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胤自己都搞不懂為啥會腦子一熱提了個這么神經病似的要求，不過還好，容容擔心的“異變”沒有半個苗頭，算是一個好開頭。
《青丘飛仙書》，乃是狐妖武學的根本。
其中所載的武學譬如望月掌之流，其實是一種以妖力在體內構建術法的“武術”，發出的氣場和力量效應在本質上依舊屬于妖術范疇。
正常情況之下，袁胤別說是用，就連皮毛都別想學到半分。
但是經過涂山容容的改造，秘典的體術部分模樣大變，至少袁胤已經能夠理解什么是“足三合真陽”……
袁胤站在草地上，模仿著顏如玉“沉心屏息，意用降空”——
按他自己的理解，就是“意守丹田，站樁”。
“唔容容姐，我剛剛就一直想問這個詞匯是什么意思？”
“夜雛？就是那種玄而又玄似是而非的意思，‘夜明未反，此之間落’，這不是你們道門的常識嗎？就算是三歲小兒也知道天地初開之時的黑暗，怎么你都不知道？”
“陽府？這你都不懂？道門教學生的水平真是差到家了啊，不過十年前開始那一代新人王怎么都開始玩人間蒸發……這個詞你教我的，是這么用的吧？”
“欸我說死道士，你懂那么多連我都猜不出具體含義的詞匯，為什么在修行的常識上基本是一竅不通的水準？就你這樣子還說什么理解天地規則……我覺得你還是專心當顧問算了，反正在涂山有我……在涂山又沒人會滅了你。”
“……”
時間在一教二學之中，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年。
容容擔心的事一直沒有發生，但以上的對話每隔數日就會發生一次。
袁胤也是無奈，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算接受了原主人的記憶，自己“唯物主義”的觀念又不是記憶硬盤格式化重啟就行，哪能說改就改？
終于有一天，袁胤實在忍不住了。
被容容姐奚落也就罷了，問題是一旁的顏如玉也要隨時來牽扯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那叫一個尷尬。
“嘿師弟，這個你懂了嗎？”
“……”
“嘿師弟，師父講得好深奧你聽得懂嗎？”
“……”
“嘿師弟，我們來探討……”
“閉嘴你這個腦袋缺根筋的牛鬼我說過我不是你的師弟這些東西我也不是不懂只是……”
“只是啥？”
袁胤張張嘴啞口無言想要惡狠狠地反駁，卻發現這貨就像當初的小狼妖一樣，根本就是不在一個頻道上。
他看著一旁捂嘴偷笑的狐耳少女，心中一動。
“容容姐，我來涂山安住也有三年時間，很多時候都看不到雅雅姐和紅紅姑娘，她們每天在干嘛？”
“修煉啊，姐姐大人貴為妖盟盟主，就像你說的那樣，即使是杵在那里當吉祥物，也要杵得威嚴杵得霸氣杵得所向披靡！”
“至于雅雅，你以為軍部長老只是坐鎮涂山啥事都不干？練兵布陣、種種謀略都要學習，上次來碧央宮她還把我的……等等你問這個作甚？想她們了？”
容容睜開眼，語氣和善地問道。
袁胤的表情看起來簡直莫名其妙，“就是好奇一下……”
“哼。”
“那個，容容姐，我能不能……”
“沒有，滾！”
“呃……”
“啊對不起哦，這個對話你三年來不是和我說了十九遍嗎，習慣了……你要問什么？”
“真是難為你居然都記下來了……是這樣的，我想申請入檔案館讀書。”
容容還沒有回答，一旁呆立站樁——或者是練功的顏如玉就大叫起來。
“師父小師弟要逃學啊！”
袁胤一頭黑線。
“你這……”容容睜開眼，看著天空呢喃，“感覺有些煩了？”
“容容姐你在說什么啊，我只是覺得我的常識實在太差需要補習一下基礎，你怎么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嗯，不對，這幾年好像你總是這樣，和我記憶里的有些不同……”
“嗯？”
“別用望月掌嚇我！每次都這樣但是每次都下不了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容容姐你！……”
容容捏著衣角。
“……是怕我賠不起錢對吧？！”
“……呵呵。”
“你下個月俸祿取消，吃沙妖去吧。”
“別啊！可是那檔案館……”
“想去，你就去。”
“咦？這么好？”
“門票每天五百兩黃金。”
“……”
看著袁胤的背影消失在陣法空間里，容容摸著發絲看著天際，悠悠嘆了口氣。
“師父。”顏如玉停下動作，蹲下來仰望著一旁的容容，欲言又止。
然后，他還是開口了。
“三年了都，我就算再怎么愚鈍也能看出師父你的心思不正常，可袁胤他……”
“是啊。”
容容苦笑著打斷了顏如玉的話。
“連你都能看出來，袁胤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沒有察覺到我……”
“……師父，按照袁胤的話來說，你這個笑話有些低端……何況我也在每天幫你，沒必要這么埋汰我吧！”
“……怎么說好呢。”
每一次自己想引導又不想引導答案的時候，袁胤都以絕然的態度將話題帶偏。
自己自然不好意思當面別了這死道士的面子，就和他相互扯皮——沒錯，扯皮……
是這個詞吧？應該可以這么說吧？
因為矜持和羞澀而始終沒有……讓我主動——這不可能！我怎么可以先……
酒紅色的瞳孔里情緒莫名。
不知是擔憂，還是悵然。
“這次的請求和之前無數次的回避，死道士你究竟在逃避什么東西呢……”
…………
眼前光影扭曲，袁胤開著符文真眼，觀察四周空間的絢爛光芒，本來維持在臉上的公式化的滑稽笑容也消失不見。
他一早就知道。
他一早就在裝傻。
前世他是喜歡容容姐的，但這只是前世，不是現在。
現在是今生。
“算錯了時間，再這么長時間地待下去我遲早會取代東方的位置，看起來容容姐已經有這個苗頭了，雅雅紅紅可不能……幸虧我以顧問的名義，回避了她們大部分的會面……”
但這僅僅是治標不治本。
“時間上根本等不到東方來，我自己本體又十分孱弱，所藏的大秘密還不能道盟知曉，妖界諸多勢力對我這個人類也頗有微詞……”
脫離涂山自然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情感問題——怕就怕在把自己的生死也一勞永逸地解決掉了。
袁胤快步走到了天心檔案庫門口，拿著容容給予的通行證進門。
室內空無一人，只有書。
“成也妖盟，敗也妖盟。”
從西西域回來后，自己在妖盟里幾乎參與了絕大多數決策，以現代人的記憶和校內辯論賽高手的弟底子倒也貢獻了不少優質建議，這么一來應酬相應地就多了起來。
紅紅雅雅等諸多長老是可以用“于禮不合”謝絕見面。
但是容容呢？
且不論自己本身就是直屬于她的顧問，就憑自己是她的學生這一點，就足夠成為每天見面的理由了。
“我靠容容姐不會一早就安了這個心思吧……”
思緒翻飛間符文視野展開，整個書海洋溢著無限色澤的符文光芒，熠熠生輝。
“果然和我設想的一樣，所有記錄在冊的文字內涵都是天地道則的凝聚產物。”
但是如果自己想要用，也必須要領悟了本質才行——在任何位面，知識真的不是力量。
看來要當幾個月甚至更久的宅男了。
袁胤這么想著，腦海中又浮現出容容的音容。
“我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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