喜的心情,在想到那個碧綠的身影時,攸然沉重了幾分。
于禁擔心他的身體,好說歹說讓他歇息,他卻怎樣也沒了睡意。
翻身下床,曹操掀開了帷帳,攜了盞風燈,獨自朝著不遠處一座營帳走去。
在屬于他的盛世來臨之際,是時候見見老朋友了。
不大不小的營帳中,層層的士兵將這里守護的密不透風。
見到曹操,呼啦啦跪了一地。
曹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吩咐了不得打擾后,走進了營帳。
空曠的營帳中,一目了然。
正中央的空地上,是一個碩大的鐵籠子。
并不寬敞的營帳,反而因著過于簡單,顯得空曠了許多。
伯和一身白衣污濁不堪,頭發散亂的披在身后,沉默的蹲坐在里面。
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曹操提著風燈,一步步朝他走去。
厚重的靴子在地上敲出深深淺淺的聲音,如同敲打在人的心上,壓抑而規律。
暖黃色的燭光照應在伯和的臉上,他微微瞇了瞇眼睛。
凌亂的發絲后面,是伯和稍顯渾濁的眼眸。
他抬頭,視線定定的落在曹操臉上,嘲諷般咧了咧嘴角。
曹操居高臨下,停在鐵籠前,眼中晦澀莫名。
居然有同情的意味。
伯和嘴角的嘲諷越發明顯。
“你來做什么?”
伯和呼了口氣,后背緩緩靠在鐵籠上,聲音仿佛被風吹干的石礫,滄桑而沙啞。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曹操,眼中早已沒了當初的氣盛,只剩一片死灰般的寂靜。
“睡不著,來找你這個老朋友說說話!辈懿倌四,將手中的風燈擱下,委身在籠前坐下。
“老朋友?”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伯和攸然咧嘴一笑,“你也配言朋友?”
突然,伯和猛地沖到了籠邊,朝曹操抓了過去,卻在離他幾寸的距離停了下來,無論他怎樣前伸手臂,都被鐵籠攔住了身形,他看著曹操,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到底把玉清弄到哪里去了?”
他伯和這一生,只有玉清一個朋友。
曹操口中的朋友二字,突然大刺刺的觸動了他已然干枯的神經。
他徒勞的伸著手臂,手指奮力的勾著曹操,骨節泛白,“你想怎樣我都由得你,你要這江山,我給你,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給你,你能不能把玉清還給我!你把玉清還給我。。
伯和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從胸腔中咆哮而出,帶著難以隱忍的憤怒和絕望。
那一日,曹操將他抓回,他才知道,這些年,玉清為了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么向往自由的人,玉清內心渴望的自由并不比他少,卻甘心為了給他謀尋一條生路,親手將自己送到曹操手上,任他差遣,寧愿讓自己誤會了他,也在所不惜。
可看看他伯和,都做了些什么!!
他故意冷落玉清,即便在玉清找到他的那些日子,他心底依然對當年玉清的離開耿耿于懷,故意做出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雖然那時的他是笑著的,可伯和知道,那時的他是有多么的迫切想要玉清難堪。
他知道,他越是那樣風輕云淡,玉清便越是愧疚。
所以,他笑著,告訴玉清都過去了,卻在看到玉清臉上的失落時暗自竊喜。
他用這樣的方式,來沉默的表達著自己內心的委屈與憤慨。
卻忘記了。
那時的玉清,該是怎樣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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