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山十一月份才獲知李自成在潼關(guān)南原遭遇洪承疇、孫傳庭埋伏的消息,他當然知道李自成不會亡,史書上有記載,李自成在潼關(guān)南原大戰(zhàn)幾乎全軍覆沒,僅以十八騎突圍出來,逃入商洛山。
史書上記載的雙雄會是李自成與張獻忠在谷城相會,現(xiàn)在張獻忠被高峻山所代替,那么,雙雄會必定是李自成與自己相會了。
高峻山只是預判李自成會來谷城找他,反正李自成來與不來他都要舉起再反,配合李自成的軍事行動,這一點是絕不動搖的。如果李自成不能夠東山再起,就憑高峻山這一支義軍是很難翻盤的,他心知肚明。
就在高峻山等待李自成上門的時候,一個叫王又天的算命瞎子來到了軍營,這個王又天是張大經(jīng)的門客,經(jīng)張大經(jīng)引薦來見高峻山。
高峻山在營中接待了這個算命瞎子,他很樂于和這些江湖術(shù)士打交道,反正閑得無聊,想聽聽這些江湖人士能說些什么。
“王大師,聽說你的掛算的很準呀,今天來我這里做客,盡管直言便是。”高峻山先開了口。
“我是有名的王鐵口,從來不隨便奉承人。”王又天拈須笑道。
王又天說完,便開始一邊掐指,一邊嘰里咕嚕地推算起來,算了一陣,臉上突然流露出驚異神色,他眨動著瞎眼皮,重新推算一陣,又拉起高峻山的左手摸了一陣,驚訝地說道:“高將軍,您坐好了,請受草民一拜!”
說畢,這個瞎子還真像模像樣地向高峻山拜了一拜。
高峻山故意逗他,擺出個丐幫幫主的摸樣來:“怎么樣?我是不是做丐幫幫主的命呀?”
“好八字!好八字!”瞎子神秘地小聲叫著說道,“我半生江湖,足跡遍于海內(nèi),從來沒見過高將軍這樣好的八字!”
“我倒是要好好聽你道來!”
王又天神秘地說道:“決不敢故意奉承。欲知八字如何好法,請將軍屏退左右。”
高峻山揮退左右后,催促道:“快說吧!”
王又天一字一頓地說道:“貴不可言!”
“怎就貴不可言呀?”
“天機不可泄露。”王又天小聲道。
高峻山心說,麻痹,混吃混喝的東西,你這跟沒說一樣!他給了王又天五兩碎銀,打發(fā)他滾蛋。
這王又天才走,張大經(jīng)就火急火燎地找來了。
高峻山問:“監(jiān)軍大人有何貴干?”
“湖廣巡按御史林銘球到了谷城地界,要來見高將軍。”張大經(jīng)急切道。
“他怎么突然來了?”
“我也不知。”
高峻山叫來孫可望,令他點齊人馬,準備出城迎接林銘球,這時,田芳送來一封李自成的信,高峻山?jīng)]想到李自成這么早就找上門來了,他拆開信來看:
峻山老弟:尊體康健,蓋聞輔世之德,篤于忠貞,長民之風,高于仁讓。天道乾健,藝精唯一,在德則剛,制行為純。今聞弟墮敵奸計,倒持太阿,受人所制。倦守谷城,誠非初志。想當初轉(zhuǎn)戰(zhàn)各省,叱咤風云,乃十三家之袍首,豪杰者之雄,誰不為之嘆服,誰不為之頌揚。今倦守谷城,兵無斗志,天無常經(jīng),國無常法,民無定之,官無定制,丹素不終朝,功罪不盈月。崇禎昏庸,黷亂朝野,貪官污吏,化公為私。弟之初志何伸,是否以槽櫪余終生?自成不才,向以奉崇大義,概念民生,謹托我黃祖威靈,恭行天罰,取宣茲義辭,告我眾士,招我同德。今弟若能于谷城重振義旗,則自成不為孤軍矣。共振昔日之威,明眾共之義。歷數(shù)崇禎之罪,渲其**,除其元惡,共創(chuàng)仁義之天下。
高峻山看過信之后,知道李自成很快就會來谷城找他,他不動色聲,收好李自成的來信,便和張大經(jīng)一起出了谷城東門,從仙人渡浮橋過了漢水,順著漢水北岸通襄樊的大道向東走了一個多時辰,趕到了離谷城五十里的半扎店。
駐在半扎店的是高峻山的一個振武營,振武營的三千馬步兵早已在襄江兩岸排開。
三百水軍的幾十只大、小戰(zhàn)船停靠在兩岸,每只船桅上都有一面紅旗招展,船頭船尾上站立著全副披掛的將士,軍容十分嚴整。
孫可望的兩百名騎兵護衛(wèi)排列在襄江北岸,所有的人都騎在馬上不動。
高峻山與張大經(jīng)并排立馬在大旗下邊,等候著從下游駛來的林銘球的船隊。
林銘球的船隊漸漸近了,一共七艘大船。最大的一艘船居中,船頭上站著幾個頭戴折角幞頭、身穿圓領(lǐng)絲羅長袍的親信幕僚。船艙門外擺著“回避”“肅靜”的虎頭牌和各種儀仗,還有一對很大的官銜紗燈籠。
高峻山心里說,麻痹,派頭不小!
周文江站在小船頭上向林御史的座船行了軍禮,大聲稟報:“谷城駐軍主將高峻山在岸上恭迎!”
大船上有一個穿長袍的傳事官轉(zhuǎn)稟艙中,片刻,傳事官出來對周文江道:“按臺大人已知曉,請前頭引路!”
周文江轉(zhuǎn)過身來指揮小船轉(zhuǎn)頭,引領(lǐng)船隊靠岸。
大船靠岸之后,傳事官又出來道:“只須高將軍一人上船!”
高峻山在孫可望的護衛(wèi)下,上了大船,林銘球見高峻山上了船,便從艙里彎腰走出,道:“將軍請到艙中敘話。”
二人在坐定寒暄之后,林銘球道:“本府此次來谷城,是特意要同將軍一晤。我看將軍的部下軍容整齊,甚是威武,不知麾下現(xiàn)有多少兵將?”
“約有三萬。”高峻山故意隱瞞實數(shù)。
林銘球道:“三萬人馬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將軍如真能為朝廷效力,將來定能建不世功業(yè),名垂青史。”
高峻山道:“末將愿為朝廷效力。方伯大人,只要能按時撥給末將三萬糧餉,末將愿意為鄖陽、襄陽、荊州三府保境安民。”
林銘球答道:“既然將軍有此誠意,朝廷也不能虧待將軍。至于餉銀嘛,本府回襄陽后再向制軍大人稟明。”
“末將翹首以盼。”高峻山心想,你向熊文燦稟明,扣我軍餉的不就是你巡按大人嗎?還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裝好人。
此時一個老仆輕腳輕手地進來,換上熱茶,林銘球端起茶杯示意高峻山喝茶。
林銘球接著又談到羅汝才新近受招撫和李自成被全部擊潰的事。特別談到后者,他興奮異常,道:“一則賴皇帝威靈,二則將士用命,陜西流賊已被蕩平。塘報上說,此次多虧洪制府指揮得當,秦撫孫伯雅設三伏于潼關(guān)南原,李賊奔入伏中,人馬自相踐踏,死傷不可勝計。”
說到這里,林銘球抬眼看了一下高峻山,然后端起茶杯呷一口:“可惜呀!李賊逃跑了,只十八騎逃入了商洛山中。李賊如果能似將軍這樣深明大義,早日歸順朝廷,也不至如此結(jié)局。”
高峻山附和道:“方伯大人所言極是。”
林銘球突然問:“高將軍,你可知道李賊下落?”
“末將若是見了李自成,定將他綁來面見方伯大人。”高峻山表態(tài)道。
林銘球滿意地點頭:“好好好!高將軍真能擒住李賊,則不惟將軍從此見信于朝廷,且可邀封侯之賞,垂芳名于青史!”
“多謝大人栽培!”
林銘球再次端起茶杯,露出倦容。高峻山知道這是要送客了,便起身道:“方伯大人是否上岸歇息?”
林銘球擺手道:“本府還有要事,就不下船了。”
高峻山辭別了林銘球,立馬返回谷城。
剛進城,徐以顯就迎上來,在他的耳邊咕噥一句:“李自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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