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
她來不及去觀察土方的表情——事實上她的站位在他的斜后方, 也很難看清他的正臉——立刻出言止損。
“不, 你說得不對——我們的確是好的主君,但我們不會故意把部下推出去送死!”她大聲說道。
那一瞬間, 她的腦海里忽然涌上了土方在流山撤離金子宅邸、被迫把近藤獨自一人留在那里面對前來捉拿他的新政府軍之后,迎著夕陽而立的孤獨背影。
那個時候,他用近乎哭泣一般的語調說道:我這不是和將軍大人一樣,舍棄了絕對不應該舍棄的人, 只有自己茍活下去了嗎?!
那句話, 后來,他也曾反復提起。在會津,在仙臺, 一直到最后的箱館……他背負著把忠誠的部下和同伴統統留在身后面對強敵、自己則作為新選組最后的旗幟一直向前的責任,忍受著內心的自責和痛苦,拼了命一樣地為了把“新選組”這個名字留存下去而帶著深刻的負罪感不斷前行——
想著這些關于他的事情, 她忽然若有所悟。
“……因為, 一個好的主君,應該有所擔當。”
“無論是目標, 還是信念, 一旦作出了決定, 就無論勝敗, 都好好地承擔起來, 不把失敗的責任軟弱地推到部下身上……”
迎視著桐野利秋陰沉的眼神, 柳泉朗聲說道。
“我認為, 無論是我, 還是土方先生,都好好地承擔了自己身為大將所應該承擔的責任。無論前方等待著我們的是什么,我們都好好面對了自己的成功與失敗,坦率地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但是,她還沒有說完,就被桐野利秋所發出的輕蔑的笑聲打斷了。
“……說得那么好聽,還真不愧是出身自新選組的人啊。”他笑著說道,還搖了搖頭,就好像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謬似的。
“從鄉下來的平民,擅自拿著刀擠進迎接將軍的人群,以為這樣做就算是‘武士’了——”
他慢悠悠地拖長聲音,語氣里滿是辱慢和輕視之意。
“然后就走了門路劃出一塊地盤,吵嚷著招搖過市,最后就靠著這些手段發家,借著沒人再愿意為將軍效命的時機,從自身難保的將軍那里拿到了根本不在幕府控制之下的所謂‘封地’,就洋洋自得起來,以為自己變成了真正的‘武士’……”
他意味深長地一頓,勾起唇角。
“要論起自以為是的程度,你們確實是不凡的~”他笑嘻嘻地下了個結論。
在土方勃然大怒之前,柳泉已經從他身后一步邁了上去,站在他身側,率先開口了。
“你的任務,難道包括在這里殺掉你的同事嗎?”她冷冷地反問道。
“未經時之政府批準,你就能做出這種事情嗎?——允許私斗?……我不相信時之政府的規矩竟然還趕不上新選組的局中法度嚴格。”
土方猛然轉過頭來,驚訝地盯著她。
……也對。柳泉想。
為了搶先在氣勢和言語上震懾住桐野利秋——如果這個人真的是“桐野利秋”的話——她不得不在言語中也透露出了一點和時之政府以及“審神者”這個身份相關的信息。
副長不是笨人。他不可能在聽到那么多陌生的關鍵詞之后還不起疑心。更何況,在他看來,他們之間阻隔著的過去十年是完全空白的。她在哪里,做過什么事,因為什么才以羅剎之身活到了現在……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他所不知道的謎團。
他可以因為與她的這場意外的驚喜重逢而暫時放下那些疑問,但是他不會永遠就這樣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睛,欺騙自己她的過去十年猶如白紙一張,沒有任何人或事存在其間——
果然,現在就有人來故意戳那處隱憂了,似乎這樣做就可以令他們心志動搖一樣。
“……還不明白嗎?我這么做是有正當的理由的。”
桐野利秋緩慢地笑了起來,目光陰冷如同狡獪的毒蛇,語氣里就活像是在下最后的結論似的。
“你的本丸,已經從里到外,爛透了。”
“……就像是你這個人一樣。”
“我真的很奇怪你手下的那些付喪神們怎么還沒有演化為時間溯行軍,長出那些可怕的骨刺和長角,渾身冒出黑氣——”
“不過,那一天的到來也不會太晚了吧。”
“為此,必須在那之前,就杜絕這種可能性的發生。”
他步步進逼,一字一頓地說著殘忍的句子。
“你的本丸,必須關閉。那些刀劍付喪神,也必須被碎刀處理。”
“……因為這才是一勞永逸沒有后患的解決方式——你做錯了事,連累了你的部下。又因為什么可笑的理由,至今還不肯說出真正包庇你的付喪神名字……這樣的話你的本丸里將會被碎得一把刀劍都不可能留下,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有那么一瞬間,柳泉感到渾身冰冷。
碎刀。
毫無疑問,這個人說出了這樣的話吧。
不知是出于何種動機或理由,這個人憎恨著她。并且,他也同樣并不打算放過她所統率的本丸,為了讓所有人痛苦起見,他還要進行最殘酷的碎刀。
“……你明白的吧?”她慢慢地反問道。
“當你說出那個詞的一霎那,這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桐野利秋不動聲色地回視著她。他并沒有簡單地點頭或搖頭,只是就那么平靜而陰沉地盯著她的口型變化,在她說出“不死不休”這個詞之后,他表情微動,瞇起了雙眼,臉上露出了一絲兇狠的神色。
是單純地憎恨暗墮之人嗎?還是對她作為來自于其它派系的“外援”而就任審神者的身份有所懷疑?他來此只是為了維護歷史嗎?還是為了修復這個已經危如累卵的世界?他知道這個世界已經面臨了生死存亡的危機嗎?他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打算將“歷史”置于一切的首位嗎?!
……注視著面前這個人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那么一些人,毫無理由地對你懷有著惡意。而這樣的人,想要說服他、甚或只是去深究為什么他會對你懷有惡意、想要看你不幸,是沒有用處的。
理由重要嗎?是因為與你的三觀不合也好、還是僅僅只是看不慣你也好,嫉妒你所得到的東西也好、認為你不應該得到這些也好,甚至只是因為你在某方面達到了他所不能及的高度、或者得到了他難以企望的東西也好……
甚至來自于別人的善意和好感,也會成為他對你憤怒的起因。
深究為什么,其實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
最終,你們能夠達成某種共識,和平相處嗎?他會危害到你嗎?會破壞你的生活,你所重視的東西嗎?
……現在,答案是很明確的吧。
只有戰斗而已。
你死我活的戰斗。
這也是他從一開始就打算做的事吧。
柳泉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質問一句“激怒我們對你有何好處”的沖動,忍下了還在持續傳來的左肩的疼痛——銀子彈造成的傷害是可以免疫她的羅剎體質的——砰地一聲松手將右手中的太刀丟在了地上,就那么把右手伸向自己的身旁,掌心攤開放在土方的面前,平靜地說道:“土方先生,請把槍給我。”
土方似乎愣了一下。但柳泉沒有看向他。她的目光,仍然緊緊鎖定面前的那個“桐野利秋”。
“如您所見,他安排伏擊的那個人使用了銀子彈。……所以,我現在左肩負傷,已經無法揮刀了。但是,開槍還可以勉強做到。”她的聲音鎮靜而冰冷,就像是冬夜的庭院中,從驚鹿里落下的水滴一般,音節錚琮,仿佛要徑直叩入人心一樣。
身旁傳來的氣息似乎倏然一滯。繼而,某種極為強烈的怒意就席卷而來。雖然土方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憤怒卻仿佛一瞬間橫掃了這片山道一樣。
柳泉不得不又多說了一句:“……我沒事的喲,土方先生?”
土方沉默了一霎,才粗聲粗氣地應道:“……啊。”
可是身旁傳來的那股氣勢和威壓感一點兒也沒有降低。
不知為何,柳泉的內心忽然涌上了一種類似“啊原來我也是有人心疼的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真是太好了”的動容之情,讓她一時間感覺又是感動,又是想笑,就仿佛大敵當前也完全不算什么了一樣;于是她就順應了那種有害而愚蠢的沖動,眼眉一彎,旁若無人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一瞬間,她面前的桐野利秋臉上露出了狐疑的神情。那種神情很快又轉成了嗤笑的神色,他的臉上現在一點兒也不掩飾對她的輕蔑。
大概是覺得她已經瘋了吧。
……沒關系。
想想看,愛上一個只在這種虛幻的世界里存在著的人物、在歷史上也已經死去一百多年的人物,是很不可思議吧。
說不定他還覺得,像土方歲三這種歷史上的一時之英豪,即使當時愚蠢地逆潮流而行、也不影響他被后世所敬佩的人物,居然會在這種虛幻的環境里聽信了她那個虛假的故事,并且最終被她這個從名字到背景全是謊言的平凡少女所折服和俘獲,是一場簡直像是崩人設一般的荒誕劇吧。
不過,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柳泉朝著面前的那位身為審神者的同僚露齒一笑,然后若無其事地問道:“一起上嗎,土方先生?”
土方“嗯?!”了一聲,好像對她這種粗俗的用詞顯得一時間有點不能適應似的。
柳泉咳嗽了一聲。
“因為,新選組是不能坐視重要的同伴死去的——您以前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吧?”
土方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在自己對她說過的像小山一樣多的話里搜尋到那么一絲記憶。
似乎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可是……當時是她一頭熱地發表了什么悍不畏死的言論,好像拿著自己的性命一點也不當一回事似的,他才怒火上頭,沖著她吼叫了一通,說他們新選組不可能總是隨隨便便地讓重要的同伴死掉——
……嘛,不過,現在也應該是那樣的場合了吧?
雖然面前的這個男人與她之間的交談里,充滿了他聽不懂的詞匯,比如“時之政府”、“審神者”、“付喪神”、“本丸”或“碎刀”之類;但是就這么站在她的身前、站在她的身旁,他也能夠體會到她的情緒發生的變化——當那個男人說出“碎刀”的時候,她是那么的憤怒,就如同那個男人譏諷他是讓部下去送死的主君、嘲笑著新選組是冒牌的武士的時候一樣。
所以,那個男人,也是擋在新選組的面前,要與新選組為敵,打算對新選組不利,因此必須將之肅清的敵人吧?
而且,即使不使用自己的判斷,只是聽從她的判定,面前這個男人也是敵人,是她下定決心必須擊敗的人——
土方歲三信任清原雪葉,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啊。
所以,清原雪葉決定了的事,土方歲三也會幫她去完成,就是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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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9日:
其實,周日是我奶奶去世的三周年忌日。
因為這篇文寫了很久,所以奶奶從住院到去世,也是在這篇文寫作的期間發生的事。
那段時間真的非常煎熬,直到現在想起當時奶奶的樣子,想起她留給我的話,我還是會熱淚盈眶。
最近這幾天實在沒有心情寫作,也沒心情發糖,所以真是讓大家久等了,非常抱歉。
不過,我下周一要出國一趟,希望在那之前可以先把副長線這一卷寫完。
至少也要寫到he的時候吧,讓大家吃糖
然后,我的計劃是寫之前預覽過的那個室長互換篇的番外w
你們還有什么番外想看的,可以提議一下w
下次更新:預計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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